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发愣的当口,赫连北突然将她搂了过去,初晞心里再吃惊面子上还是忍住没发作,直到被赫连北搂着腰靠在刚才那柱子上,初晞才压低声音喝到:“你干什么?”
赫连北低头定定的看着她:“我看到那个探子了,宇初不是来找他的么,现在让他看到你不妥当。”
初晞闻言伸了伸脖子问道:“在哪儿?”
赫连北头也没抬道:“在对面。”
初晞谨慎的探了半响,才道:“我为何没看见?”
赫连北看着她没有言语,搂着初晞的手还紧了紧。
“赫连兄,我觉得你可以放开我了。”初晞正色道。
赫连北又道:“不可。”
“为何不可?”初晞压低声音,语气有点发毛。
赫连北听着默了半响,眼神没有移过分毫,说道:“有人在看着你。”
初晞被他看得明显冒了层虚汗:“我知道啊。”
“宇初不喜欢我这样么。”赫连北突然问道。
初晞背上的汗明显密了一层。
见她半响没说话,赫连北放开了她:“我们上去吧”,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初晞暗暗舒了口气,再搂一会儿她可能要失态了,她是个女子,被这么个美男子紧紧搂了一盏茶的时间,说没感觉那是唬人的。
可惜,对方把她当男子,初晞不禁有些懊恼,难道赫连北真的喜欢男子?想起初识时楚诗杰的话,突然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赌台上已经进行到最后一场,第二场仍然开的是小,但夹袄男押的大,所以这最后一场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赫连北和初晞上了六楼,正站在那男子对面,虽然灯光不亮堂,却比下面看的仔细多了。
只见这男子极随意的躺在椅子上,他这个姿势诚然不能算作是坐,虽不是清清楚楚的看得到他的表情,初晞仍然感觉到了此人的阴鸷,并且此时正十分锐利的打量着她。
初晞冷冷的撇着他,眼里的寒意连赫连北都察觉到了,这不能怪她,这人打量她的眼神仿佛在审视一只猎物,像是随时要扑过来将她生吞活剥一般,丝毫不屑于掩饰似的。
下面第三场已经开始,鼓曲是“优”,正面乃是众宝观音像,相传江北百姓凶残贪财,观音菩萨化身为带着许多财宝的和尚前去点化,一伙歹徒见到后,便把财宝抢劫一空,没想到财宝拿回家便化成了灰烬。以此表示贫富自有天命,不可强求。
初晞瞧着下面那夹袄兄神色倒还算是镇定,双眼紧紧盯着山羊男手中的骰盅,山羊男根据不同的鼓点变化着速度与频率,确实有几分本事,总的来说,这雅赌除了结果残忍点,倒确实担得起这个名号。
随着骰盅“啪”的落桌,最后一场赌注开始下了。
初晞本想问赫连北打算押那方,想起方才之事觉得有些尴尬,便没有开口。
赫连北也没问初晞,抬手将一张千两的银票放在了一旁胸前写着大字的小厮盘中,神色平静的望着下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厮来到初晞面前等她下注,初晞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随即一想,掏了掏兜摸出一颗蚕豆大的珍珠放在了上面。
随着楼内人下注结束,夹袄男也到了下决定的时候,只见他的右脚在台子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环视了楼内一圈人,最终押在了小字边。
“开。”小厮唱道,众人伸长了脖子望去。
“大,三局客输。”闻言楼内一阵唏嘘,看来这夹袄兄在劫难逃。
三局输了两局,此时夹袄男抹了把汗,倒是摆出一副愿赌服输的样子。
“撤。”
山羊男和四个鼓手闻声抽身离去,只留夹袄男一人在台上,初晞头次来这样的地方,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听旁边一公子轻道:“听说,今日奉庄不当场,换成了离莫。”
另一公子道:“奉庄的身手我倒是见过几次,这离莫还真没见过。”
那公子又轻声道:“不相上下。”
初晞疑惑,莫不是赌完还要打一场?听他们的意思就是这样。
“这位兄台是否还要继续?”小厮这次倒没有唱,而是声音平静的问夹袄男。
“愿赌服输,早就听闻肆意轩高手如云,我今天就来试一把!”
“好!离莫”,小厮话毕,只见一三十出头,身穿暗红黑袍的男子落到台侧,手中未拿任何武器。
初晞看的疑惑,但见赫连北正沉思的望着下面,也只好带着疑惑看下去。
夹袄男与黑袍男互敬了一礼后,夹袄男便一个龙腾翻过赌桌直攻黑袍男面门,黑袍男身手相当敏捷,迅速一闪同时一个开山手劈向对方。夹袄男出手威猛凌厉,身手却也不慢,侧身一躲紧接着一个螳螂腿踢过去,两人暂时难分上下。
初晞看这夹袄男,此人身材不算威猛,使得功夫却是靠气力的,但同时反应倒也不慢,看着有些让人疑惑,但转念一想也觉得无什奇怪,这世间功夫练岔的人不在少数,若是有个好师傅,夹袄男算个可塑之才。
不再管下面的打斗,初晞把注意力放到这些人身上,刚才赫连北说看到了那探子,应该不是在唬她。
瞧了半响,果然楼下拐角处倚着个黑衣男子,混在几个大汉中间,看身形是很像的,就不知他是否受过伤。
被初晞的银针伤到恐怕要吃些苦头,淬的蜀葵毒虽然不至于要人性命,但毒性一旦扩散,前两日会使人肢体麻木,行动迟缓,到了后几日,那就是蚀骨剜心之痛了。
尤其是遇到噬叶菊汁的催化,蚀骨之痛会立马发作,一根银针已经握在手里,正要射出去,楼下突然一声惨叫。
初晞再看时,只见那黑袍男手中握着一把弯刀,已然割下了夹袄男的一只耳朵。
那夹袄男跪倒在地,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耳。
“兄台好本事,我阁很是欣赏,留下一耳即可作罢,再此恭贺了。”小厮欠身冷淡道,实在听不出恭贺之意。
初晞旁边那公子叹道:“没意思,就只割了一耳,昨日那个可是硬生生砍下一条腿呢!”
闻言另有人道:“昨日那个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这儿赌,今日这个身手不错,只被割了一耳我看也划得来。”
这么一听,初晞明白了,输了以后还有一场比试,要是功夫好便被割的就少,功夫差就只能任人鱼肉了,那要是赢了赌楼之人又当如何呢?
“说来也怪了,我还从未见着过有人从这儿完好无损的走出去过呢,兄台你可见过?”
另一公子闻言说道:“没,我在大安城两年都未曾听说过,奉庄、离莫这一关没人过得去,镇楼之人嘛。”面上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散。”小厮铜锣一敲一声高喝,围观之人各自去领方才下的赌金,这一场雅赌就算结束了。
那夹袄男被两个大汉扶走,看着是扶,在初晞眼里是架。
赫连北从刚才起就没再说过话,神色平静,眼神却犹如深渊,看着那夹袄男被带走后才回过头来。
“走吧,带你去找那个探子。”
初晞看了一眼楼下,方才那人已随着人流走了,行动明显比常人慢些,看着行走正常,右腿细看有些跛。
“好。”
看着赫连北又恢复了往日的形容,初晞也挑眼朝他一笑,颇有兄弟间一笑泯恩仇的派头。
两人正往楼下走去,背后便有人叫住了他们。
“两位请公子留步,我家主人有请。”
初晞回头一瞅,就是方才对面那男子的侍从,来人留着两撇胡子,中等身材,相貌倒是周正,不像是本地口音。
“不好意思,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打扰你家主人。”说完朝来人微微颔首,与赫连北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来人像是皱了皱眉开口又道:“那公子能否当面与我家主人说清,要不在下实在难以交差。”胡子男说完殷切的看着二人。
初晞心下愣了愣,这侍从倒是有些意思,随之又瞥了一眼楼下,那探子都快看不见身影了。
“这样吧,两炷香后我们去见你主人,若他愿意等的话。”
说完初晞朝他安抚一笑,这侍从长的很结实,留着两撇胡子看上去却是憨的有意思。
胡子男为难的思虑了瞬间,朝两人鞠了一躬方去回禀他主人了。
“看不出宇初倒有这份好心肠。”赫连北说着朝楼下走去,初晞没瞧见他的表情。
“那你误会有点深,我一直都很好心肠。”初晞不甘示弱。
闻言赫连北回头瞧了她一眼,眼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两人加快脚步往探子离开的方向走去,那人行动不便还能爬到五楼,这让初晞多了分敬佩。
绕到楼阁后面,才知旁边还连着一座小楼,规模只有赌楼一半大,但五楼后有回廊直通小楼天台,远远望去似有人在上作画,而那探子明显是在向那人汇报。
两人对视一眼,赫连北把初晞揽到了身后,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
初晞会意,便躲在他身后悄悄往那边打量。
只见天台上那人,身形十分清瘦,看不清具体年岁,手里拿着笔一会儿顿足远眺,一会儿俯身描摹,看样子确实是在观景作画。
联想到下面走廊里那些二流子画作,初晞想到此人极有可能就是中年小哥口中的老板,盛大钱庄大当家的。
虽然初晞一直将他定义为膀大腰圆,犹如身怀六甲,才符合他在大厅里的那番作为,诚然这次看走了眼。
“看够了?”初晞正凝神沉思,抬眼却看到赫连北站在她面前神色莫测的看着她。
“没太看清楚,离得远了点。”初晞据实相告。
“噢,那你要不要离近点再看会儿?”
初晞抖了抖连帽正色道:“这自然不必。”
接着又道:“我们走吧,先不必管他。”
赫连北这才敛了敛桃花眼,淡淡的撇了她一眼。
六楼某雅间内,一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正斜歪在一宽大的楠木圆椅上,手里拿着柄精致的玄铁小扇打量着。
“他说两炷香的时间。”
闻言,留着两撇胡子的侍从看了看旁边燃了一半的香,答道“是的,主人。”
见主人没再问话,姜然谨慎的抬头看了一眼,见主人正眯眼看着他,心里不由得瑟缩低下了头。
端站在男子旁边的侍从目光从香上飘过,落到姜然身上,片刻道:“殿下,若两柱香后两位公子还未来,奕相亲自去请。”
黑衣男子一边将铁扇骨一根根的移开一边道:“不,两柱香内他们必须站在这里。”
奕相闻言,只得道:“属下这就去办。”
黑衣男子将目光又移到了胡子男身上,淡声道:“这话是哪位公子说的。”
姜然这才抬头看向主人,稳声道:“是那位穿白衣的小公子。”
听到此话,黑衣男嘴角陡然浮起一丝笑意:“很好。”
姜然见主人这丝笑意,心脏却猛地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