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我仍然不知道是我欺骗了玲,还是玲欺骗了我。她说的对,我和她是上天注定的缘,从我们出生那刻便决定了我们相遇后会发生的一切,这里边包括爱情,也包括伤害。两败俱伤。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陆羽菲上下打量我,笑的很诡异。
“我每天心情都不错,如果天天上街都能捡到钱的话”,我回给她一个更诡异的笑容。
“你今天的脸部表情也突然丰富了!”她用一种很惊讶的口气说,“我一直以为你是500岁化装成20岁的老妖怪呢,看着不像小弟弟的样子”。她又开始打量我,笑嘻嘻的。
在第一次和陆羽菲喝咖啡后,我又和她见了三次面,时间都是星期六的下午。不知不觉中,我们的位置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比如,她让我陪她买化妆品,买衣服,吃小吃,把我当成一个移动的储物柜,最重要的是,她从我的fans变成了我名义上的姐姐,而且,我心甘情愿。
“姐,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不会是你爱上我了吧!”陆羽菲轻快的眨着眼睛。
“你很自恋啊”,我无力的看着她,虽然,她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她逼着我说我爱上了别人,然后我一时顺口就把你说出去了”,我恶作剧似的低着头,装作羞愧的样子,心下暗暗窃笑,看她会怎么反应。
“什么?拿我当挡箭牌!你想不想活了?!”陆羽菲气势汹汹。
“你应该感到很荣幸啊!你觉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像《挪威的森林》中那个变态女!”
“变态女”,陆羽菲愣了愣,“绿子”?
看我点点头,陆羽菲完全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光,非常不雅观的将手指到了我的鼻子上:“不准侮辱我最欣赏的新时代新女性之一!”
我迅速的站起身,“waiter,买单”,看着陆羽菲发现自己又过于激动时脸上的一抹红霞,我觉得刚才的一幕活像一出情景喜剧。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陆羽菲提起手袋,“走,逛街”。
“又逛街?!大姐,你还买什么啊!你太奢侈了!”我叫苦不迭。
“买什么?好东西太多了……lamhini,eclipse,versace,cd,ysl的Babydoll,lae……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跟我走就是了,嘻嘻!”
她说的这一大堆英文我只听懂了那个什么babydoll和cd,难道她要去买洋娃娃和随身听?这还行,等她买来借我听两天先。这主意不错。不过,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又得当一下午的储物柜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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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在很短的时间就做出一个能影响我人生走向的决定,就好像当年听说薇在上海后便立刻下定决心来上海找她,这个决定使得我学会了一个人承担自己的生活,也间接导致了我和玲的分开——当然,事实上那个时候我还没和玲认识。而在我认识了陆羽菲3个月以后,也就是2002年的7月,我决定回到成都,原因和当初来到上海同样简单。我想家了。
火车票很不好买,因为是学生暑假的日子,我托陆羽菲帮我买,她曾经告诉我她在铁路上有熟人。第二天她便把票拿给了我,在中环咖啡厅的门口。
“怎么要回去?度假吗?”陆羽菲笑嘻嘻的问。“大概……不会回来了吧。我已经向公司辞职了”,我的语气听起来也许有些沉重。她愣住了。“为什么”。“因为……上海让我感觉还是很陌生。我想在成都我才有家的感觉“。“是吗”,她若有所思,“那以后买东西谁替我拿”。我无力的看着她,这也许是她的幽默感,只不过我暂时还无法接受。“走之前到我家来,我给你饯行”,她的眼光有些游移,似乎有些感伤。我点点头,谢谢她帮我买车票。我们在阳光下分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华丽的花园,我想我即使写一辈子稿子,当一辈子文员都别想买这种房子,上海的房价和北京的一样,对我而言无疑是天价。每当看到我的email邮箱里的房产广告,我不自觉的都会拿出来和成都比较。4000一平方在成都都可以买位置不错的电梯公寓了,甚至还可以买稍微远一些的别墅……可是在上海,只是狮子大腿上的一根毛,工薪阶层心里永远的痛……
“想什么呢”,陆羽菲出现在花园门口,带着我进到她家,沿路穿过一条绿树小径,环境幽然。我并没有到过她家,前几次都是一到花园门口,我储物柜的功能就被剥夺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让小区里的保安帮她一路把买来的东西抱进去,我实在是很为那个保安抱不平。
两个人的晚餐,被安排在一间布置的很完美的客厅——至少在我看来。
没有奢侈的陈设和雍容的装点,只是一些小饰物错落有致的搭配就体现出房间主人富有情趣的审美观,客厅的右上角是鱼缸,鱼缸里有一群时刻游动的热带鱼,色彩斑驳,中间立着一座假山,山腹中有如雪的流沙滑落。
“这里是我看到过的布置的最好的房间,关于这一点,我得向你学习学习。我的屋子就像狗窝”,我拿自己打趣,陆羽菲嫣然一笑。
“你是男生,我是女生,那怎么一样”,很奇怪,她今天没有一口一个小弟弟的叫。
晚餐很温馨,一如每个星期六的咖啡时间,我和她聊村上,聊巴顿,聊上海,聊人生,聊空虚,聊幻灭,最后,我们谈到了爱情。
“要喝点酒吗”,陆羽菲从里屋拿出一瓶红酒。
“算了吧……”,我迟疑着,不知怎么着想起那个落雨的夜晚,还有出租车里x-japan的tears。
“喝,必须喝,以后也许我们再见不着了”,她在我面前摆上一个玻璃杯,斟了三分之一杯红酒。她自己也斟上,然后逼迫我干了第一杯,说认识我非常愉快。
接下来第二杯,第三杯……第六杯。她总找的到理由,比如为我的文采,还有为她的美丽,还有为我们各自痛苦的爱情,等等。红酒已经喝下了一大半。
“我们各自的爱情?我不懂。我不知道你的事,你也不太清楚我的事吧。为什么会说各自痛苦的爱情”,我的头有点晕,但神志仍然清醒。
“你的小说都是沉重而且悲伤的,所以我猜你的爱情也是如此,我也一样。来,小作家,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她说,又给我倒上一杯,她的脸也微微泛红,事实上我喝了多少她也就喝了多少。
我对她笑笑,开始从小学讲起。我讲我和菲儿的故事,讲我和父亲母亲的故事,讲我和小七的故事,最后讲了我和玲的故事。我的声音逐渐低沉,我甚至开始听见玲歇斯底里的尖叫,天啊,是的,她在尖叫。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无力的走到沙发旁坐下,一口把手中酒杯中的酒喝干。陆羽菲也过来,慵懒的坐在我身边,朝我妩媚的笑。
“你的故事很传奇”,她的口中带着微熏的酒味,我闻的到。
“但不浪漫”,我眯着眼说,眼前的色彩开始不受控制的旋转。我想,我从来没有爱过玲,即使在短短的29天里也没有爱过。我只是爱她的身体。
“我讲完了。我想听你的故事。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的任何事情,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是吗,但听我的故事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等我想到再告诉你,你先答应再说。”
“好吧,我答应。我现在只想听故事。”
陆羽菲的眼神重新迷离起来,酒杯在她手中以杯脚为轴心轻轻的转着圈,红色的液体跌宕起伏,在杯壁蔓延。
“我22岁大学毕业,我在广州做了一年文职,第二年我爸突然得了重病”,她眼光一直注视着酒杯中的红酒,一刻都不曾离开。
“我把我自己卖了,卖给一个在上海做生意的浙江杂种,2年40万,还有这套房子”,她突然笑起来,“我很贵吧”。我不发一语,静静的听着。
“我做了两次人流,那个杂种说带套子***不过瘾”,她的眼眶有些红。我从未听过她说过脏话,一直以来,她在我面前的形象是仪态大方,并且活泼开朗,我没有想到她会有那么黯淡的过去。
“我爸在我把自己卖了的第一年以后就死了。他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抓着我的手,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只看到有眼泪从他眼角流出来。我帮他擦干,我不想让我妈看见”。她说着,一口喝干杯中的酒,然后走到餐桌前拿酒瓶。提起来,一个没拿住,酒瓶滑落下来,汩汩的红酒洒到桌上,再慢慢滴下地。扶起瓶子,她回头朝我笑,斟上酒又在我身边坐下。
“说到哪儿了”,她问我。
“不想让你妈看见你爸流泪”,我说。
“对,是的,不想让我妈看见……我妈的命很苦……又说岔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两年以后,那个浙江杂种让我给踹了,接着我找了一间房地产公司上班,工资还不错,我很满意。”
“那你现在没男朋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问。
“有,也没有”,她轻啜一口红酒,脱掉外套,露出里边的衬衫,曲线暴露无疑。
“这话怎么讲”,我不敢再看她,急忙转过脸去,闭上眼,然而眼前还是她刚才的身影,挥之不去。
“我现在公司的老总,我爱他。我想和他结婚,和他生孩子。”
“你们在一起了?”直觉告诉我这里边肯定有什么问题,像她这么好的女人,现在还独身住在这里,她和那个男人一定没成。
“他有妻子的,他也爱她,而且他们有孩子”,她轻轻叹口气,在这样的氛围下让我感觉很悲凉。
“你觉得我可怜吗”,她对我笑笑,问。我看得出笑里蕴藏的浓浓的忧愁。
我沉默不语,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面前这个在我看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突然变得无比脆弱,惹人爱怜。
“我现在就是***个二奶,他星期六和星期天会在家里陪他的老婆和孩子,平时如果没事就会来我这里,并且,他从不在我这里过夜”,红酒终于喝完了,她把红酒瓶扔到垃圾桶里。
“没了,就这些,有什么感想吗?我的小作家”,她向我的位置挪挪,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微红的眼眶配上精美的脸庞,像是一只引人犯罪的狐狸。
“你的故事也很传奇,但是和我的故事相比,更加的不浪漫”,我说。
她笑起来,胸膛在我面前起起伏伏,面颊通红。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那个要求吗?”
“当然,我信守承诺。”
“说你爱我”
“我爱你。”
“我要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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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cd&babydoll:名牌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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