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茕扭动着身子，想要从何遇怀里跳下来。
“别动！”何遇看着她，发现她的脸庞再次红了，他缓缓将白茕抱到床上，然后松开了手。他仿佛知道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目光只是随意地略过她，将被子盖在了白茕的身边，然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转身径直离开。
白茕就这样目送着他离开。直到温言拿着热水瓶走了进来，她看了眼门后，又看了眼发呆的白茕，有些郁闷地开口：“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茕回神，摇了摇头。
“我刚才看到了何总了，他表情挺恐怖的。”温言发觉白茕的脸色也不大对，于是试探地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很少看到他会有那样的表情。”
白茕过了半晌才开口：“他可能生气了。”
“什么？”温言有些茫然，三秒后，她才意识到了什么，“白茕，你不是不记得何总吗？”
“是假的。”白茕低着头，“他可能知道了。”
“你骗了何总。”温言眉头紧皱，似乎也不敢相信，“何总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欺骗。”
白茕又怎么会不知道，几乎每个在何氏上班的人都知道何遇最讨厌什么，她第一天搬到小别墅时，也被苗若蓝警告过了。
一时沉默，白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他生气了也好。这样，自己离开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她宁愿他讨厌她。她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觉。五年来，她一直都这样，渐渐地，成为习惯，渐渐地，学会忽视……
“我看得出，何总对你是不一样的。”可温言的话还是将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你之前受伤，一直在昏迷所以不知道，我从没看到过他那样担心一个人。我想他对你的情谊是真心的。”
白茕又开始在脑海里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何遇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有的生活，甚至改变她封闭自己形成的习惯。她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她最喜欢的已经离她而去了，那么其他的都将变得不重要了。
“我是个精神病人，我的思绪有时候很混乱。每次醒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和生活。可是有一点我却无比清晰，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我变得自私、冷漠、无情，甚至连我自己都讨厌，我也清晰地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原因。”她以为自己被讨厌，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惩罚，“只有一点，我一直没有改变。那就是我不希望我的余生给别人带来的是伤害。”说到这，白茕看着温言，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笑着道：“谢谢你，温言，你的出现让我的生活多了一些清晰。让神秘人不要在我的卡里打钱了。这些钱我都会捐掉。”
有些动容的温言听到这句话时，蓦然一震：“神秘人……”
“我知道，你认识他。”
白茕的话再次让她讶异地说不出话来。自从白茕搬到a城后，每个月她的卡里都会收到一笔没有来源的钱，白茕也找过银行，确定不是转错。这笔来路不明的钱直到现在她依旧会收到。而温言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没有人会喜欢她那样的人的，但是温言却无私地照顾着她。白茕在失去所有亲人后，便再也不天真了。她不相信天上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不相信有人有不求回报地照顾她那么多年。
“白茕，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温言看着白茕嘴角的微笑，有些心急。
“还是谢谢你。认识你，真好。”白茕将卡交给温言，“如果我离开了，能否请你将这笔钱捐给昭明中学。”
“离开？什么意思？”温言有些急。
“我是说去美国。”白茕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
“何总知道吗？”
白茕摇摇头：“他大概再也不想理我了吧。不过这样也好。”
站在门外的何遇听到这句话，瞬间停下了脚步，他方才确实很生气，从白茕的反应来看，失忆无疑是她装的。他平生最讨厌别人欺骗他，可白茕却这般欺骗于他。他为了她整夜整夜睡不着，最终换来的结果却是假的。可是一想到白茕一人留在病房里，他又不放心，于是赶了回来。
“我总觉得你对于他而言是不同的。他在公司里有很多奇怪的怪癖，但是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因为你，他真的变了很多，连习惯都变了。”温言继续道，“你为什么要欺骗他，说你失忆了呢？”
“我这样的病人，是早该被送进医院的。就是因为念白的坚持，所以我才……”白茕说到这，尴尬地笑了，“如果我说我也会觉得内疚，你会觉得奇怪吗？”
“恩？”温言精白茕这般说，突然一愣，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内疚是每个人都有的情绪，你虽然生了病，但并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我之前明明就很无情冷漠。”
“我知道那不是真实的你。”
“到底哪个是真实的我，我都快分不清了，是单纯无害的ange，是闯祸闹事的阿桑，是孤傲冷漠的宁，还是残忍可怕的白。我以前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因为我相信念白，相信何遇，无论是谁，他们都能搞定，但是白出现后，我就开始害怕了。我真的没法说服自己，他们一定能搞定白，不让自己受伤的。不行，不行！”
“所以你假装失忆，是为了保护何遇？”温言总结道。
“我和顾念白提过去美国，但是他拒绝了。说目前不行。”白茕想了很多，理好思绪才慢慢开口，“我最近经常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情，我确实一点一点接受过去的一切，以及那个可怕的现实。可我发现伴随着那个梦的清晰，我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了。这意味着白出现的时间将会越来越长。”
“白茕。”温言很少听到白茕与自己说那么多的话，她的眼角不断有眼泪流出，她一直以为白茕只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却没想到她想地很多，“其实你不必这样，我们都会帮你的。”
白茕摇摇头。可她还没说话，何遇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
“对，我们都会帮助你。”何遇快步走到白茕身边，双目灼灼地看着她道，“既然你相信我可以搞定其他三人人格，为什么不再信任我一次呢！”
“何遇，你……”白茕有些失神。
“抱歉，我刚才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何遇叹了口气，“就当做你欺骗我的惩罚吧。”
白茕无奈，不禁有些羞恼地看着何遇。
何遇却笑了：“你不回去，余生怎么办，没人喂它吃饭，它会饿死的。你忍心吗？”
“我……”白茕无言，继续看着何遇的肩膀。
何遇好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伸手谈了谈白茕的额头，嗔怪道：“在看什么，我肩膀上又没蜘蛛。”
听到这句话，白茕明显一震，她皱了皱眉，最终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何遇什么也没做，成功地赢了和顾念白之间的打赌。顾念白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但是还是问了白茕：“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决定？”
“你相信心灵感应吗？”他至今还记得白茕那时脸上淡淡的表情，夕阳把她苍白的脸颊照亮，她明明没有笑，可是嘴角的弧度却那么自然地像是翘起了一般。
“什么？”
“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里面说到：在这个世界上，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有心灵感应。你要是觉得谁不对劲，就看着他，别出声，在心里默念：啊，你的肩膀上有蜘蛛！如果他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的肩膀，那么，他就是有心灵感应的。”于是我就按照它的话去试了，发现只有简宁和我有心灵感应。这大概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其实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但是他的想法，我却始终摸不透。”
顾念白似乎明白了白茕说这个的目的，他的嘴角带着笑意，不知道是浅笑还是苦笑。
“何遇是第二个。”果然……
白茕看着夕阳，目光柔和：“我今天做了一个实验。发现他竟然真的……”
“你真是有够无聊的。是不是也对我做过这个实验？”
白茕只是笑，并没有说话。半晌才撇开话题道：“你说如果白出来，伤了何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何遇自己活该啊。”顾念白漫不经心地拿过床边的书看了起来，“《时间简史》？你这些年还在坚持啊。”
“总觉得简宁是有意为之的。即便是为了那个心灵感应，我也要找到原因。”白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转身看着顾念白，激动道，“你说我在何遇家里找不到关于当年火灾的信息，在何氏老宅里，会不会有信息？”
顾念白听到这句话，目光一凛：“白茕，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什么？”当初是顾念白告诉她，何家可能与那件事情有关，她才同意那份合约的，可是现在他却让她不要管，她不明白。
“你目前的情况不适合操心这些。”
“可是，我……”白茕看着他，“你告诉我，治好我要多长时间，治好的几率大吗？”白茕知道顾念白不知道，这本来就是无法确定的事情。但是白茕不愿意等这个未知的数据。
见顾念白不说话，她继续道：“你了解我，知道我不会放弃的。我需要一个真相，他们都需要一个真相。”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顾念白抛下冰冷的一句话，“关于那件案子，我也会帮你调查的。”
“念白，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可是顾念白没能给她这个机会，他走到了房门口，“我去趟洗手间。”
可洗手间病房明明就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