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这些话,秋儿又羞又燥,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想早早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只要挽起裤子,就能闻到一股淡淡臭气,更别说是解下裹脚布了,而从这块淤泥地里走出去,是非要解下这块布的,到那时,丢人可就丢大了,再说了。平常人一脚踩下去,再拔出来,得费好大的劲,那淤泥好像和人做对一样,把人的双脚紧紧地焊住,一个站不住脚,就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摔倒了,浑身是泥的干叫着,旁边的大人抻手把他拉了起来,两人都是一头的大汗。秋儿犹豫不决的看着旁边,只有桃子站在她的身边,桃花离她远远地站着。双手抱在胸前,和那些长舌妇一样看她的笑话
有一些男人耳根子软,已经不耐烦旁边的小脚女人了,他们板着一张臭脸,对一脸哀求的女人横鼻子,鼓眼睛,好像她们真做错了什么似的,对她们又凶又吼的。还有一个更让人恼火,说是饿坏了,他要先回家吃了饭再说,话一说完,就挽起裤子,脱了鞋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淤泥地。
秋儿看不下去了,她这才注意到子俊什么时候下了下去,又走了回来,脚杆子上面挂了一些泥沙。到了秋儿的身边,笑了笑对她说道“你可不能下去哟,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先回家一趟,一会儿就来接你,千万不要下去,你看我这么大的一个个子,都是一走一滑的,你的那双小脚可受不了这个,我有办法的。等我一下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先回去吃了饭再说,不要管我,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这里。”秋儿大方的说道。
“说得什么话呀,等着我就行了,天还早了。”子俊的脚又踩了下去“我一会儿就回来,桃子,你在这儿陪一下你的嫂子,好不好,我一下就回来了。”
“先回去哟,不要管我,屋里烧熟了就先吃一点,你看你的眼睛都窝下来了。”秋儿冲他摆一摆手“大不了,再去堤上过一夜,没有事的。”话虽然这样说,可是看到人们在淤泥中走得歪歪倒倒的,大家是一脸的愁容,子俊终于是身大力不亏,他拣人少的地方快速地朝前走着,那些淤泥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秋儿收回眼光,心里在想着,不晓得他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比起其他人,他还是要好一些,起码,他没有冲她发脾气,这就够了。
“要的时候的掴怀里,不要的时候推崖里,看到了吧,男人都是这种东西。”有人在说话了,也是一个不敢下去的人,她被男人凶了一顿,正窝着火了,看到了子俊的背影说道。
“我大哥说有好办法了?”桃子闷声闷气地说道。
“什么好办法,糊你们这些三岁的小孩子。”她有一些解气的苦笑了。“要我们裹小脚的是你们这些男人,碰到事情不管我们的又是你们这些男人,要不是这又小脚,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吗?”
“算了,留点力气吧,"秋儿自我解嘲地说道“大不了,再到堤上过一夜。”
“你在堤上还没有过够呀,我是过够了,又没有水洗,蚊虫又多,气味那么的臭。”
“那怎么办?大手大脚的走起来都是东倒西歪的,要不,我们也试一试,没准就真走回去了。”秋儿的心中犯嘀咕了,可是,没有用,还没有看到子俊的影子。她弯腰准备脱鞋了。可是,这又小脚真是不争气,裹脚布在上面几天没有解下来过,双脚双腿早就有一些麻胀麻胀的了,平地上走路都有一些勉为其难。。。。。。可是,不能就这样了呀,总不能因为这块淤泥地,而不回家了吧。秋儿又开始恨这一双小脚了,因为一阵阵炊烟从家家的树林中升起来了,饭菜的香味钻入了鼻孔,肚子越发地饿了,那温暖的家抬眼就能看到了,却又把人生生地隔在了这里,叫人欲罢不能,一门的心思只想着回家。
“哪个晓得淤得有这么深,要是晓得,说什么我也不从堤上下来?”有人开始埋怨了“大不了的,再等上两天,两天之后,这块地准会干的。”
“干什么干呀,忘记了在堤上是怎么熬的吗?
”那也比干耗在这儿强呀!
“不要急,让那些男人吃饱饭了,他们或许就想出办法来了。”秋儿还在想着子俊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你太好哄了,三寸半的好话就哄着你了,哈哈。。。。”有人带头,别的人就跟着起哄了,大家笑着一团,一会儿还在愁眉苦脸的人们因为有了可以起哄的笑料,而乐作一团了。
“大姐,像是大哥扛着什么东西来了,”桃子不和她们笑作一团,她盯眼瞄着淤泥那边,子俊高大的个子出现了,他的肩上扛着两块大门,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路上的行人纷纷看着他,他们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身影一出现,秋儿有一些欣喜若狂了,但是,她拚命地忍住了自己的笑容,因为她也不明白子俊的意思,可是看到子俊累得一脸的汗,她又心疼不已,才这么会儿,他就回来了,也不晓得弄点东西到肚子里去。跟他说得好好的,他都不记得了,人家空着两手走,都摇摇晃晃的,你扛一副门板来干什么?也不怕把自己累着了,真是的。
“真的是子俊呀,扛一副门板来干什么?真是力气好!”有人不屑地哼着鼻子。
“就是吃饱了饭撑的,那有什么用?”
别人说什么,秋儿没有听进去,最起码,他回来了,他没有丢下她不管,这就够了,她兴奋地满脸通红,直直地望着子俊,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在堤上这几天,子俊明显的瘦了,眼睛落下了一个坑,可是,眼神一点儿没有变,看她还是那么深情,好像读懂了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她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子俊,直到子俊喊她上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原来,子俊已经把门板铺在了淤泥上面,他看秋儿愣愣的样子,以为秋儿不放心,他故意地双手按在门板上,使劲地压一压,稳稳地,他拉着秋儿手,帮她踩到门板上面,直到站到了门板上面,秋儿才长吐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松开了子俊的手,稳稳地走到另外的一块门板上面,子俊等她走到中间了,起了这块门板又平铺到前面的淤泥上面。桃子像一只调皮的小鸟,跟在秋儿的后面,亦步亦趋,不晓得有多高兴,子俊总是能在秋儿她们走完了这块门板的时候,及时地把那块门板铺在她们的跟前,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人们不由得惊讶地看着他们,像子俊这么做的男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家有样学样,又有人扛来了门板,刚刚还是令人痛恨的淤泥地,一下子成了表演的广场,只不过最亮眼的一对,还是秋儿和子俊,当秋儿顺利地走上干路的时候,子俊的身上全部汗湿了,由于反复地从泥沙中抠起门板又放下,他的衣服上面全是泥沙,整个一个泥人了。
“累吗?子俊?”秋儿心疼地说道。
“不累,晚上好好的吃一顿就补回来了。”
“我帮你抬门板吧。”秋儿想分担一下他身上的重量。
“不用,我扛起了好走路,再说了,又不重,一会儿就到了家了,你在前面走吧。”子俊看秋儿一走一忍地,有一点不放心地样子。
“都到了家门口了,你还等我干什么,你走得快,先回家吧,肩上扛那么重的东西,亏你想得出来。”秋儿心疼地说道“我不是有桃子在陪着我呀,你快点前头回去,你看你的衣服汗湿完了。”
“那好吧,我先走了。”子俊被秋儿说动心又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妈妈快烧熟了,到家就有饭吃了。”
秋儿到家的时候,婆婆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子,她站在台坡子等着秋儿,秋儿还没有上台子,她就下来扶着秋儿,秋儿刚喊了一声“妈妈”眼泪就下来了,要不是婆婆扶着她,她真的会栽倒在地上的。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在堤上遭得什么孽呀,人都瘦了一圈了,快进屋,快进屋,吃点热的,好好的睡一觉就没有事了。”婆婆心疼地把她扶进屋里,把筷子递到她的手上。
“妈妈,我想洗个澡再吃饭,你闻一下,我的身上都臭了。”秋儿有一点不好意思。自己浑身上下臭肮肮,婆婆的身上干干净净的,多难为情呀。还要老人家来服侍自己。
“怕什么呀,这是在自己的家里,先把肚子吃饱再说,这是过难了,留一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先吃饭,先吃饭。”婆婆不由分说地让秋儿接过筷子,又对外头大声说道”子俊呀,可洗好了,洗好了就来吃饭,“子俊看你还没有回来,端了一盆水在林子里冲身子,不管他,你先吃,我去催他去,先吃着。”婆婆笑了笑出去了,秋儿是真饿了,真在发愁没有看到子俊,一听说他去林子里冲澡去了,立马高兴了,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斯文样子,那可真叫一个香呀,正吃得高兴,子俊坐在了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还不饿呀,快吃呀,看我脏兮兮的,有什么好看的。”秋儿有了力气,声音不由地大了起来。快点喊妈妈进来吃,我都快吃饱了,真是好吃,什么都好吃。”秋儿吃得是一脸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