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合期第一天，解远就安排了河琛和齐筠的单独磨合。
当河琛看到齐筠背着贝司低头调弦时那认真温和的眼神突然让他对她的看法有些微妙的变化。如果能得到这个人的认可，那也是时候被其他人承认了。
“学了几年？”齐筠很自然地问，好像前几天对他冷眼相看的人并不是她本人，“有没有和乐队合作过？”
河琛正在研究她手臂上的纹身，反应慢了一拍就被齐筠白了一眼，“从初一开始学的，一般假期会去酒吧打工，和里面驻场的乐队经常合作。”
“大学里没有组乐队？”她挑眉。
“组过，一起共事了两年和其他人合不来就退了。”
“经验太少，”齐筠毫不留情地说，河琛皱了皱眉就想反驳那酒吧打工那些日子又算什么，却被她接下来的话刺得噤了声，“和乐队融合不了，学的时间再长技术再牛逼也是废物一只。”
很不爽。河琛眉头又紧了几分，胸中一阵怒气，无论被谁这么说都会不开心，偏偏齐筠是他打又打不得也反驳不了的人，齐筠是Bounce乐队的元老人物，和解远一样，四年了，自己那浅薄的经验和她相比根本什么都不算，这种憋火的感觉令人更不爽。
“知道为什么说你经验少吗，和驻唱的人合作得来是因为人家都在让着你，等你自己去组乐队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么理想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没有人愿意因为你一个人去改变些什么，你特么又算哪根葱。”
“你呢？在Bounce乐队的同时大学里还组乐队么？”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出于面子实在忍不过，河琛闷闷地反抗，虽然知道这是个蠢问题。能被选进华缘的，不是技术强硬就是音乐天才，学校里仅仅算是体验和摸索，又怎么能和Bounce相比。不过他进华缘，很大的部分是因为一起选拔的强劲对手临时有事没参加。
在齐筠面前，他一切自我保护和伪装都太脆弱了。
齐筠没回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许久才让他先热热身挑个段子练手。
不知是有意还是河琛的错觉，齐筠对他特地挑的段子一点都不感兴趣，明明是世界著名摇滚乐队slipknot的曲子，没道理啊。
一曲毕，齐筠停下摆弄琴弦的手看着河琛，眼中没有一点波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至少说个“不错”吧，他暗自想道，平时也没少练这乐队的曲子，slipknot乐队的鼓手是世界上速度最快之一，这曲子还是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风格什么的他也基本了解，而且节奏方面完全是自己的强项，只要速度再稍微提上去一点…
“垃圾。”
如同炸雷一般，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晰而又和印象中一样刺耳。一瞬间，河琛觉得自己心空了一块，一直骄傲的部分被她用力撕裂，然后烧成灰烬。自己就像个傻子，刚才竟然还在期待着她说不错！呵…还真恶劣。
怒气飙升，他把棒用力摔在鼓上站了起来，瞠目而视，“齐筠，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别找着地方就打击，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希望你至少要尊重一下。”
齐筠突然就笑了，转眼之间脸上已容满怒意，“有意见？尊重？我就是针对你怎么样？我特么又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告诉你，没有能顶替秦先！要是受不了我就尽早滚蛋！巴不得你受不了，别妄想我会接受你。还有，给你个忠告，永远不要伤害自己用来吃饭的家伙。”
话音刚落，她背着琴转身就走，头也没回。
河琛愣了一会儿，看着鼓棒，心里不是滋味。
当晚河琛和陆于杉、叶蒙白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声，“秦先是谁？”
叶蒙白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瞄了他一眼，“秦先？原来的鼓手啊，房间就在你隔壁，刚来的时候没人跟你说过？”说完看向陆于杉。
河琛摇头。
河琛无奈地抬眉，“我当时觉得没必要啊。谁跟你说的这名字？解远还是齐筠？”
“齐筠说的，她说我顶替不了秦先，让我趁早滚蛋。”虽然不是原话，不过意思一样。
“你惹到她了？秦先离开之后来了三个鼓手，都是说了不该说的东西被齐筠弄回老家了。”陆于杉说着夹了一筷子四季豆，“诶没想到你厨艺也不错嘛，正合口味。”
“没啊，我就敲了一曲子，完了被说成垃圾，当然不高兴嘛就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好吃吗我怎么不觉得…”河琛顺手夹走桌上最后一块红烧肉。对于今后要一致共事下去的人，河琛没想着要瞒点什么。
“真的挺好吃的下次你来做菜，”陆于杉苦笑，“发毛了的齐筠很凶吧？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不过不管怎么凶，她都有自己的想法…算了不说这个，你敲了啥？”
没等河琛回答，白白便投来怨念的目光，“你俩唱双簧呐？至少让我说句啊…红烧肉怎么没了，我靠没良心的也不给我留一块！要问齐筠和秦先的渊源你得去问当事人，我们说的不算数。”
“小孩子别插嘴，局外人有局外人的立场，齐筠都跟河琛闹翻了怎么可能好好聊这种敏感话题，快吃，吃完我好洗碗…秦先嘛…那两个人应该算是知己吧，据说秦先是齐筠遇到过最合拍的鼓手了。”
“你说谁小孩子呐杉杉？！”
不理睬白白，河琛明显被提起兴趣，他摸摸下巴，眼中绪着好奇，”接下来呢？秦先为什么走了？他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东西还留着？他和齐筠不止是知己吧？”
“你查户口的？我跟秦先还没熟到这种问题都知道，东西当然是齐筠故意留下的，秦先进华缘父母并不知道，后来被发现了，被迫出国读书去了，他爸妈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反对他进娱乐圈，走的时候挺急的，连告别都没有。不过我老觉得要是他真不想走，他爸妈也不会阻拦到什么程度。”
河琛停下筷子，心里有些复杂，扭头看了看从未进去过的房间，眯起了眼。
“哦对了，齐筠和秦先合得最有感觉的乐队是slipknot，也是秦先最喜欢的乐队，劝你以后别选这个乐队的曲子练，不管练得有多好在齐筠眼里还是很差劲，不然到时候被齐筠揍得连娘都不认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陆于杉好心道。
河琛心里一咯噔，各种脏话都在脑子里爆开来，他好死不死的选的就是slipknot的经典曲目，齐筠只是骂了他几句这算不算老天开恩外加她心情不算差？
说到底还是他运气好。
第一天来时大家都不熟，还保持着一定距离，现在发现，大家与印象中的形象并不是很符，陆于杉其实并不斯文，硬要说的话就是老妈子，唠唠叨叨的但是很暖心。叶蒙白没有那么邻家小弟，做事干脆果断，而且年纪是乐队里最大的。
按照这个规律，齐筠是不是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刻薄呢？
呸呸，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把这种想法抛开，一定是自己心太软了，生气往往不超过两个小时，完了还给别人找借口。
“齐筠，我进来了。”萧瑾习敲了下她房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便打了声招呼开门进去。她不喜欢锁门，夏天一向来都是通风的，不过今天有点反常，不但开了空调，还用空调被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尽管一副冷得不行的样子，还把电风扇开到最大。透过窗户，夜空中隐约有星光闪现，在屋子里洒下一片银色。
萧瑾习默默关掉了电风扇，怕开灯齐筠会眼睛疼，就着黑暗在床沿上坐下来，“怎么了，晚饭也不吃。”
齐筠果然没睡着，睁开眼睛用手撑着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连用手扒拉一下都没心思，“没什么，在想事情。”
“有关河琛？”
她皱了皱眉，泄气一般长长吁了口气，“烦。”虽然潜意识里的确想认可河琛的，可是这样一来，秦先又被摆在了什么位置？秦先不可否认具有独特的意义，不仅仅是知己，而且还是那个人的好朋友…有时候，她会恨秦先，恨他的不告而别，让自己常会觉得他像个叛徒。但还是会为他保留一些地位。人就是那么复杂、那么矛盾的动物。
“解远在干嘛？”她转移话题。
“这几天和朱研在忙着整理以前写的曲子，估计再过几天就更忙了，河琛还是得跟着你这个老人，解远就不用说了，他得到处跑。”
“我能不教河琛嘛？”她还在做无谓的抵抗，不过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能不能不教，你心里应该明白。”萧瑾习没正面回答，两个人的交谈像是一次博弈，暗潮涌动，不过互相都把强硬的话语留在了脑子里。
齐筠敛神，装作无意地“哦”了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逃避永远是最愚蠢的方法。
“饿吗？晚饭给你保温了。”发觉话题有些沉重，萧瑾习开口问道。
她表情略为缓和了，嘴角自然地翘起一丝弧度，“有什么菜？”
“酸菜鱼，山药排骨汤，洋葱炒蛋…”
“哦，那我饿了。”齐筠对吃食要求不高，从小就不挑食，并且对洋葱情有独钟，常常不能理解别人讨厌吃洋葱，而将此类人视为矫情并不可深交。
“如果我不说什么菜，你是不是就不饿？”
“废话那么多干嘛？走开，让我穿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