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坟地,四口准备好的黑漆棺材,所有人的表情都极为凝重。毋庸置疑,这四口棺材是给他们四个人准备的!
沈锦文后颈凉凉的,伸手去摸,发现是早冷透的汗滴。她低头再看,手心不知何时也被冷汗浸湿,心里开始止不住的开始慌。
这情景,太诡异!
“我早就说过,他娘的这里就是不祥之地!”尤捕头第一个面无人色的出声,“我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跟着你们来这里!”
宁墨眼疾手快的拔剑挡住他,眼神一凛,无声警告他不要企图逃跑。
“够了!既来之则安之!”沈锦文皱眉喝道。她盯着四口黑漆漆的棺材强打着精神,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她身上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场景还是怎么看怎么瘆人!她以为她已经算开了眼,可此刻还是有些发憷,寒意渗入骨髓,仿佛站在死亡的边缘。只要一步踏错,就会彻底没命。
“安个鬼!别忘了那车夫可是被活生生的挖了眼睛鼻子砍断舌头死的!”尤捕头怒骂的啐了一句。
沈锦文咬唇,她脑子嗡嗡的要炸开,脑子里全是车夫惨不忍睹的横死模样……
可恶!
她双拳捏紧,就算真的要死,她也不愿死成那般狰狞可怖的样子。
“芸娘早料到我们会找来这里,所以没有退路可走。我们想活着离开,只有一条路,杀进去!”宁修睿儒雅的眉眼中生出一种浑然天成的狂傲霸气。
尤捕头满头是冷汗,他绝望的吼道,“怎么杀?!对方早有准备,我们这是在自寻死路!”
“烧。”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利落至极。
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贯的冷傲疏离,此时却有一种号令群雄的强大气场,令人定心。
沈锦文怔怔的看向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不由得想到暴风雨中笔直而立的修竹,这么的冷静,这么睿智,连她都会忍不住毫不犹豫的听从他全部的命令。
尤捕头眸子睁到极限,眼底生出一丝光亮,他扑向宁修睿的方向,已经把他当做最后救命的稻草,“对!对!对!鬼怪都怕火!”
沈锦文鄙夷的白他一眼,只觉得尤捕头的国字脸在月色下有种说不出的扭曲,似乎他在失去十根手指头之后,连他浑身的正气也跟着全然失踪。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已经完全不是她之前认识的尤捕头,而是另外一个邪气攻心的恶鬼。
她自语冷嘲了一句,“无药可救。”
尤捕头倏地转过头,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住沈锦文,犹如暗夜深处嗜血的毒蛇。
沈锦文皱眉,心里一个咯噔。不对劲,尤捕头似乎是魔怔了。
就是那一眼,让她有种被生吞活剥的错觉。
他仿佛是真的想杀她!
“即刻行动。”宁修睿命令道。
“是!”宁墨应声,剑鞘在手中利落飞出,手腕一抖,凛冽的长剑便劈开最前面的一副棺材。
咔——
沈锦文的思路被打断,脑海中再次出现曾经在临行前时候一闪而过的火光。她的唇抿的更紧,这次没有急着帮宁墨去点火,而是抱剑站在一旁,沉默思考。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四口棺材便在宁墨的长剑下被劈成零落的木块。旁边尤捕头用脚不断堆起干树叶帮忙,星星点点的火便顺利的生起来。
火光渐大,树叶里发出噼啪的响声,股股黑烟窜起来,发出潮湿的泥土气息。
就在这个时候,宁墨忽然上前,用长剑拨开扫黑的一处棺材板,开口道,“爷,这块棺材下面有东西!”
众人脸色皆又是一变,纷纷围上前。
宁墨手上的长剑敲击在焦黑的木板上,重击几下,发出哐哐的声音。他脸色一凛,“下面是空的!”
“看来入口很有可能就在这里。”宁修睿沉吟道,月色下俊雅的侧脸上满是认真警惕。
“爷说得对。这里有密道!”宁墨此刻已经手脚并用撬开残留的木板,掀开一个半人高的口子。洞口下面黑黝黝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下去探底。”宁修睿冷声道,说话间已经动身。
“慢着!”沈锦文拉住他的手,按着他的手背,一脸认真严肃的对着他摇了摇头,“还有一件事必须确定,不然不能轻举妄动。”
宁墨见此,脸色一黑,即刻便要出手。但是他的动作没有宁修睿的眼神快,一道冰霜般锐利的眸光扫过,宁墨便吓得不敢再动分毫。
尤捕头却是看不惯,他脸色铁青的看向沈锦文,愤慨的斥责道,“你要干什么?”
沈锦文的桃花眼眯了眯,桀骜的眼神里是惯常有的痞气,“衙门里的事,还轮不到一个盗墓贼同伙过问。”
尤捕头被抓了痛脚,脸上一阵青红不定,他恨得咬牙切齿,却硬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宁修睿却是看懂她眼底的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他温柔的拍拍她的手背,淡淡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沈锦文心头一暖,桃花眸里流光闪动,他居然懂她所想!
她用力点点头,解释道,“是有发现!”
“说说看。”宁修睿道。
沈锦文清了清嗓子,抬头去看尤捕头,此刻她的脸上已经没了半分好颜色,而是格外严肃的冷厉,“那晚芸娘在四方院的灯里放了毒粉,所有人都中了醉生梦死。宁师爷和宁护卫因过去曾经中过此毒,所以不受其害,可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是第一次中毒,按道理说不应该有例外。”
说到此处,她刻意顿了许久,凤眸里射出一道极为锐利的冷芒凝望着尤捕头道,“可是,为什么尤捕头却未曾有中毒的迹象?”
“……”尤捕头表情呆滞的张大了嘴,国字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和无措。等他反应过来后,怒火冲冲的就破口骂道,“我他娘的怎么知道为什么我没中毒!也许是老天爷长眼,觉得我没了手已经够可怜的!”
宁修睿和宁墨对望一眼,彼此的眼底有种默契的肃然。
“尤捕头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从四方宫灯案到后来的鬼灯布局,都可以看得出芸娘是个心思缜密,做事严谨的人。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严重的疏漏,唯独漏了尤捕头你一个人不中毒?除非,你对她而言,还有更大的用处。”沈锦文分析道,眉眼中自有一番特别的睿智神彩。
尤捕头瞪着她,气得脸颊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口沫飞溅的骂道,“你干脆直说我是芸娘的内奸好了!”
沈锦文嫌弃的朝后站开好几步,“你是不是内奸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能确定的是,芸娘此刻应该是暂时不想杀你了,而是想利用你。至于她想怎么利用你,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要找出来。”
尤捕头瞳眸一缩,眼底一片阴鸷的杀气,“要怎么找?”
沈锦文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明明轻飘飘的,却叫他突然打了个冷颤,仿佛他真的心虚一般。
她眉梢微挑,“尤捕头,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芸娘想一锅端,让你清醒的活到现在,就是要把和你一样背负罪孽的共犯一起杀了。”
“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这四口棺材,应该是给你,我,宁侍卫,还有盗墓贼准备的。”
宁修睿眼底有什么闪过,他深深的看着沈锦文,心绪纷杂。
沈锦文似乎感觉到他的眼神,便偏头朝他莞尔露出一个浅笑,似是在告诉他不必担心。
宁修睿眼神越发深邃,有什么在他心底被撞开。她的体贴,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又令他无法抵挡……
尤捕头陷入巨大的恐慌里,他颤抖的盯着燃烧的棺材,被前所未有的黑暗所笼罩,,“我不想死——不想死——!”
“闭嘴!一个大老爷们还能不能有点种?!”沈锦文一棍子就敲在尤捕头的后脑勺上,声色俱厉的骂道,“还没到嚎的时候,趁着芸娘还没动手,你麻溜的你把你的人叫出来!就是那个你常年从他手上收受贿赂的那个盗墓贼!”
尤捕头一震,不可置信的道,“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沈锦文拿着黑棍再次用力敲他的头,“你以为你还有得选?!”
“我不知道!”尤捕后脑勺痛得钻心疼,头气得脸色黑沉至极,却也不再还嘴,只撇开脸不说话。如今,他手等于是废了,根本干不过沈锦文。加上还有宁修睿主仆二人,他只有挨打的份。
恨意越发沸腾,他的眼神在暗处开始变得更加阴鸷。
“你这个人——”沈锦文恨铁不成钢,气得快冒烟。
旁边宁修睿把她拉回来,淡淡对尤捕头道,“尤捕头,她真正的意思是,如果能够找到这个人,他知道的东西或许能在今晚帮我们保命。”
尤捕头的心猛颤了一下,死寂黑沉的眼睛里顿时生出一丝火光。
宁修睿继续道,“龙脊山若真藏有贵族墓葬,那么除了芸娘外,最熟悉地下的人,便非你这位朋友莫属。如果有他带路——”
他话停在此处,便一个字也不多说。
沈锦文听得心中佩服无比,这留白,简直比她滔滔不绝的说一百句更有说服力。
她眨眨眼睛,瞧瞧!尤捕头那表情简直比见了菩萨还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