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生给‘雪碧’喂了一点猫粮,最近外面人说什么的都有,可是坐在琴室里静静拨弦弹奏古筝的女孩子脸色宁静,一切如故。古琴铮铮,调子雅致清新。闭着眼听琴,远生知道不论私底下有人说了什么,可现在弹琴的人心静,平如止水,波澜不惊。
学琴的人似乎是因为曾经就读的表演系专业,即便不懂古典乐,但是学起琴来倒是学得很快,一曲《梅花三弄》结束,弹琴的人手离开了琴弦可悠扬的乐音似乎还回荡着。
“怎么样?还可以吗?”以濛垂首问身边的人,远生愣了愣,一时半会儿在想别的事情到忘记了听她琴声里的不足。
“你学的很快。”这是他客观的评价。
以濛摇头,“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起初的初级阶段要学的东西,我一点都没有掌握好。”
远生知道以濛说的是弹奏古筝时要用的手法,初级阶段的弹奏手法掌握不好,后来学琴不论多费心,都还是有问题,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手,想必这样的局限性就完全不会存在了。
“没有看过医生吗?”远生问,“总有医生以后可以慢慢治好。”
他说的是她的手臂。
以濛摇了摇头,浅笑,“这是很早以前的问题了,怎么可能说好就好?”不过她也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至少现在偶尔针灸后正常生活还是不成问题。
远生看到以濛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觉得可惜,如果这个女孩子能生的一双巧手也许会做好很多事情,毕竟现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能安安静静地做点事情的人不多了。
冯家原本人多嘴杂,本来就多闲言碎语,冯远生住在这儿听这些已经听惯了,只是没想到会听到关于这个几乎不和人怎么接触的女孩子的闲言,而且,显然,她应该也是听到了的。
既然她都不在意这些,他也没有必要和她提及,安安静静地练练琴也好。
祁邵珩晚上回来,意外于在南苑没有看见他妻子的身影,却在一旁的打开的书本上看到了一本手抄的记事本。
以濛一直在写日记,祁邵珩知道,但是他妻子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自作主张地打开去看,以濛日记本丢得随意是对他的绝对信任,经历过她曾经对他的冷然和全然的排斥所以祁邵珩明白现在的信任有多么的来之不易,这份关于日记的**他从来没有因为好奇心的趋势去看过。
只是今天摆在书桌上的似乎不是日记本,而是一本简单的记事本,他妻子的日记本是暖橙色的封皮,祁邵珩记得,那这本浅蓝色的记事本记得是……
收拾了桌上的书,记事本上的内容没有看,但是看到这些书的书名时,祁邵珩愣了愣,什么时候阿濛喜欢看医学类的书籍了。
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她在记事本上记下的‘乳糖不耐症’四个字后恍然明白,她在做什么。
浅蓝色的记事本拿在手里翻看,入目的就是他妻子相比以前有些变化的字迹,只是相比她写的大不如从前的字,祁邵珩对于她写的内容更为关注。
乳糖不耐症的医学注解,轻微病症的群体,乳糖不耐症的过敏反应,禁忌,以及如果接触乳制品后需要服用什么样的药,一次吃多少。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因为喝了牛奶而不得已吃药让她知道了这些,祁邵珩单单看她亲手记下来的这些,会认为阿濛最近对医学又感兴趣了。
难得他妻子如此的有心。
看着这些字迹,祁邵珩想要想象得到阿濛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写下这些时候的样子,平静?还是有些不情愿但是最终还是抄了下来。
不论她那时候是怎么想的,祁邵珩已经足够满足,因为至少她在抄写这些的时候心里是想着他的。
在南苑找不到他妻子,祁邵珩知道她一定会在北苑。
才进去就听到琴声,他就明白她一定是来找远生学琴了。以濛坐在靠窗的琴架前弹琴,远生听着偶尔动笔在桌面的宣纸上勾勾画画了几笔。
见祁邵珩进来,他示意他不要说话打扰正在弹琴的人,写了几个字就将笔扔在了一边,祁邵珩进来远生也不管他,只是自己自顾自地在一室的乐器中取了其中的一个慢慢地擦拭。喝了一杯茶等他妻子,见她难得有引起兴趣的事情也就不想打搅她练琴。桌上的墨是刚刚磨好的,拿起支架上的一支毛笔,祁邵珩在宣纸上随意地来回走笔了几次,远生将乐器擦拭好后装入琴盒里,见祁邵珩动笔,便过来看。
画画是需要一定的功底的,但是如果能写书法,画起来山水墨色也会相对入门容易一些。
如果说以濛擅长山水墨色是因为从小看他父亲画这些画看得多了,下笔自然而然地熟练,那原本不擅长山水的祁邵珩,似乎是看他妻子画山水画得多了,现在落笔似乎也能勉强地成形。
笔尖沾了墨迹又在清水中划了一下,落笔一下一下错落有致,画得是叶子,细长的叶子渐渐多了看得出是一丛丛的芦苇,芦苇包裹中的叶片渐渐变得大了一些,一片一片,是相对圆润的荷叶。
停笔顿了顿,画画的人不再下笔,又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
浓墨,焦墨用在了芦苇叶和荷叶上,不再用这支笔,换了干净的笔这次毛笔多蘸水。只用了少许墨色而变成了淡墨,手臂微微用力扫动,出现了荷花,渐渐荷花成型。
简单的一株荷花,并不需要什么太过复杂的技法,可因为画画的人足够认真,落笔后的效果也还不错。
“什么时候也开始画山水了?”远生站在一边好奇。
“没有只是简单地画画。”祁邵珩放下笔看着这幅画,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画下来,相比自己曾经看到的是差了很多。他摇了摇头,并不是很满意。
墨色的荷花在丛丛芦苇中生长出来,因为墨色淡雅更显得不俗,雅致。
“像吗?”祁邵珩问身边的人。
远生一时间纳罕,不知道他突然说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看着正在窗前学古筝的人,远生骤然明白祁邵珩的意思。
“很像。”远生说。
这样一株简简单单的荷花,没有太多的粉饰,也没有争妍斗艳的心思,安安静静的和窗前坐着的女子相得益彰。
祁邵珩问,荷花和以濛像不像?
远生觉得再没有比这样的山水墨荷更适合形容这个女孩子的了。淡漠,心静,不论外界多么繁杂,也不论冯家佣人嘴里会说出些什么,这个女孩子还是如此,和她刚来的时候一样,从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就让自己陷入困境。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看着祁邵珩在这幅简单的画上面的题字。远生由衷地说,“像,很像。”
两个人站在一起说话,却没有觉察到弹琴的人琴声已经停了下来。
即便没有听到两个人刚才的对话,以濛站在祁邵珩身边,走进了只看一眼桌上的画,和远生说了一样的话,“像,很像。”
远生疑惑,祁邵珩却笑了笑,因为他明白他妻子现在说得‘像’到底是什么。
走到书桌前,以濛静静地看祁邵珩画的这幅画,神情中有难以掩饰地惊讶,这幅画明明就是前两天她刚刚画出来的,那天颇有兴致地画出来后就给祁邵珩看了,没想到隔了两天的时间在没有看她那副画的情况下,他就这么将那副画的原样大致又重新画了一遍,荷花,荷叶,芦苇荡,她那副画景色里有的,他现在默画竟然也画出来了。
一直以来,除了宁之诺,她还再也有见过能和她的画,画得这么相像的人,从没有见过祁邵珩画画,没有想到第一次她看到他画的画就能给人这么大的惊喜。
之诺和她是双生,两个人因为先天基因和天生存在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默契使然。
之诺死了,她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和自己这么相像的人,再也没有了这份默契,却在今天又在祁邵珩的身上看到了。
看得出笔墨的用法上还是不同,但是荷花,荷叶是大致相同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以濛有些讶然地问祁邵珩。毕竟那副画,他只看她画了一遍。除去记忆力好之外,画面布局的安排需要一定的默契度,才能做到现在这样。
怎么做到的?
祁邵珩看着以濛说道,“因为是夫妻。时间久了,会越来越像。”
以濛怔了怔,他漫不经心的话似乎很深入地进入到了她的内心。是啊,他们是夫妻,双生的默契度是天生就有的,而她和祁邵珩还有那么长的路要一起走,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自然会有这样默契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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