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不敢看季裳华那双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眼睛,他声音略显苍老,“是,老夫的确是从二夫人处来,季小姐。”
季裳华笑意浅浅,“说来真是巧,我刚想去二舅母处看望表姐,就在此处遇到了太医。”
祝太医道,“老夫就不打扰季小姐了。”说着,他便想前行,“季小姐自去便是。”
可是,前面却有一双粉色绣金线的鞋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微楞,一时没有抬起头,只看见那双鞋子小巧玲珑,不染纤尘,各缀着一颗粉色珍珠,正微微颤动着。
他只觉得心中不好,下意识抬起头,却看到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正微笑的看着他。
他微惊,却是发现此人还是季裳华。
“季小姐这是何意?”他禁不住问道。
季裳华好好的干嘛拦住他的去路,不应该去看周婉颐吗?
只见季裳华垂眸笑了笑,再抬起眼睛,却是多了些看不清的深意。“裳华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向太医打听一下表姐的病情罢了,还请太医如实告知。”
原来是因为这个。
祝太医松了口气,耐心道,“季小姐这样关心周小姐,老夫心生敬佩。”他斟酌了一下道,“实不相瞒,周小姐到底所患何病,为何会如此眼中,老夫也无法确定。”
季裳华摇摇头,似乎是不相信,“怎么会?太医您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医术高明,怎么会诊断不出来呢?”
祝太医感到十分棘手和无奈,“老夫虽从医数十年,但这次……请恕老夫无能。”
季裳华眼尾微挑,“哦,果真没办法了吗?”
“的确。”
季裳华笑容悠然,“可是,依照您从医这些年的经验,即便无法确诊,却应该有怀疑的方向了吧?”
“这……”祝太医看着季裳华笑意深深,沉吟道。
“太医但说无妨。”
祝太医咬咬牙,直接道,“老夫猜想,周小姐可能是中了毒,而且是剧毒!”
季裳华淡淡挑了挑眉,却是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我就说嘛,祝太医医术高明,定然心中有了主意的,只不过因着不好确定而不敢据实以告是不是?”
祝太医叹了口气,“季小姐所言极是。”
“既然祝太医都能猜出来的事情,别人又如何猜不出来呢?”季裳华冷不防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太医,您是个聪明人,人所以懂得明哲保身。”
祝太医吓了一跳,忙道,“季小姐,我不是故意不说实话的,实在是我不敢确定,所以只将这个猜想告诉了二夫人……”
季裳华皱眉道,“太医急什么,这有什么值得怪您的?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祝太医看着季裳华,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季裳华微微一笑,轻轻道,“太医,您老母亲的身体还好吧?家中的妻子和儿子都安然无恙吗?”
祝太医浑身一震,看着季裳华,手颤抖的指着她,不敢置信道:“你……你……。”
季裳华微微一笑,极尽温和,甚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祝太医那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说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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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太医急的满头大汗,此刻的季裳华那里还是什么柔弱美人,分明是一个披着美人皮的恶鬼。他惊吓之下,不由倒退了几步,“你……。”
“祝太医年纪大了,不适合太激动,万一摔倒了就不好了。”季裳华吐气如兰道:“云雁。”
云雁笑道:“是,姐姐。”说着,一个闪身,祝太医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就被一把扣住了手臂,本该被自己双脚绊倒的身体牢牢地站稳了。
季裳华一个眼神,云雁放开了祝太医,却是没有离开他的意思,眼神紧紧落在祝太医的身上。
祝太医苦笑,看季裳华的有意思,是要看住他了,可是依照这个小丫头的功夫,和他不便的腿脚,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啊。
他抬起头,看到季裳华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一惊,他立刻明白过来了,季裳华哪里是怕他跑了,她这分明是对自己的警告,告诉自己不要妄图耍些小心思,否则后果不可预料。
再看那双妩媚清艳的眸子已经变得冰寒刻骨,他暗暗心惊,看季裳华,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拥有如此冰冷的眼神,和如此深不可测的心机。
“祝太医,您还好吧,可曾受到了惊吓?”冷不防听到了季裳华的声音,祝太医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擦了擦额头。
“季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老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么做?”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影,但还是道:“这万一被别人发现可不好吧?”
季裳华轻笑一声,似嘲似讥,“祝太医,你思虑太多了,我既然敢在此处截你,自然不会被人发现。”
祝太医语塞,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季裳华。
“你到底要做什么?”看了季裳华一会,他退去了所有的气势,神色也很是颓唐,“我实在不知我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季小姐。”
他自然是没有得罪过季裳华的,可是这不妨碍季裳华有事情要他帮忙,再者,祝太医此人虽然看起来德高望重,但是在宫中生存的人么,哪里有不染纤尘的,就算是菩萨也保不了自身的干净了,更别说一介太医了。
这一点,季裳华已经着人去查过了
死思及此,季裳华淡淡一笑,“祝太医自然没得罪过我,是我有事要太医帮一个忙。”
祝太医微怔,狐疑道:“帮什么忙?”有这样请人帮忙的吗?这分明是要绑架的架势啊。
季裳华可不管他想什么,微笑着道:“太医别急,在帮这个之前,先听我说一些其他的事情,然后意在决定到底要不要帮?”
这下祝太医可是糊涂了,不明白季裳华与他没有任何交集,有什么可说的。
季裳华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盛放的月季,随手拨弄着,神态很是悠然自得,但看起来就像是闲聊一般一点都不像是来威胁人的。
她先沉默了一会,然后悠长的叹了口气。
“太医,本该是治病救人的,可是既然在深宫中,也不免为了明哲保身做些亏心的事,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也是害了人的,良心上也会受到谴责的,祝太医,您说是不是?”
祝太医眸光一凛,尽管他不愿相信,但是他已经可以预测到接下去季裳华要说什么了,难道……。这么多年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要跑一朝被挖出来来了吗?
此时,他已经冷汗爬满全身,脸色惨白,几不知身在何处。
“祝太医在害怕?”季裳华笑着看他,“太医不必怕,我若是肯让别人知晓,也就不会在这里等着您了。”
“你…。你……。”
季裳华接着道:“康庆二年,陛下刚登基为帝,根基不稳。按照以往规矩,是要选秀纳妃的,可是那个时候陛下心中有极其宠爱的女子,即便听了大臣的劝谏选秀纳妃,却是从不肯碰她们,这样那些宫女里有女儿做妃子的大臣很是着急。当时宫中有个齐淑妃,为了得到陛下的宠幸,便在去御书房给陛下送吃食的时候加了些东西,当晚,陛下便宠幸了她。可是陛下是谁,如何不会怀疑,便把太医都叫过去检查了一番,可是什么都没查到,我记得太医当时您也是位列其中的,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吧?”
见祝太医惊的目瞪口呆,季裳华继续说道:“既然太医不肯说,那就由我替你说出实情吧,其实那药根本就没被齐淑妃下在吃食里,而是由你下在了每日给陛下喝的伤寒药里,所以,这就是陛下明明怀疑齐淑妃,却是什么都查出来的原因,我说的对吗?”
康庆二年,多么遥远的事了,季裳华是如何知晓的!
季裳华缓缓道:“太医是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对吧?要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过的坏事,就算被尘封再久,终究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季小姐果然是好本事啊,这样久远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祝太医颇有些无可奈何之意,“可是,我当时也没有办法,是齐家拿我家人的性命做要挟啊,所以,我……。”
季裳华接过话去,“所以你就答应了齐淑妃算计陛下。”季裳华道,“不过,这也没什么横竖也不是闹出人命的大事。”而且后来皇帝羽翼丰满之后,便一举灭了齐家,齐淑妃也被赐毒酒一杯。
“只不过,后来有一件事,太医明明知道会牵扯到许多条人命,还是答应了背后之人,我说的可对?”季裳华见祝太医用一双见鬼了的神情看着她,也不在乎,只是微笑着道:“当初陛下最喜欢的昭阳贵妃有孕,更可喜的是,是双生子,陛下很是高兴,愈加宠爱贵妃,甚至有药要立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的意思。可是消息传出去不过半个月,贵妃就小产了。祝太医,我想,你清楚其中的原因吧?”
昭阳贵妃,他自然记得,当时陛下宠幸了齐淑妃又一次,齐淑妃就有了身孕,过了没多久,昭阳贵妃也身怀有孕,可是陛下对齐淑妃和昭阳贵妃完全是两种态度,好像齐淑妃怀的不是陛下的骨肉,就这样被晾在一边。
终于有一天,齐淑妃再次找到他,让他想办法用一剂落胎药使昭阳贵妃小产,并且又一次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做威胁,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
可是最后皇后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要求他将齐淑妃的孩子要一起打掉……。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冰寒刺骨,齐淑妃和昭阳贵妃一起在御花园看河里的金鱼,可是,不知为何,齐淑妃竟然和昭阳贵妃一起掉下了河,齐淑妃和昭阳贵皆不幸小产。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却是由祝太诊断齐淑妃根本是没有怀孕。这下真相大白了,齐淑妃是假装有孕,借以谋害贵妃。
谋害皇嗣罪名可不小,皇帝便下令将齐淑妃关进冷宫,以后再发落,可是第二日,季发现齐淑妃自尽在冷宫了。紧接着,皇帝便名正言顺的除掉了齐氏一族。
而那位昭阳贵妃,最后也因为小产而死……。
从此皇帝性情大变,彻底变得冷酷无情,动不动就发怒,他要给昭阳贵妃元皇后的名分将贵妃下葬,可是却被那些大臣阻止,皇帝暴怒,一连杀了十几个大臣,他们才消停,从此更加惧怕这个表面和内心都同样阴鸷狠毒的皇帝了。
异乎寻常的是,当时的皇后和越国公府宋家竟一力支持皇帝的决定,在皇帝面前博得了好感,众人惧怕宋家的势力,没再有人敢反对了。
这件事,祝太医自然记得,从此他成为了皇后跟前的嘴得用的太医,为宋皇后做事……。
见他似乎在回忆往事,季裳华慢慢道:“祝太医,当时昭阳贵妃完全可以活着的,甚至可以保住肚子里的胎儿,可是她当时因为喝了一碗落胎药,所以才小产,所谓掉水落胎,不过是假象罢了,目的就在于嫁祸给齐淑妃,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至于那碗堕胎药,就是你送去的安胎药吧。我说的可对,祝太医?”季裳华淡淡一笑,“祝太医,你说,若是陛下知道了此事,会如何处置你呢?”
如今皇帝可不是当年那位刚登上皇位,被各大家族掣肘的年轻人了,如今皇帝的手腕魄力,无不令人惊惧。
祝太医语不成调,“我……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他已经惊怕非常语无伦次了,。
“谁告知我的你不必知道,你需要知道的是,我掌握着你最大的把柄,你要怎么办呢?”
“我可以……”
“你是想说皇后不会饶过我吧?”季裳华轻飘飘道,“你以为,若是皇后知道了她隐藏多年的秘密被我知晓了,会不会怀疑你告的密,为了杀人灭口会不会连你一块杀了,包括你的家人。”
祝太医刚要出口的话就被季裳华堵死了,事实上,季裳华说的不错,依照皇后的秉性,能留着他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开恩了,若是她知道了自己被季裳华揭穿了,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杀了自己,以免被更多人知道。
他做了太多坏事,死不足惜,但是他的老母亲和妻儿却不能受他连累……。
见他一脸凝重,季裳华已经确定他的心思开始时动摇了,只不过还是有顾虑的。
季裳华没有那么多耐心等他思考,而且她的计划要赶快行动。
“祝太医,你想清楚了吗,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虽然我不是宫中的妃嫔,但是脾气可一向不怎么好,你说,我要不要也拿你的一家老小来威胁你一番呢。”
“不可以!”他如梦初醒般大喊道。
“只要祝太医答应配合我,我自然会放过他们,而且你做下的那些事情我也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只是暂时,将来扳倒皇后和宋家的时候,可是少不了祝太医。“我还会替你看顾好你的家人,不会让别人伤害道他们,如何?”
先威胁他一番又好意商议,季裳华的脸变得可真快。
即便他心中恨季裳华微威胁他,可是那又能如何呢,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是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
“你要我做什么?”他终于妥协道。
这就是答应了,却是早已在季裳华的意料之中,她轻声道:“不过和以往太医做的事一样,替别人做个证罢了。”
……。
此时的庆安堂,季裳华想象的还热闹。
寝屋内,周婉颐的榻前,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周正清指着冯氏的鼻子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婉颐落到今天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自周正清建立,就一直在责骂啊冯氏,她听到这句话,猛然爬起来道:“怎么就被我连累了,如今害我们女儿的凶手正待在毓秀阁,是季裳华害的婉颐,你不想办法为女儿报仇,却只知道责骂我,你……。你心里还有这个女儿吗!?”
周正清冷笑道:“你还敢说,女儿都被你教坏了,我早就说过,只要她好好学习女红刺绣做个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你呢,你怎么做的?教她的都是些什么,若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是谁给你的胆子去招惹季裳华,她是好招惹的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没有能耐,不敢得罪你的好大哥!”冯氏也不甘示弱,“不就是一个小丫头,能泛翻出什么风浪,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安连个小丫头都除不掉吗?不就是一个户部尚书的女儿,比得过我们婉颐金贵吗,凭什么得到的处处比我们婉颐好?周家所以有人为何都偏心她!”
“你的口气可真是大。”周正清气的背着手来回踱步,“你以为事情轻而易举就可以做成吗?你怎么不想想宁平楚,问他如何载在季裳华手上的,哼,自以为是!”
“我——”听周正清嘲弄的口气,她当时就有些恼怒。、
“还有。”可是她来不及反驳,周正清又道,“别企图转移视线,你以为我傻吗?你以为我将所有矛盾转移到季裳华身上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又是在替谁做事!你啊你,你糊涂了你,简直是愚蠢至极!你难道你以为勾结上一个季芳华就可以搭上太子那条线吗?你以为季芳华是谁,一样自作聪明的女人,如何能帮到你,你为何皇后是傻的吗?
宋家是什么人,宋皇后是什么人,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二房和大房不和吗?难道他们不知道大哥才是国公爷吗?你凭什么以为他们会舍弃大哥这条线选择我们二房,你是太过异想天开,疯了吗?!”
冯氏一下子僵在原地,即便是她不想曾承认,但是她也知道周正清说的是对的,只是她不敢承认是自己的雨愚蠢害了周婉颐。
“可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二房啊……”
周正清一甩袖子,“为了我?我看你是为了自己吧?我可不敢让你为我谋划,否则,我们二房都会毁在你这等无知妇人手里!”
面对周正清的怒吼,她神情呆滞的看着前面,是啊,她错了,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自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只要遇季芳华合作就能除掉季裳华,从而替周正清搭上太子这条线,可是她太心急了,完全没有考虑到皇后需不需要。
周正清想了想又道:“再者,季芳华如今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小妾,如果皇后知道了她的存在只会派人除了她,她又如何做到答应你的那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太子太过蠢笨,不堪继承大业,这样的人早晚会被人除掉,如何能登上皇位?
而且,很明显的,皇帝不喜欢太子,想让太子继承大业几乎不可能,反倒是二皇子,倒是很有大家风范,又得陛下偏心,很可能将来会取代太子。即便二皇子现在还不将他收为羽翼,可若是大房不存在了呢,那么,一切都好说了。
冯氏自然是不理解周正清的,现在满脑子都以为是季芳华骗了她,疏忽不知若不是自己他爱急于求成,如何会落在现在的下场?
如今想想,这又如何不是季芳华的骗局呢,反正被查出来了,后果全由她和周婉颐背负,即便她恼恨,可是因着怕得罪太子,也不敢出卖她。
如今,周婉颐变成这个鬼样子,除了有季裳华的份,也有季芳华的原因,她现在不好拿季芳华怎么样。
周正清训斥了冯氏一番,便要拂袖而去,冯氏生怕周正清一去不复返,她如今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吗,万不能再死去丈夫了。她急急忙忙奔过去,步履急切,竟是一乐趔趄,最后她勉强扶着门,才没有栽倒,“老爷,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难道还要在这里看你这张脸吗?”周正清一点也不想给冯氏面子。
冯氏脸色一白,“老爷,婉颐可是在这里躺着,惨遭毁容,昏迷不醒,您就不管了吗?”
一个已经毁了容,在众人面前丢进脸面的女儿已经没有设么用处了,恐怕还会成为周家二房的耻辱。
这是他的亲生女儿,在她小的时候也是疼过她宠过她的,可是终究比不过他的利益,是以,他事只是停了停脚步,狠狠心走了。
然后便吩咐小厮道:“去容姨娘处。”现下容姨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虽然是个庶出的,但也是他的老来子,他自然按是十分期待他的降生的,是儿子自然好若是个女儿也不错……
冯氏看着周正清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那个贱人,她这样惨,她也别想好过!
不过,现在也要想的是该如何为周婉颐报仇,可是季裳华此人狡猾的很,该如何谋划?
思虑很久,擦擦眼泪,扬声道:“柳絮!”
柳絮这才敢进去,“夫人。”
“去,去毓秀阁联系一下福儿。”
毓秀阁。
季裳华刚午睡玩,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白苏伺候着梳妆,因为天气炎热,她便沐浴了一番,是以,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
因着这里没有男子,又是在自己的寝屋,是以季裳华穿的很是清凉,紫色薄纱做成的外裳披在身上,滑顺的头发如流水般散落身后,有些调皮的落在身前的白皙的肌肤上,覆在美好起伏的锁骨上。在加上季裳华生的清雅而又妩媚,是以在这种情境下诗会更加诱人,福儿站在季裳华身后远远的伺候着,不禁也看痴了。不过她想到的是,这样美好的女子就要变成痴傻之人,也算是可惜吧。
因着周婉颐毁容,她已经预料到冯氏定会催促她快些行动,再加大剂量。
可是,季裳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不让她近身伺候,她就算是全身涂满毒药,也无济于事啊。
可是,方才冯氏又拍热女来催促她了,她只好冒着风险一试。
季裳华在铜镜里看到后面的福儿,拂了拂长长的头发,随意问道:“福儿,治伤的药你还在继续用?”
福儿忙行礼道:“多谢小姐还记挂着奴婢,奴婢还在听小姐的话继续用。现在伤口已经好全了。”
季裳华却是‘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丫头可真是有意思,就连吃药也是听我的吩咐,难不成我不让你吃,你就任由伤口恶化不吃了?”
福儿道:“奴婢是小姐的奴婢,自然是要听小姐的吩咐,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看样子,福儿的傻气又冒出来了。
若非早就知道了福儿的真实面目,繁缕几乎就相信了福儿的话了,以为她真是这样傻里傻气却不失憨厚的人。
现在,她看福儿的眼神已经变了,已经带着许多审视。
不过,她听了季裳华的吩咐,不可让福儿发现端倪。
铜镜里的季裳华笑了,就像清澈的湖水倒映出的影子,“我自然是相信你对我的忠心,方才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不必不必紧张。”
“是,小姐。”福儿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然后提议道,“方才见小姐刚睡醒,似乎是脖子酸痛,奴婢力气大,不如奴婢替您揉揉吧。”
白苏和繁缕对视一眼,然后继续手中的活。
繁缕很想嘲笑福儿一番,倒她怕自己忍不住会表露出对福儿的怨恨,便紧紧抿着嘴。
白苏明白季裳华沉默的意思,她开口道,“不必了,小姐向来不喜欢被人锤肩捏腿的活计,就不必麻烦你了。”
福儿低下头,咬住了嘴唇,却不敢露出半分委屈,“是,是奴婢多事了。”
季裳华在镜子里瞧她一眼,“你去看看小厨房的糕点做好了没有,我饿了。”
福儿一喜,行礼道,“是,小姐。”
福儿出去后,繁缕闷闷不乐道,“小姐,你就不怕她在您的糕点里动什么手脚?”
“糕点是她拿的,若是我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她还没有那么傻。”
繁缕明白过来,“还是小姐思虑清楚。”
梳妆台前的窗子开着,一阵风吹来,十分清爽,季裳华神情很是惬意,“告诉云雁,这几天一定要注意这福儿那边的动静,你们也要注意毓秀阁的一针一线。”
白苏为季裳华梳着头发,“小姐是怀疑二夫人要行动了吗?”
季裳华既然威胁了祝太医,自然是与冯氏和周婉颐有关的,与周婉颐有关就是与毁容之事有关。
“嗯。”季裳华淡笑道,“这些日子,我们都要小心。”
……
冯氏在周婉颐身边守了一天,不吃不喝,眸光空洞,若不是偶尔会转动一下,真以为她的眼睛是瞎了一般。
到了傍晚,周婉颐还没有醒来,她已经很焦急了,吩咐人道,“拿着我的帖子,再去请祝太医!”
小厮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赶去了。
没过多久,只听见一声痛苦的嘤宁,周婉颐半睁开双眼,可是因为眼皮上沾满了黏黏的脓液,将她的眼睛黏住了,所以想要睁开颇有些困难,还有些疼痛。
冯氏见此,一双空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彩,声音沙哑,充满惊喜,“婉颐,你醒了?怎么了,痛不痛?”
周婉颐下意识的抬起手摸自己的脸,可是冯氏却抓住了她的手,“不要!”
周婉颐只觉得浑身疼痛,尤其是一双眼睛,她就要伸手去揉,可是冯氏再次阻止她,“别动。”
周婉颐像是忘记了今日宴会上发生的事,就像是刚睡醒的样子,问道,“母亲,我……怎么了……”猛然间看到自己的胳膊和身上缠满了纱布,似乎是清醒了一些,惊的坐了起来,“我……我这是怎么了?”
这一坐起来,便牵动了身上的伤,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痛!”
冯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周婉颐,别过脸不去看她,可是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女儿,你小心……”
周婉颐并不是十分听话的人,更何况她现在浑身疼,哪里听得到她在说什么。她挣脱开自己的手,就要摸向自己的脸,冯氏大喊一声:“不!”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婉颐已经触摸到了脸上的纱布,粗糙的手感让她微微一愣,随后便将手停在那里不动了,呆呆的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冯氏,也不敢出言打扰。
只觉得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宴会上的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周婉颐突然惊叫一声,“啊啊啊,我的脸,我的手臂,我的身体!怎么……怎么……全毁了……”
她拼命挣扎,撕扯着身上的纱布,不一会就纱布零落,露出里面脏污不堪又血迹斑斑的肌肤,她拼命抓着挠着自己的身体和脸,“我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这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要这副鬼样子!”
冯氏也不忍看下去,她情急之下紧紧抱住周婉颐,“女儿,不要挠了,不要挠了啊,再挠下去,你身上的皮肤就会溃烂的!”
实际上,早就已经溃烂了,可是她为了安抚周婉颐,只能撒谎。
周婉颐大声哭了出来,咬牙切齿。“娘,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杀了季裳华,都是她害得我!我的脸,我的脸全毁了!”从此后,她的婚姻。她的前途都不复存在了!
“女儿,你别着急,别动了,否则你身上的伤永远也好不了了。”冯氏道,“如今,就算你去找季裳华也是无用的,我们没有证据,没有人会相信我们说的话,只会以为你是因为嫉妒季裳华而故意陷害她!女儿,你别冲动,别冲动,再忍忍,娘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周婉颐尖叫,“什么时候!”她已经是急怒攻心,恨不得现在就咬死季裳华。
“很快,很快就有办法了。”冯氏保证,“你现在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毁了我为你复仇的计划啊。”
周婉颐停止了哭闹和大喊大叫,突然道,“我要照镜子。”
“女儿,这……”冯氏不想给她,她都接受不了如今周婉颐可怕的样子,更何况一向骄傲的周婉颐呢。
面对冯氏的欲言又止,周婉颐很是坚持,“给我镜子!”她抱起引枕砸了过去,“给我镜子!”
周婉颐全身都是白色的纱布,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可是足可以看见她的疯狂,就像是长着獠牙的妖魔!
冯氏也害怕了,哆嗦着手将镜子拿过来,“给……”
周婉颐一把抢过去,然后一层一层的扯开纱布,冯氏有心阻拦,却又不敢,眼睁睁看着周婉颐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一层一层一层,终于纱布拆完了,周婉颐将镜子抬起来,急切的看着镜子。
果不其然,就听到一声叫喊冲破屋顶,“啊啊啊,我的脸!”
……
七皇子宴会上发生的事,传遍了京都,即便是萧承佑没去参加宴会也是听说了。
他听着楚恒的汇报,一向不动声色的他,凤眸里突然闪过一丝惊异。
季裳华,还真是一次次给他惊喜……
楚恒观察着世子的神色,偷偷笑了,“世子,世子妃真是好本事。”
他早就察觉出世子对季裳华的心意了,便将季小姐改口为世子妃了,这很好的取悦了萧承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