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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风乍起吹动庭院树 投碎石击破水中天(1 / 1)

等到韩黍离回来,瑢珈问了才得知,这几日求见韩黍离的名帖全部被天南恒言回绝了。虽然大多数人都可以避之不见,但总有那么几个避不过的。比如说当世的大儒吴廷语已经在茶房等了几天,说只要韩黍离还在府中,就一定要见到他。

方才侍女请韩黍离到前头去,正是去见吴廷语。

瑢珈不解道:“既然大哥哥不愿意,为什么一定要见他?”

韩黍离苦笑道:“他来这里原是先放出风声到外面,说他亲自屈尊来左相府求见,而我却置之不理。”

瑢珈奇道:“原是不相干的人,理他做什么?”

“他是天下文人中执牛耳者,善造声势,名气又大,就是我,也不能躲起来不见他的。”

“现在可见完了吧,大哥哥不要再去见其他的人了。”

“哪里就见完了,正巧今年文人墨客最看重的内陆诗词会还有十日就要举行,他来是请我同去的。时下文人习气奢侈铺张,这样的诗词会必要聚在一处斗茶斗酒,除了诗词文章,更要分出谁家的茶酒最优。我心中不想去,只是一径推辞下去情形就让人十分难堪了,也就只好答应下来。”

瑢珈撇嘴说道:“这个人好没道理,如此不是胁迫别人非要听他的话么,他既然是大儒,就该知道尊重大哥哥。”

问期和瑢珈幼时都是天南恒言亲自开蒙,瑢珈过了五岁后,问期听爹爹讲书的时候瑢珈也经常在旁边跟着一起听。瑢珈记得爹爹讲到吴廷语的文章时,说吴廷语这个人奢侈傲慢,最是个名不符实的。

韩黍离看着瑢珈一张小脸上的神情像个小大人似的,真心在为自己担忧,心里好笑,只觉得她比师傅的那只大狸猫还要可爱有趣,很想抱着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假如师父见了这孩子,一定更加喜欢了。

瑢珈斜睨着他说道:“大哥哥,你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这副傲娇的样子跟大狸猫简直一模一样,韩黍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就见问期进来,瑢珈扑过去抱住哥哥不肯松手,问期横抱起她,走到榻上坐下。

韩黍离说道:“是内陆诗词会的事,吴廷语亲自来邀我一同前往。”

其实问期此时已经知道这事。他今日一早就往族学中去了,归来刚走到院中,早有小厮书童耳报神似的献好儿,把吴廷语来访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幽冥山不大理会山外的事,韩黍离自然不会想太多,问期却知道,以吴廷语的风评,他这次的举动不见得只是为了让韩黍离去当个活招牌。幽冥山宗主弟子现身诗词会,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难保中间会发生什么,但不管吴廷语安的什么心,问期都不准备让他得逞。他密唤罗堰护法,命暗探留意吴廷语府上的动向。罗堰护法即刻传令下去,监视吴廷语,事无巨细一律来报。

问期对韩黍离说道:“无妨,十日后我陪韩兄一同去可好?”

韩黍离笑眯眯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瑢珈摸到问期腰间垂的玉佩,她最爱拿着玉佩玩,于是捧到面前来看,这是一块羊脂白玉,上面雕刻海棠花样,正是虚谷法师扔给问期那一块,问期为了以示尊重,虽然海棠花样未免女气了些,也佩戴在了腰间。瑢珈心里涌起了一阵奇怪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明明认识眼前的东西,却不小心把它给遗忘了,突然失而复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曾经见过它。

韩黍离看着瑢珈仔细端详玉佩,心中一动。

天南氏每年并不参加诗词会,这次问期要去,少不得要准备一番。

于是问期和韩黍离又论起带哪样茶、哪样酒、坐什么车,一面又遣人去各地取烹茶之水。

斗茶即是品评茶汤优劣沏泡技艺的一种比赛。把嫩芽茶先炙烤研细成粉末,然后冲泡。冲泡时方法繁复,候汤、熁盏、点茶、击拂。击拂得当则汤花咬盏,泡沫鲜白,浮面不见水痕者为绝佳。

斗试中以水痕先露者为负,汤花耐久者为胜。

有分茶高手,注汤击拂时可使汤花呈现出重山翠烟、疏星淡月、花卉仙鹤等山水花鸟图案和文字,此曰:茶百戏。

茶叶的选择上,以雀舌谷粒为斗品,采自惊蛰时。茶工黎明时分采茶,日出则止。随身携带新汲井水,断芽投入水中,不以指揉,以免茶不洁净。其后蒸压制造,在一日内完成,茶叶色泽味道的优劣,要看生熟是否得宜。茶叶的鉴别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非内行者不能鉴辨精品。

斗茶用水讲究,以轻甘的山泉为上品,茶盏也十分重要。时下流行的茶具为黑瓷盏,因茶色以纯白者为胜,用黑盏点茶,则黑白相映,易于观察茶面白色泡沫汤花,其中最负盛名的是建窑盏和吉州盏。

左相府里有颇多茶具收藏,问期唤了侍女进来吩咐道:“去与老爷说,我和韩公子同去内陆诗词会,少不得要带茶盏,酒器也要,问老爷用哪一套的好。”

少顷侍女回来说:“老爷说,由公子自己安排。器具尽管去库房里挑。”

瑢珈先欢呼一声从哥哥膝头跳下来,拉了韩黍离的袖子出去。管家林勇得了天南恒言的吩咐,带了钥匙在门外等候。他管理左相府的收藏品库房已经四十年了。他见瑢珈扯着韩黍离的袖子连蹦带跳,便低下头轻咳一声,瑢珈只好讪讪的松了手,规规矩矩跟在二人身后。

林勇引着他们穿花度柳,从后罩楼进入北苑,转过两重假山,沿着曲水回廊来到戏楼,再过了戏楼,前面就是藏宝楼,匾额上书“藏古斋”。这座楼共有三层,内藏天南氏世代传家的古董宝物。

这里需插一段题外话。其实这座楼也不过是障眼法,小小一藏宝楼怎可能放下整个天南氏的收藏,只为了避免逾制,在明面上修了这座楼,放些不甚惹眼的古董。虽然如此,其中的收藏也很可观了,尤其在器具一项,凡世上有的极品,十中七八在这楼内都能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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