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一向是勤快爽利的人,虽然张氏一再让她坐下来歇会儿,但她哪里歇得住,问了问张老太太打算晚上做点啥,又说了那些村民不愿意来吃饭的事。
张老太太一沉吟便道,“大家伙儿晚上也的确有各自的事儿,要不然这样吧,我们索性将这些野味分分,每家送一点,也是个心意,他们爱怎么烧怎么吃,都自己折腾去,你们看怎么样?”
何氏立即点头道,“行呀,你那菜园里的菜长的也很好的,我种了这么多年的菜,都没看见过像你家菜园这么好的菜,而且一吃完,立即又长出新一波来了,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侍弄的,竟长的这样好。”
何氏的话,提醒了曾安心,她暗自想,以后还是要将空间的水兑的再淡些,才能用来浇菜,否则菜长的太旺盛太快,也容易引起人家的怀疑呢。
张氏微有些不自在的笑道,“不过就是浇些清水,大概是那土比较肥,我们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捡了个便宜罢了。”
何氏没有在这话头上多计较,和张老太太商量起来,今天一共过来帮忙的有八家人,每家该送多少野味,多少蔬菜什么的。
除了陶海村长家是整只野味,其它的都是一样的:四只茄盒,两把绿油油的小青菜,一大把米葱,一捆韭菜,五六个圆灯笼青椒,四根鲜嫩的黄瓜,一碟没剥壳的毛豆,半只野味。
等安心和曾高大他们四个人送完,回来时,原本空掉的篮子又被装满了。
曾安心将篮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扳着手指数道,“这是李二爷家的咸鸭蛋,这是赵婶家的炒米饼,这是陶村长家的香醋花生米,听说头晌才从镇上买来的呢,这是……”
农村人就是质朴,原本在他们眼里,曾家的条件就不杂地,但却这样客气热情,他们便也纷纷拿出自家的东西回礼,又看见曾安心精致讨喜的桃心小脸,便都将家里孩子的零嘴拿出来送她。
“便宜你了,可别吃独食呀,分点给你表哥和小丽姐。”张氏看完,便笑道。
张黑虎脸色一红,正色道,“姑,我已经是大人了,不吃这小孩子的玩意儿。”
曾安心朝着他一吐舌头,“我有说要给你吃吗?自作多情。”她笑嘻嘻的装出一碟香醋花生米给曾友趣和于大勇喝酒。
咸鸭蛋则是放到厨房的一角,明天早上在粥里卧熟了,就着白粥,拿根小筷子在咸鸭蛋头捅个小洞,再慢慢一点一点掏着吃,可有趣了。
至于炒米饼,分了一半给于小丽,剩下的则是找了个密封的小坛子,里面还放了些锅巴,一起盖好口,防止受了潮,留着慢慢吃。
全家人看着曾安心,像储藏食物的小仓鼠一样忙碌,不由都会心笑了起来,曾友趣继续拉着于大勇喝酒,顺便聊聊接下来的天气,农事等情况。
何氏拉着张氏的手,看了看她的肚子,问些小儿衣服可曾做好,如果来不及,她绣活虽然做的不如张氏的好,但也可以帮着置办些小帽子小鞋子的。
张氏自然是感激不尽。
张黑虎被曾安心抢了白,气鼓鼓的站起来,到后院劈柴。于小丽脸色有些红红的端了茶水过去,“安心讲话有口无心的,你可别真生她气。”
张黑虎一斧头下去,将柴劈成两半,接过碗,一气喝干,“谁耐烦和一个小孩子生气,我才没有咧。”但脸色却仍是臭臭的,这才看见是于小丽倒的茶,不由脸色有些涨涨的,如蚊子一般说道,“谢谢你。”
于小丽脸色越发红透,摇头说不谢就拿着空碗跑掉了。
陶海吃了曾家的野味,便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想等曾友趣等人去的,但想想,还是自己过来了。
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他又问曾友趣是否铁了心要买山?
曾友趣瞟了一眼有些激动的曾安心,眼神里满是宠爱,朝着陶海村长坚定的点点头,“多谢村长好意,我要买山,还烦请村长说明下,这青玉山地是怎么算钱的,一百五十俩银子,大约能买多少亩山地?”
陶海磕了磕烟袋,先是眯着眼狠狠吸了口旱烟,一缕白雾从鼻孔里钻出来,他这才咳了声开口道,“我今儿个上午去镇上,找上官镇长问了,上官镇长很是客气,一听我说是你家要买山,立即命人带我去镇公所,翻看了典籍,又问了镇公所的吏官,这才得知我们桃源村的山,原来是这样划分的。一成归朝庭,九成归村民。”
曾友趣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曾安心有些激动急迫的问道,“不知道是如何算钱的?山地荒芜,应该不会和良田一样的价格吧?”
陶海点头,表示安心说的对,“当然不一样价钱,山地贫瘠,又留不住水份,种不了稻谷,出产值低,自然价格便宜,不过青玉山里面,又有湖泊滩涂这些价格又是不一样的。纯山地不宜种植,价钱是二百文钱一亩;湖泊可以养鱼,是三百文钱一亩,滩涂最便宜,只要一百文一亩。”
因为滩涂在村民的眼里,是最没用的,水太浅养不了鱼,但太涝又种不了田。
陶海悉悉索索,从腰带中间摸出一张纸来,上面记录着一些数据,“这是我从镇公所抄来的数据,环绕我们桃源村的青玉山,其实不是一座,而是三座,第一座入口是我们桃源村,最后一座出口处便是桃源县,其中第一座面积最大,大约有一千二百多亩,包括水塘滩涂;
第二座夹在中间,道路有些不方便,但是面积也是最小,只有五百亩;第三座是八百二十亩,你看你想要哪座?
上官镇长说了,不可能让你一起买下三座的,因为总要留一座山,给村民偶尔不接济的时候,上山打打野味,弄点牙祭什么的。”
“如果你铁了心要买的话,我建议你们买中间这座,一来亩数少,你们银钱上可以周转得过来,虽然路有些不方便,但是可以开辟一条路出来,绕点路总比多费钱好。第一座太大,你们肯定是吃不下,第三座又太远了,不现实。”
曾安心在心里盘算了下,便又问道,“不知道第一座山上,湖塘是多少亩,滩涂是多少亩,山地又是多少亩?”
陶海一听曾安心居然打第一座山主意,顿时两只眼瞪的跟铜铃似的,然后又叹气,只心想他们心太大,但还是尽心的说出来。
“第一座山,总共一千二百亩,其中湖塘占四百亩左右,我得事先申明,不是在一块儿,而是零零散散的湖泊和小河沟,滩涂大概有两百来亩,零头我就不给你算了。对了,这价钱是我跟镇长通融过,已经是最低价了。没法再降了。毕竟这山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伙儿的。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曾安心点头,十分感激陶海村长的帮忙,数着手指盘算开来,滩涂一亩需要一百文,一千文等于一俩银子,则两百亩就是二十俩银子;
湖泊水塘是三百文一亩,则四百亩就要一百二十俩银子;
山地是二百文钱一亩,六百亩就是一百二十俩银子;
想要吃下第一座山,一共需要二百六十俩银子!
其中二十六俩交给镇公所,算是交税了,另外二百一十四俩,则是交由桃源村本地村民们平分。
二百六十俩他们不是没有,只是原先打定主意,要留五十俩买铺子,一百俩给张氏生孩子,如果都拿去买山了,镇上铺子买不成了,张氏生孩子的钱也少了许多。
小三百俩,这可是趣÷阁大数目,陶海也知道他们一家人要商量,便起身离开了。
曾高大客客气气将村长送出了门。
张老太太虽然不知道女儿家,为什么要买山,但见女婿如此坚定,也不再反对,便问道,“你们还缺多少银子?”
曾安心便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张氏一听居然给她准备了一百俩银子做月子,连忙摇手道,“用不了那么多,只要留二十俩应急就好了。”
曾安心瞪圆杏眼,“那怎么行?到时候临盆,要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还要给小弟弟买衣服,你做月子的吃食,哪一样不要钱。”
张氏温柔的摸了下曾安心的小脸道,“你这孩子,倒是贴心,只是我又不是没吃过苦的,哪里忍心为了我一个人,让你们都愁眉苦脸,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一家人就应该齐心协力,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们的,就这么定了。”
曾友趣最后拍板定下,张氏那里留五十俩应急,镇上的铺子暂时就不买了,虽然他很想快点升级,但是现在儿子全家都在现实里团聚了,空间里升不升级也没太大关系了。
于大勇在旁边有些尴尬的说道,“我这大手大脚的也存不住钱,要不然也能帮上点忙了。”
曾友趣赶紧说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一家三口都是你救的命,这恩情大过天,哪里是能用金钱恒量的。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以后等我把山买下来,就来帮我开山,不过我也不会给你吃亏,外面做活怎么给工钱,我们家就怎么给。”
“曾大哥,你这是要臊死我们一家吗,本来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要蹭你的工钱,那我可不敢来帮忙。”何氏为人爽利,讲话也直接,一见丈夫脸涨的通红,立即就接了话头。
大家一起笑起来,曾友趣想的倒是远,都想到工钱上了,现在这山还没买下来呢。
于小丽不太明白大人在商量什么事,只是拉着安心说悄悄话,她将双手递给安心看,天天做粗活,手当然长满老茧,然后又羡慕的看着安心的手,“看你手呀,跟玉似的,真嫩真好看,我这手都毁了。”
于小丽一句无心的感叹,像是突然提醒了曾安心,她猛然想起玉池里那几片掉落的叶子。
已经在玉池里泡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如果这些玉叶子能卖到钱的话,那她们家这些困难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一家人还在商量来商量去,因为就算镇上的铺子不买,也还是缺钱,因为他们不能只算买山的二百六十俩,还得算下接下来十天的工钱和饭钱。
买到山第一件事,当然是请人一起将山的范围圈出来,拉上树网,标明这里是私人山林了。
一千多亩地,这一项庞大的工程下来,至少得半个月,虽然镇公所的资料上面显示了共有多少湖塘面积,但他们还得细看下位置,画出详细的地标图纸来,这样才方便策划,如何合理安排呀。
刨开张氏那里的五十俩,现在他们手头上只有二百五十俩不到。
乡亲们来帮忙,按照现在外头的做工行情,每人每天至少要给三百文的工钱吧,一个人三百文,十天下来就是三两银子;十个人就是三十俩银子。
这只是工钱,那还要供他们吃喝呢,每天至少也得花一俩银子,十天就是十俩银子。
至农具什么的,由各家拼凑就成了。
所以手里最少得有三百俩银子。
张老太太看着女婿愁眉不展的样子,突然拍腿道,“黑虎,你明儿个就回张家寨,让你娘带五十俩银子过来。”
张氏立即看向张老太太,“娘,这怎么行哪,我哥和我嫂他们辛苦种果园,一年才得几俩银子,那钱还要留给他们兄弟几个成亲用的,我可不敢用那银子。”
张老太太一瞪她,“有什么不敢用的,就算我们张家入股好了。既然女婿铁定心思要买山,那我想,他一定什么赚钱的法子。你难道不许你老娘我,拿小钱换点大钱花花?”
张氏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将头靠在张老太太的肩膀上面,“娘,你真好。不过五十俩不是小数目,你还是先跟哥和嫂子商量下吧。”
“商量什么,我就做主了,他敢不听?我一窝心脚踹不死他。至于黑虎他娘,肯定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黑虎呀,你明天就回张家寨,你爹要是不肯,就让他以后也别来接我回家了,我也没他这个儿子。”
张黑虎慌忙答应下来。
曾安心悄悄将二哥拉到房间里,把玉池里泡了几天的玉叶子捞出来,递给曾爱军看,“你看这些玉叶子,大概能卖多少钱?”
曾爱军前世最大的业余爱好,便是盘玉了,这下子看见那青翠玉滴的玉叶子,顿时眼睛就圆了,拿到手上,细细摩挲,只感觉那每一片叶络都跟真的一样,太神奇了。
“天哪,这玉叶子做工简极到了巅峰,小妹,这是谁的手艺呀,这么厉害,居然将这片玉叶子做的栩栩如生,就跟真的一样。完美,太完美了。我告诉你小妹,这玉本身算不得极好,但因为这做工的精美性,可以提升这玉的价格。”曾爱军一兴奋起来,便侃侃而谈,简直停不下来,那双狐狸桃花眼,简直就在闪闪发光。
曾安心歪着头,侧脸托着腮道,“你先别管是谁做出来的,你只要告诉我,这些玉叶子,能卖多少钱?”
曾爱军看了看手里,一共有六片玉叶子,其中有三片是纯的青翠欲滴,还有一片是青色泛着浅黄的边,还有两片则是白里透红,倒有点接近羊脂白玉的样子。
其中成色最好的自然是青玉叶子了,至于青黄叶子成色相对较差,而那白里透着粉晕的叶子,则是最为华美,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也会价钱高涨。
“我不太了解这个时空的行情,但是我敢打包票,价格一定不低,莫非小妹你是想用这些卖玉叶子的钱,来买山?”
曾安心打了个响指,挑眉道,“你说对了。那我们明天就去镇上卖玉吧。”
曾爱军却是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沉吟起来,“桃源镇上有一家银楼,我记得好像是上官家的,而上官家二小姐和我有点交情。我有主意了,与其卖给银楼被压价钱,倒不如直接找上顾客。而且凭我和二小姐的面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明天我要去镇上一趟,这件事包我身上,准没问题。”
“那外婆家的钱,还要吗?”
曾爱军想了想道,“要,如果舅舅和舅妈是愿意的话,我们就要,就当成是他们家入股好了,至于我们卖玉的钱,就当作是后备资金,万一到时候钱周转不过来,我们就拿出来用。”
兄妹俩这样商量好了,又在晚些时候,将事情和曾友趣张氏一说,大家立即都爱军的同意了,同时心里感觉压力也小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曾爱军跟着张黑虎一起走,张家寨离桃源村比较远,要从桃源镇北门出去,再走上二三里,距离清水村不远处的一个小寨子,那里山多,所以张家寨大部分村民,都是以种果园为生。
曾爱军打着探望上官朝笛的主意,被客客气气的请了进去,正巧上官夫人和上官朝笛在说着话呢。
曾爱军先给上官夫人问了好,又打了千儿,这才站起身子回话,大大方方打量了一下上官朝笛,便微笑道,“恭喜夫人了,二小姐今日气色不错。”
“曾小大夫快请坐,来人哪,上茶。我们家笛儿能好的这么快,还得多谢曾小大夫妙手回春哪。”
“救死扶伤本是大夫天职,曾某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不值一提。”狐狸二哥开始装逼了。
上官朝笛却是坐不住了,要不是上官夫人按住她,她都要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曾爱军,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让丫头去回春堂,他们说你回家了,你都不来陪我玩,我都无聊死了。”
“上官朝笛,还有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样子了?”上官夫人颇为头痛的朝着曾爱军抱歉的笑了笑。
“曾爱军,你快把那日变给我看的戏法,再变给我娘看看嘛。我娘一定也很喜欢。”
“上官朝笛,别胡闹,人家是大夫,又不是戏法师,你怎么能让曾小大夫做这样的事呢?”戏法师比起医生的职业,自然是低贱了许多,上官夫人真怕上官朝笛没心没肺的,会惹恼曾爱军。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大夫,犹其还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因为你不能保证你不会生病。
“无妨,二小姐这样纯真质朴很好。那曾某就献丑了。”曾爱军微微一笑,狐狸桃花眼闪了闪,骨节修长,白晰的右手掌缓缓向前摊开,朝着上官夫人和上官朝笛展示了下,里面空无一物。
展示完了之后,他又收了回去,放在空气中来回摆动了几下,还用左手在右手掌上面来回摩挲了几下后,又对着右手掌轻轻吹了口气,神秘一笑,“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临了。”
曾爱军将手掌往前一伸,一摊,一片栩栩如生,青翠欲滴的玉叶子就摊在他白晰的手掌之中,手掌的白晰与玉叶的碧绿,相互映衬,就像一副极美的画。
“好啊好啊,娘你看见没有,他的手刚才还是空的,这会儿却有一片树叶,太厉害了,我们这屋子里又没有树,他哪里来的树叶呢?”
曾爱军笑道,“二小姐,这可不是树叶。”
上官朝笛赶紧抢过来看,待触手一摸,才发现温润清凉,呀!竟,竟是翡翠般的玉叶子。
她立即惊讶出声,将玉叶子递到上官夫人面前,“娘,你看,跟真的一样,这做工太厉害了吧,连我们家银铺的大师傅都没有这功力呢。”
上官夫人顿时也被吸引了,拿起玉叶子详细打量,又细细摩挲,这玉叶子脉络清晰明了,做的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而且这片叶子的翡翠玉质地也非常好,十分通透,没有一丝杂质,乃是上品哪。
曾爱军微笑着站起来,走到上官夫人身侧,手往她发髻边这样随意一捞,又是一片翡翠玉叶子,上官朝笛拿过去,惊叹出声,又惊奇的看着他,“再变一片,再变一片。”
曾爱军自然是遵命,五指张开,朝着空中华丽转个圈,仿佛在空气中捞起了什么似的,随手这样一握,再摊开,又是一片玉叶子,不过这次却是青里质浅黄边,而且玉质也没有刚才的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