她想睁开眼睛,可是无论怎么努力,眼睛就像有千斤重,如论如何都睁不开。她如同置身于迷雾当中,看不清前路,亦无法醒来。只觉得眼前光影交错,一会是过去,一会是现在,一会又是迷雾。
在那片迷雾中,她好像看见一个人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莫名让她心安……
突然,情景幻化成成片的血腥,她隐约听到耳边呼声阵阵,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她想看却是无法看到……
周家众人都在此处守着季裳华,并迅速请了顾太医来,先给季裳华诊治,又给周子祺包扎伤口。
过了许久,季裳华仍旧没有醒来,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样子。
周老太君见顾太医出来,急切道,“顾太医,裳华这是怎么了,已经昏迷三天了,为何迟迟不醒?”
郑氏也问道,“是啊,顾太医,裳华的伤势怎么样了?”
顾太医沉吟道,“老太君和夫人不要担心,小姐不过是皮外伤。”
“既是皮外伤,为何迟迟不醒?”益阳郡主上前一步道。
其实,她心中是自责的,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季裳华,若不是她要带着季裳华,季裳华也不会被刺杀,若不是为了要护着她,可能刺客就不会有机可乘。她虽然心思单纯,却也不蠢,知道季裳华为何要周子祺保护她,都怪她的身份!
可是,她没有想过,对方的根本目的就是季裳华,就算周子祺去保护季裳华,季裳华也不会逃脱的。
顾太医看了看老太君道,虽然表现不明显,但是神色略带了安慰之意,“小姐身体柔弱,突然遭遇刺杀,也许是受了惊吓也不一定,请老太君宽心就是。”
“我怎么能宽心!”老太君急得敲了几下拐杖,“这是慧儿的女儿,若是裳华有了不测,我到了地下如何向她交代?!要我说,那天本不该出去,可是裳华这个孩子……”
益阳郡主见此,更加愧疚,这老太君的弦外之音分明是在指责她啊,可是现在她不能走,她必须看到裳华醒来。
郑氏自然也听出了老太君有迁怒的意思,她生怕益阳郡主多心,连忙道,“老夫人不要说这些话,否则妹妹泉下有知也会于心不安的。裳华这孩子善良又体贴,定然会安然无恙的。”
老太君却是不信,叹息一声,“但愿吧。”
郑氏见她情绪缓和了一些,接着劝解道,“母亲,自裳华受伤,您就整夜整夜的没有好好安歇过,您就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您放心,只要裳华一醒,我就派人去告知您一声。”
老太君摆摆手,“不必,我就在这里等着裳华醒来,横竖我回去也是睡不安心的。”她眼神一瞥,看到了益阳郡主,淡淡道,“郡主金枝玉叶,不要太过劳累,还是回去休息吧,否则圣上知晓了,会怪罪老身的。”
益阳郡主心中一急道,“裳华昏迷不醒,我怎么能这样回去,老太君自去休息便是,否则我于心不安。”她看老太君又要开口,慌忙道,“我知道老太君还在怪罪与我,我心中也很是愧疚,此事皇伯父也是知道的,他绝不会怪罪周家任何人!还请老太君成全!”
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终究没再拒绝,人家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是郡主之身,老太君委实不能再说什么过分的话。
她淡淡道,“也罢,郡主想要如何,自便就好。”
益阳郡主这才松了口气,“谢老太君。”
老太君没有心情再和她说话,问顾太医道,“顾太医,依您看,裳华什么时候能醒?”
顾太医道,“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但终归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这一点老太君可以放心。伤口虽然在心口处,但幸好相救及时,所以没有伤到要害,多修养一些时日就会好的。”
郑氏也附和道,“是,母亲,顾太医的医术您还不相信吗?裳华会没事的。说起来,多亏了云雁那孩子救了裳华呢。”
关于云雁武艺高强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郑氏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想必是对顾太医极为信任了。
顾太医点点头,“夫人说的极是。”
不过,终究是心存疑虑的,云雁救了裳华是不假,但那些突然到来的另一批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是怎么回事,原本周子祺以为那些人也是来刺杀季裳华的,可结果,原来是救季裳华的,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原本的刺客就被斩杀殆尽了,紧接着,这些人就消失了。
那些神秘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出手相助?
周子祺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众人陷入一片深思。
顾太医沉默片刻道,“若是那人不想被你们查到,无论用何种办法都是不行的。不如,尽快查明刺杀小姐的幕后黑手吧。”
众人对视一眼,皆是神情凝重,说实话,他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宁家,可是到底是不是,还有待查明……
“微臣还要回去向皇上和贵妃娘娘复命,先行告退了。”顾太医拱手道。
益阳郡主不禁惊奇,她虽然经常往宫中跑,也多次见过顾太医,但还是第一次听他关心一个人,而且说这么多话。
不知道顾太医到底和周家有何交情,但不管是哪种,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顾太医提到周贵妃,周子祺倒是还好,郑氏看了一眼老太君,笑道,“贵妃身子不好,在宫中就劳烦顾太医费心了。”
顾太医神情没有任何异常,道,“我身为太医,此乃我分内之事,夫人放心便是。”
老太君点点头,“有您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说的莫名奇怪,饶是周子祺,也是云里雾里的。
……
转眼已经三天后。
季裳华睁开眼睛,只要轻轻一动,心口处就传来一阵疼痛。
繁缕正为她擦手,见她醒来,又是兴奋又是激动,招手道,“白苏,你快过来看,小姐行了!”
闻言,白苏连忙跑过来,明显的不敢置信声音也哽咽了,“小姐,小姐是真的醒了吗?”
季裳华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是啊,你们没有看错。”
繁缕激动的想要跳起来,擦擦眼泪道,“小姐,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您……”
季裳华轻咳一声,失笑道,“傻瓜,当时你们自身都难保,如何保护我?我昏迷这几天你们担心坏了吧。”
白苏道,“奴婢自然没什么,就是老太君担心的几天没合眼……”
“现在,外祖母怎么样了?”季裳华想要坐起来,可是稍微一有动作,就会牵扯到伤口,她不禁咳嗽起来。
白苏和繁缕手忙脚乱的将她扶回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小姐,老太君这几日劳累,已经歇下了,她老人家听到您醒来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着,就要往外跑。
季裳华却叫住了她,“不必,不要打扰外祖母,让她好好休息吧。”
繁缕想了想,笑道,“也是,是奴婢高兴傻了。”
白苏笑着打趣道,“你只是今日才傻吗?”
闻言,繁缕扑过去就要打她,“好啊,你拐着弯骂我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苏边躲边道,“小姐,你看她,我不过说实话罢了……”
季裳华笑了,虽然脸色苍白,却有一种病态美,她知道两人是为了缓解她的心情故意逗趣。
她顿觉欣慰道,“我昏迷期间,都有谁来过?”
两人停止了打闹,白苏道,“小姐病重,很多人都是看到的,但因为当时小姐是男子装扮,是以并不知道被杀之人是小姐。对外只说是小姐感染了风寒,很是严重,在府中养病。周家的人也全都来看过小姐了,二夫人带着周小姐也来过,可是老太君吩咐了,小姐养病期间不可以被人打扰,所以,二夫人从未进来过。”
“二夫人和周婉颐?”季裳华喃喃道。
“是啊,小姐,周府的主子都来了,二夫人自然也要来的。”
“那季府呢?都有谁来了?”季裳华状若无意道。
“老太君知道此事要谨慎,所以为了怕被人察觉,没有告知大少爷,老爷和老夫人听说了,派了嬷嬷来看望……还有表小姐……”
原来李梦玉也来了。
季裳华唇角微翘,“她没有见到我,当时什么反应?”
白苏思考片刻道,“她看起来真的很担心小姐,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如果小姐醒了,就派人知会她一声,她也好安心。”白苏低声道,“小姐,奴婢看,她的表现不似作伪,这些年在季府也是安守本分,倒是比二小姐三小姐和洛静瑶安分呢。”
的确,任何人来看,李梦玉都不是那种恶人,可是,她也不会是什么蠢人,否则也会向季裳华通风报信了。
她倒是不信李梦玉和这次的刺杀有什么关联,但此人还是要防备的。
见季裳华作垂眸不语,繁缕以为她在思考刺客一事,轻声问道,“小姐,您想到刺杀您的人是谁了吗?”
季裳华摇摇头,“暂且没有答案。”
“小姐不怀疑是宁家人吗?”
季裳华笑了,“哦,你也这么认为?”
繁缕听季裳华这话奇怪,不由问道,“难道小姐不这么认为吗?”
季裳华眼底闪过几分嘲讽,“是啊,你都能想到的事,其他人怎么会想不到呢?原本我还有所怀疑,而现在我是确定了。”刺杀季裳华的不会是宁家人。
繁缕更加不解了,然而季裳华之前淡淡含笑,不再解释了。
这时候,季裳华看到了枕边一只白色瓷瓶,举起来道,“这是什么?”准确的说,她想问是谁送的,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东西。而且,这明显是药物一类的。
她转动着瓷瓶,又打开来闻了闻。
白苏和繁缕也是奇怪,这个瓷瓶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们怎么不知道?
“这几天虽然给小姐送良药的多,但是老太君怕有人别有居心,没有给小姐用,奴婢更是没见过这个瓷瓶,它是如何进来的?”繁缕皱眉道。
而且,自从季裳华遭遇刺杀,辅国公就安排人在院子保护了,谁可以悄无声息的闯进来?
季裳华凝眉思忖的一会,却是突然笑了,“不必管这个了,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至于那天帮助她的那群黑衣人,她可以确定,是萧承焕的人。
事情毕竟发生在春满楼门外,萧承焕不可能不知道,既是知道,就会帮助季裳华。
季裳华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府中,很快,就有人来看望季裳华了。
第一个自然是周老太君和郑氏,当然,少不了冯氏和周婉颐了。
老太君忍不住对着季裳华抹了一回泪,先是关心季裳华的病情,又责怪她不该出府,否则怎么一回来就病了呢。
因着冯氏在场,她自然是不能说季裳华受伤之事。
季裳华知道老太君对她的担忧,先是认错,又安抚了老太君一番,想着她年纪大了不能思虑过甚,便要劝她回去。
可是老太君却是不乐意,她意味深长道,“裳华,你也看到了,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我着实是对你放心不下的,我对你说的话,你可考虑清楚了?”
季裳华自然知道老太君说的是什么,自然是她提议的婚事。
她不禁看了看郑氏,只见她一脸善意的笑容,带着期待,明显是很乐意季裳华嫁给周子祺的,看来这位大舅母可是真心喜欢她啊。
实际上,抛开益阳郡主的事情不谈,嫁给周子祺并非有什么不好。周家是大凉的名门望族,难得又不参与夺嫡,受皇帝重用,虽然有众皇子虎视眈眈,但终究因着陛下的保护,无法得逞,还算是安稳。更重要的是,周家都是她的亲人,对她很好,嫁给周子祺无需勾心斗角,生活平静,的确是个好去处。
她是个极为理智的人,应该知道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可是不知为何,她犹豫了,她不想接受老太君的提议……
嫁给周子祺虽然好,但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想了想,或许是少了悸动吧……
见季裳华沉默不语,老太君皱了皱眉,“裳华?难道你不愿意吗?”
季裳华回过神来,“不是……”她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冯氏,笑道,“外祖母,我现在病还没好,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老太君也知道现在的确不方便,点头道,“也好。”
季裳华松了一口气,恍惚间,摸到了枕头下的匣子,那里面装的是一支发钗,莫名觉得烫手,赶紧放开来。
她莫名觉得有些心虚,故作轻松道,“好了,外祖母,您都看到了,我已经好了,现在您可以安心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老太君故作不悦道,“我就知道人老了就是讨人烦。”她在郑氏的搀扶下起身道,“也罢,也罢,老婆子就先回去了。”
众人皆是失笑,郑氏道,“儿媳送您回去。”转头又对季裳华道,“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着人去找我要便是。”
季裳华颔首微笑,“是,大舅母。”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冯氏母女,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但冯氏像是没感觉到这一点,笑道,“裳华的病果真好多了吗?我知道你孝顺,怕母亲担心,但有哪里不舒服,还是要说出来的。”
季裳华唇角微勾,“多谢二舅母关心,只是裳华的病是真的好了,不劳您费心了。”
冯氏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季裳华,拉住季裳华放在外面的手,嗔怪道:“摸着这手这样冰凉,还说自己好了,我又不是外人,在二舅母面前逞什么强?”
语罢,还欲伸出手为季裳华盖好被子。
可是季裳华却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您毕竟是长辈,这就不劳烦您了。”
冯氏一怔,对上季裳华眼睛,只见那双眼睛瞳仁深深,黑白分明,妩媚却又冷清,她突然觉得身体冷了一下,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错觉。
她移开了目光,掩饰性的抚了抚耳边的鬓角,低头笑道,“裳华客气了,我和大嫂一样,都是你的亲人,你这样说未免与我生疏了。”
季裳华微微一笑,“礼不可废,裳华自幼受父亲教导,如若冒犯了二舅母,您可不要见怪。”
冯氏道,“这有什么见不见怪的,裳华真是客气。”
季裳华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实际上她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方才冯氏拉着她手的时候,拉扯到了她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周婉颐也学乖了,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亦不会话里带刺刺激季裳华,这反而让季裳华感觉到一种出奇的诡异。
季裳华不想再和冯氏打太极,故意装作困倦的样子揉了揉额头,冯氏也是个人精,达到了目的,自然要走了,便起身道,“既然裳华身体已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养病,我就不打扰你了。”
季裳华含笑点头,吩咐道,“白苏,送二舅母。”
……
季裳华一醒,许多人来看过,可是迟迟不见周子祺,季裳华却是明白,他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等着人都走完了对她说呢。
果然,下午的时候,有丫鬟告知,世子来了。
因着男女有别,周子祺不好进季裳华的闺房,是以只是隔着屏风和她说话,但还是隐约可见纱账里纤细的身影。
丫鬟给周子祺搬来了凳子,又上了茶,周子祺落座,端起茶盏,却是不用,只是笑道,“表妹身体好些了吗?”
隔着屏风,虽然看不见季裳华的面容,但是周子祺可以感觉到她在笑,“承蒙表哥挂怀,裳华已经好多了。”
周子祺知道她这是宽慰人的话,也不拆穿,只是道,“那就好。”顿了顿,他又道,“相信就算我不说,表妹也预料到这几日于家发生了什么事吧?那天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季裳华知道瞒不过他,也不否认,“的确。”
对于季裳华的坦诚,周子祺微微一愣,然后叹息一声,“表妹如此殚精竭虑,不累吗?再者,你也看到了,终究是有风险的,否则也不会遭遇刺杀,显然,表妹已经引起多方注意了,他们都想置你于死地。”
季裳华心道,刺杀一事何止这一桩呢?她本就为了复仇而来,自然不怕这些。
她淡淡一笑道,“我自然知晓,只是就算我不动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既如此,我又何必躲避呢?再者,既然对方想要杀我,再如何躲避也是无用的。”
看季裳华毫不惧怕,周子祺摇了摇头,真是倔强!
季裳华笑道,“表哥还未告知我,于家发生了何事呢……”
自那日在春满楼,于鹤鸣花大价钱与人竞争水色一事传出后,就在京都引起的轩然大波,尤其是于鹤鸣没有足够银两的事情传到了众人耳中。
春满楼的老板是谁,自然不会放于鹤鸣走,当即就派人去于府报信了。
于槐闻言果然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派人将春茗打出去。
可是春茗却不惧怕于槐的威势,反而道,“于老爷如果不想救可以不救,终归于二公子要赖账却是既定的事实,既然于老爷不想拿银子,我就只好将令公子带去官府了,反正这件事是很多人都看到的,也不怕无法将他治罪。最后该赔的银子还是得赔,却是更加丢脸。于老爷可是想清楚了?”
语罢,就扬长而去。
于槐气的胡子都在颤抖,乔氏看着春茗的背影,骂道,“不过是一个风月场所的小厮,居然也如此猖狂!目中无人!”
面对乔氏激烈的反应,于鹤轩和于绮岚却表现的很平静,不是因为他们不担心这件事,而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古怪。
于槐先是沉默,片刻后大怒道,“你还说别人,先看看你自己!”
“我……我怎么了……”乔氏显然没明白过来于槐为何要对她发怒。
“你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吗?!”于槐更不得掐上她的脖子,摇摇她,让她清醒,“都是你教的好儿子!从前我就说过,对这个儿子不要太过宠溺,否则迟早会闯出大祸!可是,你呢?你听过我的吗?每次我要惩罚你的好儿子,你就会护着他,结果变成了今天的样子!难道在春满楼发生这种事,你就没有责任吗?如果不是你一味纵容他,他会变得这样愚不可及吗!”
“你,你凶我做什么!”乔氏虽然有责任,但她也觉得委屈,“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但他毕竟是我儿子……”
于槐指着他,接过话去,“所以,你就将他养成这个样子?!隔三差五就闯出点祸来!你当我们于家是专门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吗?!”
乔氏有些心虚,但还是拒不认错,“那又如何呢?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这些又有何用?!难道你不想救儿子了吗!”
于槐一噎,救还是要救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这口气!“你可知,一千万是什么东西?它可是银子!我们于家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再加上,上次借给于氏那七百万,真是要将于家掏空了!
乔氏这才意识到这一点,在看看没有言语的一双儿女,才察觉到于鹤鸣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还有一点于槐没有说,于鹤轩的名声已经毁了,再加上于鹤鸣,于家真的要完了吗?
还有一个隐患,他还没有察觉到,可是当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鹤轩也很是头疼,但他知道发怒无用,只得平心静气道,“父亲,母亲,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如今这件事全京都已经知道了,无论如何我们是要救出二弟的。不止如此,更要捉出背后做鬼的人!”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很可能有人利用于鹤鸣的性情给他下套,可恨,他竟然就乖乖上当了!
于槐稍稍平息了怒意,“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经人设计的?目的就在于对付于家?”
于鹤轩点头,“很有可能。”
“你觉得会是谁?”
于鹤轩沉默了,其实他心中有个人选的,但是不敢确定,如果果真是季裳华,那么,她是如何操纵这件事的?难不成她可以命令春满楼的老板为她的谋划专门设计一场戏?这可能吗?
越想越心烦意乱,事情总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救出二弟。”
于槐重重叹气,“只能如此了。”可惜了那么多银子,真的要将于家搬空了啊。
于家之所以能以一商人之身在京都立足,靠的就是银子,难道要因为那个逆子一朝尽毁了吗?
……
“听说,第二日,于家就派人去春满楼交了银子,将于鹤轩带了出来,一同进于家的,还有那个水色。”
季裳华轻笑一声,“花一千万买了一个绝色美人,也值了,这美人如此值钱,于家当真要将她供起来不可。”
季裳华的笑声很是轻快,就去涓涓细流流淌在山石间,周子祺也不禁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他也笑了,“你说的不无道理。”
其实,供起来倒是不至于,大概于家人会恨水色恨得咬牙切齿,却有不能杀了她吧……
这种事,想想就觉得憋屈。
笑着笑着,季裳华就咳嗽了几声,周子祺猛然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过去,便道,“谁让你幸灾乐祸来着,快躺下歇息吧。”
季裳华又咳了几声,笑道,“我的确是幸灾乐祸。”
她鲜少这样,肆意欢笑,周子祺见此。不由心情愉悦起来,缓缓勾起了唇角。
宫中。
以往,皇帝难得来皇后处,可是自从宁平楚犯了错,皇帝这个月来皇后宫中已经是第三次了,虽然不多,但总比以前两三个月不来一次的好。
一到皇后宫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石公公就要喊“皇上驾到”,可是皇帝却抬手阻止了他,反而信步走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柳淑仪在皇后跟前,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皇后笑了几声。
两人似乎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到来,柳淑仪一边为皇后捏着肩膀一边道,“您说这事奇不奇怪,不知道那女子是何等绝色,怎么就得了那人的青眼了呢,不惜耗费那么多银子。”
皇后半眯着眼睛,嗤笑一声,“那么多银子,却不是他的,只想着图一时之快,却忘记了后果,即使家财万贯也经不起他的折腾。”
“娘娘说的是……皇……陛下……”突然,柳淑仪见到了皇帝的到来,忙跪下行礼,“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皇后睁开眼睛,也慌忙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的目光游移在两人身上,却是朗声笑道:“皇后与爱妃何罪之有啊,是朕没有派人同传,惊扰了你们,快起身吧。”
皇帝鲜少有如此好脾气的时候,两人起身道,“谢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一撩袍子,坐在主位之上,随意问道,“方才在宫外听到你们的笑声,在说什么呢,这样开心?”
两人对视一眼,总不好说在幸灾乐祸吧?但是皇帝精明的很,不好不说实话。
思及此,皇后斟酌道,“是臣妾听出宫采办的宫女太监说的一件稀奇事……”
皇帝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哦,什么稀奇事,说来听听。”
“是……”皇后笑着为皇帝斟了一盏茶,“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闻,那日有许多人家的公子竞买一个女子,有个人花了一千万买下了,可是没有带够银子,便被老板扣下了,那位公子还放话说,他们家有的是钱,是京都第一富豪,一千万根本不在话下。果不其然,第二种,那人的父亲就将一千万两银子送去了。”
皇帝眸光微闪,“哦,既如此,皇后为何发笑呢?”
皇后微笑道,“臣妾是想,那可是一千万两银子呢,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就是在皇家,也舍不得花这么多银两买一个女子啊。况且陛下提倡节俭,宫里的嫔妃也是不敢奢侈的。皇家尚且如此,那人的父亲岂有不恼怒之理?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给儿子面子,回到家不一定如何生气呢?”语罢,忍不住笑了。
其实,前面一部分完全是废话,皇帝虽然表面说提倡节俭,但皇帝只是希望下面的人节俭,他自己什么时候节俭过?那些妃子何时节俭过?皇后这么说不过是在恭维皇帝罢了。
还有一个原因,皇帝多疑,这样一来,皇帝定会多想了,甚至会对于家产生厌恶。他会想,我作为皇帝,虽然不节俭,但也从未随意挥霍过一千万两银子,而且还为国库空虚感到担忧呢。你一个平民,居然过得比朕还奢侈,真是岂有此理!
一千万,若是放到国库里该有多好啊,可是就这样被挥霍了。看来,商门于家可真是有钱得很呢,堪比皇家!
别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皇帝却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皇后见到皇帝的神色变化不定,心中窃喜,季裳华说的果然不错,将这些话有意无意的透露给皇帝知晓,果然会引起皇帝的反感。这将会为于家的将来埋下祸根。
她与于家并没有仇,但谁让于家是萧承泽的人呢,那么只能当他们倒霉了。
说起来,季裳华的手段还真是厉害,不声不响,就将于家折腾到这个地步。于鹤鸣也就罢了,关键是于鹤轩,本来名声就毁了,现在再加上这件事,恐怕科举会收到挫折啊……
皇帝沉默了一会,突然阴恻恻笑了,问石公公道,“此事,你可知晓?”
石公公看了看皇后,心知皇后提起此事定有其他目的,而他手下的小太监众多,自然是听说过的。
他自然不敢隐瞒,笑道,“陛下,奴婢是听说过的,可是奴婢想不过是些市井之事,未免污了陛下的耳朵,便没有惊扰陛下。”
皇帝道,“看来此事是真的了?”
石公公跟随皇帝多年,知道了他又有了其他心思,暗叹有人要倒霉道,低头道,“是,陛下。”
皇帝不言语了,整个宫中一下子陷入了可怕的寂静,皇后心中也在打鼓,实际上,她一直都是惧怕这个性情阴晴不定的帝王的。
皇帝的手指敲打在桌面,发出‘嘟嘟嘟’沉闷的响声,所有人都不敢看皇帝,屏气凝神等待皇帝接下来的话,谁也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过了许久,一道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有太监来禀报,“启禀陛下,晋王世子进宫面圣。”
一听是晋王世子来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下,皇帝就要走了。
果然,就看见皇帝起身道,面色冷沉,“回宫。”
皇后和柳淑仪行礼,“恭送陛下。”
皇帝走后,皇后的眉眼立刻舒展开来,今天收获可是比皇帝来她宫中更值得庆祝……
因为二皇子受陛下宠爱,很多人皆倒向二皇子,今日她就要折掉他的几片羽翼!
……
御书房。
“微臣参加陛下。”
皇帝看着面前身姿挺拔,表情冷漠的少年,第一次露出无奈的表情,“朕曾多次召你入宫,你都不肯来,今日怎么想明白了?”
萧承佑仍旧是语气冷然,“我既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召见,微臣岂敢不来?”
皇帝苦笑一声,素日维持的阴冷瞬间崩塌了,“还在生朕的气?”
“微臣不敢。”
“你不敢?”皇帝轻笑一声,“你若是不敢,天底下就无人敢了。”他注视着他道:“今日怎么肯来了?”
“微臣只想请陛下收回成命!”萧承佑的眼神冰冷,“陛下当初所言微臣不会当真,也不想要陛下所言的一切,只想请陛下不要再牵连无辜!”
“朕牵连无辜?”皇帝扔下一本奏折,虽然面上维持着笑容,却是毫无温情可言,“朕若是想牵连无辜,你以为周家还会安然的立于京都吗?若不是朕觉得他们有用,你以为朕对待他们不会像对待宁家宋家一般吗?”
萧承佑眸中的冷意直射向皇帝,“陛下,周家与宁宋两家完全不同,他们对待陛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
“那又如何?”皇帝冷笑,“将来的事,谁又能保证?朕告诉你,任何时候,权利都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朕不会除掉周家,待事成以后,周家人全部会安然无恙。”当然,前提是他们会配合皇帝。
依照周家对皇帝的忠心,这显然不是让人担忧之事。
“可是,我不愿意!不愿意要那个最高的位置。就是陛下,也无法强迫我!”萧承佑冷冷道。
皇帝看了他一会,见他神色很是认真,道,“朕知道,依照你的个性,朕自然无法强迫你,可是你这样急于让朕收手,不只是因为你不愿意吧?是不是害怕被那丫头知道你在欺骗他?”
“你……”皇帝是如何知道的?
皇帝笑了,“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了解你。原本朕还以为你看不上那丫头,现在好了……”
萧承佑打断道,“陛下误会了!微臣于她不过是朋友。”
“就算是朋友,可是京都关于你们之间的事情传遍了,她除了你,还能嫁给谁?”皇帝问道。
萧承佑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如今想来,这的确是个问题。故意散播传言的虽然不是他,却与他有关,的确是他应该担负的责任……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想一想朕说的话,事情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朕处处为你谋划,你不感激朕,朕倒是不在意,可是有多少人要被你连累?”
说的自然是周家。
萧承佑紧紧握住手,“微臣告退!”
见萧承佑浑身散发着冷冽之气的出了御书房,石公公行了个礼,重新回到皇帝身边伺候,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皇帝的苦心,世子是不能理解的……
又过了几日,季裳华身上的伤口不是那么痛了,勉强可以下床出去晒晒太阳。
这一日,她正在游廊之上,半躺在美人榻上看书,却听到一个消息,晋王世子前来拜访辅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