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孩本是吴廷语次子吴霖的妾室生的一个庶子,这次吴廷语带几个孙辈来见识一下这次盛会,吴霖一房中原本只带吴伟的嫡兄吴侑来,是吴伟的生母吹了枕头风,硬要吴霖把庶子也一起带上。吴伟见嫡兄面色不喜,连正眼也不看自己,就出来乱逛,正巧走到了瑢珈这里。他见瑢珈身上穿的是他没见过的上好衣料,身边堆满了各式各样新奇的玩具,精致的脸上带着受宠爱的孩子才有的灿烂笑容,这一切刺伤了他的眼睛,只觉得面前这个漂亮的小男孩比嫡兄更加可恨。
瑢珈只道是这孩子可能以前受过欺负,容易嫉妒别人也是有的,她心想,我把玩具分给他,他一定会喜欢我。她牵了吴伟的手,拉着他看那些玩具,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看这个是木鸟,里面装了滚筒,你转动这里它就会唱歌,送给你玩好不好?”她又抱了一个跟她一般高的布老虎塞在他怀里说:“这个也送给你。”她转身跑去推了一辆小车来说:“这车是个小戏台,把这个影板竖起来,用小影人在后头演影子戏,这一边还有小锣和小鼓——”她抬头看了一眼吴伟,心里咯噔一沉。男孩刚才偷偷把一个箭囊里面的小羽箭拿了一支插在了一堆盒子中间,准备等瑢珈过来就绊她一跤,正好脸跌在箭头上,箭头尖锐,非把半边脸戳个大窟窿不可。男孩挑起嘴角,等你脸上有了好大一个疤,看你还得意什么。
瑢珈心说这哪里是个小孩子,简直就像个厉鬼,吴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养出这么可怕的一个小孩。
她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自知打架肯定是打不过,只能智取。她用灵识一探,青霜并不在附近,想是早已远远留在外头了。周围也没有明显的灵力波动,只在屋顶的一角似乎有一个极微弱的气息。她心下大定,哥哥还是安排了人,而且是个武功极高的高手。
瑢珈的胆子又大了几分,她推着小车继续向吴伟走去,故意绕过了他伸出的腿。吴伟也真有几分演技,假装对小车很喜欢,左看右看同时故意挤着瑢珈让她靠近放了箭的那一边。瑢珈并不害怕,跟着他一起左看右看,口中还能抽空说出哪个影人该演哪一出戏。每次吴伟伸出脚绊她,她就轻轻迈过去——能预先看到吴伟想往哪个方向伸脚,这一点也没有难度。
瑢珈戏弄他正开心,却不想吴伟发了狠,一定要伤了她的脸才罢休。他决意寻个机会推她一下,务必要让那箭头戳破她的脸,想想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就让人激动。
瑢珈感到难以置信,这男孩的残忍让她大开眼界。瑢珈到了这时方才从懵懂中隐约明白了,这世上做坏事的人原来并不都是需要理由的啊。
却说吴伟心意已定,见瑢珈拿着小锣,一面说着:“你的锣给我”,一面就伸手去抢。
瑢珈脑中已经转过了几个念头。该怎么做呢?打破一个瓷人拿瓷片划他的手?用手里的锣去敲他的头?推翻一堆盒子砸他的脚?
她觉得这些行为太凶残了,实在下不去手。瑢珈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吴伟眼露凶光,伸手在瑢珈肩上一推。瑢珈没想好怎么办,下意识就一躲,吴伟推了一个空。他再一推,又被瑢珈躲过了。连着躲了几回,瑢珈察觉他身上的戾气更重了,只好说:“你脾气好坏,我才不要跟你玩了。请你出去吧。”
她心里又想,屋顶上隐着的人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看着两个孩子争执了这么长时间,连气息都没波动一下。真想见见这个人呀。
吴伟倒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这样一来不好再胡搅蛮缠,但他仍旧不死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天南问舟还可算是个对手,等我们明日去了山涧,趁着斗茶热闹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把他扔到水里去,即便救上来也该淹个半死。若没人救,淹死他就是最好了。”
瑢珈只觉看着这个人都污了自己的眼睛,她说道:“我要去吃饭了,你不走我走。”
人生中第一次与人打架,瑢珈就这么认怂了。
她在厨房找到了墨月,看着她在厨下忙碌,自己坐在一边的小木凳上唉声叹气。
吴伟很想拿几样玩具回去。只是吴家长辈信奉的是“玩物丧志”,从来不给他这些东西,他身边都是嫡母的眼线,拿了玩具回去,不管是多小的物件也逃不过下人的眼睛,到时又该受到好一顿教训。他原是被骂怕了的,小小年纪就不得不适应内宅的勾心斗角,养成了阴狠的性子,因此他乍一见到瑢珈这样的孩子,岂有不妒恨的道理。
他心道明日看我不弄死你,往那戏车上踢了一脚,转身走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墨月为瑢珈仔细化好妆,瑢珈拿了自己的一套小茶杯,就去寻韩黍离。问期准备着斗茶,瑢珈只跟着韩黍离坐在一处。只见园内宾客如云,不仅园内人多,园外没进来的还有数不清的人。只听见这群人中有大声喊着:“让我进去”的,有捡了石头乱砸的,场面混乱。
韩黍离坐在贵宾席上,对这热闹的情景视而不见,还贴心地抬手捂住了瑢珈的耳朵。
瑢珈看了看,这园中的人们或打扮雅致,或衣着华丽,表面看都是饱学之士的模样,实际上个个心术不正,来诗词会都是别有用心。瑢珈看了一会子,见这些人有专为趋炎附势结交名人来的,也有急于立身扬名的,还有专为显着自己聪明来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她心说,就这群乌合之众,真的都是一些有学问的人吗?却不知道久负盛名的吴廷语到底长什么样子。
正是一团乱的时候,吴廷语终于现身了。他已过知天命之年,脸上五绺长髯,头戴唐巾,穿宽袖皂缘直身,被一群人簇拥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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