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闫似锦连夜下山。看来不得不去一趟苏姚与篱落藏身处,有些事到了必须直面解决的时候。
载浮整个人都已废了,即便如今他法力还在,仍是栖霞派掌门师父,可他却似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也许醉人的并非酒。
玉清又已躲在荷叶下,但我不知多久后她又会毒发。如果在她再次毒发之前找不到苏姚以及解决办法,那么事情必然不可收拾。
是有条近路可下栖霞山的。
小路少有人行,两旁灌木丛生,杂草生得齐腰高。并不似直通栖霞山那条大路自山底一律青石板铺一条通天阶,这小路无比难行。更何况此刻我不比往常,更要时刻提着小心。
“别……二师姐,咱俩还是保持点距离为好。”闫似锦离我八百丈远,仍不放心。那小子索性停步,边说边将手里的柳枝一段杵我鼻子底。
下山路方走一半,闫似锦已第十八次如是说。闻听此言我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无,只无奈的瞧着那节子柳枝,欲哭无泪。
哀叹声我命甚苦,便不清不愿的去捏柳枝一端,闫似锦立刻瞪大眼瞳孔收缩,并双肩耸起,瞧那架势万一有个不小心,便立刻开溜呢。直待我手指头掐住柳枝,他高耸的肩才撂下。
长吁口气,闫似锦笑得竟有些不好意思:“二师姐,别怪师弟提着小心哈,你这——”他抬下巴努嘴,示意我那点石成金术实在强大。
于是我连辩驳的心思都消散。
不怪他怕。自打在载浮房偶尔将那盆子芍药点成金灿灿后,这一路下山,我已无意将一株老槐树,一大片一串红,另两只并肩奔行的大白兔子点石成金。钱招招本是个穷鬼,而栖霞派也是个穷派,穷惯了猛然有了如此牛叉的本事,我只能说一声——真他娘的不习惯!
呜呼哀哉!我仰头瞧天,暗自腹诽那位九重天正主三万五千遍。您是玩我呢?既然一脚将我踹下凡,咱先不论前世因,只说今生您偏不早一分也不晚一分的将这财神爷能耐还我,您说要还就还个透彻,干嘛偏不能令我控制?您当六脉神剑呢?时有时无?!
便这般边腹诽着边被闫似锦一路牵下山。不知不觉我俩已从暮色苍茫走到繁星满天。
远远的便见灯影阑珊,一点点或橘或红光华自灯笼内透出。依稀可听得有热闹人声。果然又行了大约百十步,便见一夜集出现眼前。
那夜集甚是热闹,吃吃喝喝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杂耍的,吆喝着卖艺的,以及一个细腰长腿的波斯姑娘在跳舞。
空气中充满了脂粉气、酒气、混合了汗味头油味油炸味的奇异味道。
我眼便不够用了。
忍不住止住脚步,我在一卖包子的摊子前挪不动步:“师弟,我走不动了。”
“再坚持一下吧师姐,我觉得这夜集出现得不妥。更何况咱们修仙的,不吃荤。”闫似锦扯扯柳枝,我努力吞咽口水,满眼都是肉包子,只觉别说他扯柳枝了,就是来头牛拉我,也拽不动我生在地里的脚。
“这位姑娘一定饿了吧?不如来个包子?”卖包子的是个胖子,见我不动,竟笑嘻嘻掀开那屉布,令热腾腾的包子香气四散。
使劲抽鼻子,我抻脖子再咽口水,这才想起似乎好久未曾吃喝。
老天爷,我虽修仙可还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啊!
香气一股子一股子往我鼻腔里钻,我忍无可忍便要伸手去接,而那胖包子,呃,不,是胖胖的卖包子老板,见我的样儿更是笑得脸上开了花:“姑娘,我张家包子皮薄肉厚,你尝一个尝一个,保管你吃了一个想两个吃了两个想三个……”
他后话说了何我皆听不进去,只是满眼肉包子。于是就拿手抓那包子。眼瞧着就要得手,突地面前一黑影挡住视线。于是就回魂,竟是闫似锦那小子。
“好啊,既然老板说得这么好,那我替师姐谢过了。”闫似锦一把夺过那胖老板手中包子,转身牵着我就快步往前走。
我被他差点扯个跟头。心道原来这小子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口中说着此地甚怪,还不是白给的不要白不要,并得了便宜立刻闪人,简直比我还无耻。
虽五脏庙开闹,奈何那肉包子被闫似锦抢了去并不给我机会再拿几个,而且我也怕自己不争气的爪子把肉包子变成金的圆不了场,只好任由他扯着,不情不愿离开包子摊。
闫似锦快步急行,我在后连跑带颠跟着:“好师弟,先停停,咱把那肉包子分分?”
他脚步越发加快。
“实在不成,就你七我三?”
他走的更似飞一般。
一条长夜集竟须弥间走到头,不但没看个热闹顺便歇脚,甚至闫似锦连停留都不愿。
立在夜集另一端,我双脚定住,一手扯着柳枝一端,弯下腰拿另一手撑住膝盖:“不行了不行了,我真走不动了。咱们这哪是去寻苏姚?简直就是直接见阎王!”
闫似锦这才停步,他回首瞧我,却也是脸面上见了汗。但这小子不顾擦汗,只是将手在我面前缓缓摊开。
一直拿着肉包子的那只手。
我立刻瞪大了眼睛,并差点跌掉下巴。
使劲闭眼睁开再闭眼睁开,我终是不得不承认,闫似锦手里哪是肉包子?分明一坨白花花蛆虫!
那蛆虫纠缠一处,白身子不停蠕动。
于是便弯下腰干呕。
这一通干呕差点没把胆汁呕出来,好半响我方直起腰来:“闫似锦,这——呕……”
闫似锦将那团蛆虫甩脱,并伸手在怀里掏了掏于是就蹙眉。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忆起他可是有块黑帕子在我这儿,于是也伸手入怀,果然便翻出那块帕子。
就要递给他,他忙身子后缩,抬下巴指指我手里柳枝。
于是叹口气将那块帕子放柳枝一端,然后松开手,后撤几步。
闫似锦将柳枝掉个儿,帕子拿在手里好一通擦。末了便将它掷地上,十分嫌弃:“用不得了,这蛆虫一想起来恐怕我十天都吃不下饭。”
他把柳枝再甩给我,我又拿两指捏着,趁他低头整理衣衫功夫再将那块帕子拾起迅速放入怀中。
心中一动,这帕子似乎不被我的点石成金术影响呢!
“二师姐。”闫似锦突然唤我。
“呃?!”我慌慌的拍拍前胸,暂时将那念头压下,帕子已贴身揣好。
“我没骗你吧!这夜集有问题!”
幸而说这话时他目光跃过我,望向被我们甩在身后的夜集。我不由也回头,不知怎的就觉得那或橘或红的灯火变得蓝幽幽忽闪闪似鬼火一般。
而空气中哪还有香气?竟似乎满是飘动血腥气味!就连隐隐入耳的小曲儿音,也似勾魂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闫似锦仰头瞧那夜集上方天穹,叹口气慢条斯理:“你瞧。”
我顺着他目光瞧,果然见那方天穹瘴气翻滚,乌压压黑沉沉似有无数妖魔鬼怪隐在其后。
“今儿七月十五?”我问。
“师姐你糊涂了还是眼花了,你再好好看看,那哪是鬼气?”
我又瞧,就觉那些瘴气不似鬼气般阴森,反而内里隐隐有红青之色掺杂。
“怎的?今儿妖界门大开?都出来摆摊卖艺?”
“说对一点点。这夜集可是妖集,我看整条街没一百也有八十妖精。”
闫似锦一手扯住柳枝,另一手摩挲起光洁的下巴,就啧了声:“奇了怪了,妖界大出动?到底为什么?”
我也学着闫似锦的样摩挲下巴,并摇头晃脑叹气:“难道都为了赤金珠?”
“我看不见得。同属妖界,他们要赤金珠用处不大。”闫似锦仍仰头。
“是啊,的确不见得。”
“那他们突然出动一整街,难道为了看星星?”我脖子仰得酸麻。
“是啊,难道是为了看星星?”
“你当是你?还看星星,亏你想的出。”闫似锦轻笑。
“对啊,的确不可能如此无聊的。”
“那他们为了何?”我觉得继续摩挲下巴会蹭掉一层皮。
“反正不会像你篱落哥哥,需要用赤金珠挡天雷啊。所以要我看,绝不会为赤金珠。”闫似锦又道。
“嗯。有道理。”
“师姐,我说嘛你重复嘛,你到底有没有主见?”闫似锦望向我。
“我正想说你呢!”我也望向闫似锦。
“娘啊!”
啪的一声柳枝折断,我与闫似锦齐齐后跳,这才发现我俩中间还夹着个大头怪物。
“两位莫怕,贫道致远,不是坏人不是坏人。”那大头怪物急得连连摆手。
我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哪是什么大头怪物?!分明个弱不禁风书生。
呃……也不对,见他一身对襟道袍,背上背个箧,内里满登登书籍,直要高过头。也难怪夜深妖出没,我与闫似锦大惊小怪将他当做其中一员了。
“你是道士?”闫似锦拿眼瞧他,那目光自他身上溜溜走一圈,瞧得这位主直接臊红了脸,两手竟不知该往哪放,只支吾道:“正是正是,小道致远,在玄妙观修行。”
“哦,苏州的。千里迢迢过来一定很辛苦吧?”
闫似锦面色并不活泛,收了嬉笑,仿若差役般要将人间家底摸清。
致远小道便更局促,正要答。却见闫似锦突然手一晃,平端多出一柄长剑来。
“帮拿一下。”他也不经人家允许,便直接将那长剑往致远手里一抛。小道便跳起身子去接。
却仅仅双脚离地半尺高,好歹接住了剑,应是想不到会如此重,直接连人带剑一跤跌地上。
“喂,你们怎么欺负人呢?!”
就听得一声娇喝,那声调竟似黄莺出谷。循声回首,我便见个着翠色衣衫姑娘,体态轻盈,大抵十六七岁年纪,一张脸上蒙着轻纱,自夜色深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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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面纱遮挡看不清那姑娘相貌,但她周身隐隐透出灵气来。闫似锦一见那姑娘便两眼内有亮光腾起。
“姑娘此话从何说起啊?”闫似锦全然忘了我的存在,故作潇洒的晃荡到那姑娘身前,不必看我也知他此刻必然满脸笑嘻嘻,一副浪荡样儿了。
在他身后暗暗朝他比划几下,我心道果然年轻人心性如此,还没看到脸面呢便这般花痴,若看到了还不知怎样挪不动步儿呢。
“你说我从何说起?”那姑娘柳眉倒竖,一根白生生春葱指便指向抱着剑正自地上艰难爬起的致远小道。
“明知道他体质弱还给他那么重的剑!”姑娘义愤填膺。呃……我怎瞧这姑娘似与那小道一路呢?!
闫似锦也瞧出苗头,竟一手摩挲下巴,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不会告诉我,你是专程保护他的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姑娘梗脖子,不但不唬人,那样儿倒有几分娇憨。
“阿蒲姑娘,你错怪他们了,他们是好人。”致远终自地上爬起,抱着那柄并不算重的剑东倒西歪走过来。
我与闫似锦齐齐跌掉下巴。我们作何好事了?怎就你认定了是好人?
果然那位阿蒲姑娘也觉不靠谱,先自致远怀里轻松拿过剑,在手里踮了掂随手掷地上。然后扯过那位道爷,一旁小声嘀咕起。
闫似锦继续摩挲他下巴,面色活泛极了。我恨恨的拾起那断了的半截柳枝,戳他腰。
“怎的,小师弟,魂被勾走了?”
闫似锦微微侧目,朝我神秘兮兮眨眼。我忙凑过去一点,他目光却已跃过我又到了那万分不妥的夜集。
“瞧见没有,我知道为何妖界突然这么夸张的出动上百妖精了。”
“呃?!”
闫似锦将目光抽回,投到正与阿蒲激烈争论何的致远身上,声调愈发低了几分:“耨,那位道爷可是唐僧肉。”
“呃……”我也将目光黏在致远背上,却只见他一副瘦弱得风吹便倒架势,不由觉得牙疼。
“啧,千年难遇的大补品。修妖道的吃一块可抵三百年修行,修鬼道的随随便便饮口血,可以直达鬼王级别。”
闫似锦边说边摇头晃脑,看那架势似已将道爷直接当下酒菜了。
“喂喂,你可别动歪心思。”我拿手在他面前晃晃,这小子立马缩脖子。好么,倒还没忘我点石成金的能力。
“我动心思没用。咱修仙的,吃了也白吃。”
我目光仍在那位道爷背上,忆起方才一把普通长剑就直接击倒他的场景,牙更疼了。
这位爷,是咋长这么大还没被吃干抹净的?!
“喂喂,二师姐,人家有主了你还是断了念头吧。”我正发呆,闫似锦那小子便一声高过一声的唤我,生怕全天下人听不到似的。
我忙跳过去想捂他口,却被他身子一闪轻松躲开。
他笑,“别啊师姐,我对目前这具肉身挺满意的,暂时不想变成金身。”
我气结。正要继续和他混扯,就一眼瞥见不远处那市集突然更不妥。
却是本明明暗暗鬼火一般突然间全黑。那种黑似灯火全无又似整个夜集被蒙上了一层黑幕布。总之就是不妥。接着便嗅得一股子浓郁的腥臭之气。腥臭之气中偏还夹杂着花香。于是这种嗅觉体验便更差,简直到了令人抓狂的地步。
随着那股子又腥又臭又奇香的味道,集市的浓黑蔓延过来。好像突然之间我们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这种彻底纯粹的黑了。
本争论不休的阿蒲与致远显然也已发现情况有异。致远傻兮兮的仰头瞧着,阿蒲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忽然间异味大涨,黑幕布的苍穹之上有一片粉红桃花瓣飘落。
先是一瓣两瓣一朵两朵,骤然间成了漫天花雨。这花雨中一顶大红轿子由四个红衣人扛在肩上,踏空而来。
有似有似无歌声荡起。幽幽的低低的,似吟诵似低喃。我看的出神,只觉那歌声惆怅无限,竟真真感染到我,突然间就觉自内而外生出一股子厌世来。
正怔愣着,谁突地扯住我袖口一带。
便一头撞上何,这一下差点没将我鼻子当场撞歪。我边揉边抬眼瞧,就见闫似锦那张线条冷硬的脸。不过这张脸现下带着明显笑意……甚至是揶揄。
搞嘛?这小子果然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不但占我便宜还笑话我?!
歌声仍低吟,一股一股往我耳内钻。
我勉强张了张口,未发出一个音。鼻子的酸痛令我心绪宁和了。
“怎么了师姐?感动哇?”闫似锦歪头问我。
他歪头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何况脸上还挂着那样灿烂笑意。我晃神,就傻兮兮问他:“你不怕变成金身了?”
他耸肩,“你看我变成金的了?”
“那你方才?”
“逗你玩的。”
“你?!”
他依旧歪头瞧我,忽然压低音,“师姐,你好美。”
我心弦狠狠一荡,他又笑:“师姐,我——”便勾头锁定我眼,瞧着瞧着就垂眼帘。
微微侧脸朝我来,我一激灵,心就要跳出嗓子眼,突然间不知手脚该往哪儿放,甚至不知该如何应付这突发状况。只是,地点貌似不对啊!
我迅速做了个思想斗争。虽说我们女大男小虽说我俩一个师姐一个师弟,但自古到今爱情都是不分年龄不分国籍……
好吧,管他什么世俗伦理呢!
于是就在他脸颊离我脸颊还有半寸距离之时,我闭了眼。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了,那一刻脑中竟是一片空白。歌声不见黑幕布般的苍穹不见,桃花雨不见大红轿子不见,就连致远与阿蒲姑娘都已不见。
可我等了半响,左耳旁悠悠响起一把甚是玩味的音。
“这是心魔之音,念静心诀就行。”那声音顿了顿,带着明显笑意,“师姐,听悄悄话不用闭眼睛。”
不用闭眼睛!不用闭眼睛!!
我豁然睁眼,果然见闫似锦正满脸笑意地瞧我。脸上臊极了,忙不迭垂下头不敢看他,并在心底腹诽他一万八千遍!
默默转个身。绣花鞋有一下没一下的碾着脚下干土地,也不知方才那又暧昧又尴尬的一幕致远小道与阿蒲姑娘看到没?暗恨自己一天天脑袋里也不知装了些什么,却听他慢悠悠道:“好久不见啊。”
声音荡漾得很,我心下一惊,忙侧目,却见闫似锦正微微仰头瞧着天际,这才忆起那顶大红轿子。
收回心神我也瞧向那顶轿子,却见轿子极大,大的简直能在里面摆上几桌子酒席。而轿子也不知用的什么材质制成,那种大红却是红胜鲜血艳过胭脂。配着四野一片黑漆漆,便不止触目惊心可以形容了。
而最诡异的还是那四个着红袍子的抬轿人。粗粗看过去我只觉他们好像怎么瞧着都不妥。仔细打量方发现这四位主居然都是无脸人!
没有眉毛眼睛鼻子口!整张脸就是一片空白啊!
若不是闫似锦就在我身后,我定然要撒丫子逃了。幸好背后那人胸膛够暖够坚实,于是不由贴近他几分。
唉,还是有个小师弟好啊!关键时刻可以充当人形法器,保护我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师姐。
便又往后蹭蹭,身后那人立马动了动。似是不安?抑或不满?便是开口腔调都变了几分。
“别……呃……今天是刮的什么风把鬼王都吹出来了?您身娇体弱的可别风太大刮得散了架。”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呢……”
就听一把刺耳声音自大红轿子内传出。接着轿帘子缓缓掀开一角,露出一截浓紫袖口以及一小段雪白雪白手腕子来。
我眼珠子差点没跌出来。这手腕子也太白了吧?这把声音也太违和了吧?!还不等我继续惊讶,不知自何处又飞来个着红袍的家伙。这家伙身子一弓,便趴在轿子前做了人梯。而轿帘大开,露出内里景象来。
入目的先是极为宽敞的一方地界,那宽敞地端端放着一把大到离谱的太师椅,椅子上软绵绵歪着个人。
那人一身浓紫袍子,生就一副单薄身子骨,别说大点的风了,恐怕谁吹口气都能把他吹上天。
他面色极苍白,应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一双脚并未着鞋。
却见他笑了笑,朝闫似锦勾手,“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只是说句话他就已急喘不休。好一阵子后方止了喘,却目光投向我,“钱招招?栖霞派的钱招招?你还没得到赤金珠呢?”
“当然记得。看来今天的唐僧肉真的很嫩,连鬼王都来了!这么一比,妖界诚意不够啊。”闫似锦笑着将我往怀里拉了拉,又道:“不过我没时间看你们争唐僧肉了,赤金珠的事更是轮不到你操心。随便你们怎么搞,只要不搞到我栖霞派,不搞我闫似锦的人,我一律不理。”
鬼王自宽大袖口中掏出一块雪白帕子,擦拭下嘴角,目光在致远小道身上走一圈,最后又落回我身上。
“本来吧,本王觉得天官肉比唐僧肉更补些。不过么,她是你的人,我也不好插手,就忍痛割爱啦。”
“好。那在此拜别,后会无期。”
闫似锦痛快回一句,拉着我便大步离开。我还一头雾水呢,被他一路扯着走出好远,不停回头。
却见身后一方天仍下桃花雨,也不知致远小道与阿蒲姑娘如何了?
“方才那个就是鬼王?”
“对。”
“为了致远小道?”
“是。”
“致远与阿蒲能打过他?”
“不能。”
“那我们还走?”
我顿足不前,闫似锦只好停步瞧我,“怎么,你想救人?”
深吸口气,我道:“我知道这种时候我们自身难保而且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我更知道万一耽搁了万一苏姚与篱落趁机离开我对不起载浮;可我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小道士与阿蒲姑娘被鬼王与妖界的那帮家伙分食!”
“你真的想救他们?”闫似锦面色并不活泛。
“嗯。”我点头,“不知为何,我就是对致远小道与阿蒲姑娘有种莫名的感觉。似乎,很熟很熟。”
“好吧。”
闫似锦叹口气,再度拉起我手大步朝桃花雨方向去,“只要师姐想的事,师弟尽量办。”
“若办不到呢?”
“死了下辈子投胎继续呗。”
桃花雨纷纷,我攥紧了闫似锦的手。
那只手,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