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筝心头微动,朝袁韵巧看去,在那张端着浅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仿似刚才那句话她只是顺口说出来,对于那个人,也只是顺口一提。
“听袁小姐这么一说,我更羡慕柳夫人了。夫君年纪轻轻便仕途亨通,身边有诸多贵人不说,最后还入了袁老的眼,柳夫人当真有福气。”
“确实极有福气,看看朝堂上年轻一辈的官员,跟柳大人年纪相当的,甚至是比他长一辈的,至今为止都没有一个人能有幸同袁老下棋。柳大人已经是当朝无人能出其右的佼佼者了。”
“说是有福,我觉得不如说柳夫人挑夫君的眼光好,在柳大人还未正式发迹的时候就早早嫁了过去,还生下了嫡长子稳住了地位。若是稍晚一些,不定多少人要跟柳夫人抢当家夫人的位置呢”
说这些话的多是已经嫁人的贵妇,贵女们相对而言要矜持些,却也因为年纪轻,泄露出来的情绪更为明显。
对于傅玉筝,在场未出阁的女子没有不嫉妒的。
傅玉筝有什么以前不过是南陵王身边一个丫鬟,爹不疼娘不爱,当初傅府还在的时候,当家夫人连家门都不让她进。
可就是这么个人,本该一辈子活得卑微低贱,却偏生走了那么一回狗屎运,早早迷惑住了柳家大郎,最后顺理成章成了柳夫人。
对此,贵女更愿意相信,傅玉筝之所以能顺利嫁进柳家,成为王妃的大嫂,成为现在的柳夫人,是托了母凭子贵的福。
早在成亲之前,傅玉筝就不要脸的勾引了柳知夏,做出不知羞耻的事情来,靠着肚子成功上位。
这事情不是她们冤枉傅玉筝,当初两人办喜宴的时候,傅玉筝肚子就已经大得有些遮不住了,就算事情瞒得严实,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不漏。
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因着忌惮柳家背景,圈子里没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但是私底下,还有谁个不知道。
一道道落在自己身上意味不明的视线,傅玉筝自然有所察觉,只是不动声色装作不知。
那些人眼里明晃晃的嫉妒,根本掩不住。
不过傅玉筝笑笑,嫉妒又如何她们的嫉妒,对她不会造成丝毫影响。
她们也只能嫉妒。
众人绕着傅玉筝,嘴上不断吹捧,眼里又忍不住不屑,这番姿态却始终没得到傅玉筝回应,慢慢的话题便落了下去,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福气跟运气,也是一种实力。”一直在旁听着不开口的袁韵巧,在气氛跌落的时候终于从出声,“大家都在京城,对于柳夫人以前的遭遇也是有所耳闻的,如今当说是苦尽甘来。大家同为女子,我们该为柳夫人高兴才是。”
“袁小姐说的是,以前傅家还在的时候,是怎么对柳夫人的我们也有所耳闻,如不是有傅氏母女从中作梗,柳夫人也不会沦落到去王府当丫鬟。”
“本是千金小姐的命,结果却做了奴才,哪怕最后嫁给柳大人,也是个没有娘家的孤女,柳夫人身世也太过跌宕可怜了。亏得柳大人跟一般男子不同,否则没有娘家的女子是会遭夫家嫌弃的,没人撑腰,只会在夫家被欺负得死死的,一辈子挺不起腰杆。”
傅玉筝将视线从袁韵巧身上收回,淡淡环视,目光清冷,跟她对视的人莫名觉得心中发虚,不由自主扭头,避开了女子的目光。
“袁小姐有句话我觉着说得很对,福气跟运气也是一种实力。我傅玉筝无娘家撑腰,形同孤女。纵观京城,身份背景远胜我的贵女大有人在,可我傅玉筝偏生有福又走运,奈何”
一句奈何,整个亭子鸦雀无声。
好容易被袁韵巧带起来的氛围再次一荡荡到谷底。
傅玉筝似感觉不到空气中流动的尴尬跟憋闷,接过丫鬟恰好递过来的茶轻抿,姿态舒展。
“特制养生茶,这茶是南陵王妃亲手炮制,只给自家人喝的。因为分量极少,喝一点少一点。近半年多我夫君与袁老一同辅佐皇上,看袁老已经年纪老迈于朝事上精力多有不济,遂同我商量,从家里匀了几两给袁老,没想到袁小姐把这茶用来待客了,倒是大方。”
抬眸,看着众人,傅玉筝笑道,“都是来赴宴的,茶水已经上了,大家不妨都品一品,莫要浪费了好茶。”
“原来这茶如此珍贵,倒是我的不是,分了曾祖父心头好。回头我得向曾祖父赔罪了。”松开水袖下紧攥的十指,袁韵巧若无其事招呼已经手脚有些不知安放的众人,“诚如柳夫人所说,茶水多已经上了,诸位可莫要浪费了如此好茶,否则我一番盛情款待可就付诸流水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端了茶水遮掩不自在。
她们也是现在才回过味来。
袁小姐这场宴会,目的不单纯。
怪不得总是低调清高的人,会突然之间举办宴会,还邀请了她们这些人前来参加,根本目的只怕就是为了下柳夫人脸子
一群常年混迹宴会的后宅贵妇贵女,竟然无知无觉做了一回他人手中的刃,想想就觉恼怒,却又发作不得。
特制茶水到了嘴里,都给气得尝不出味儿来了。
另边厢,放下茶杯,袁韵巧再次看向傅玉筝,“柳夫人可会下棋”
抬眸,傅玉筝淡笑,“曾得夫君指点一二,棋艺不精。”
“我也是个半篓子,不如你我对弈一局如何。”
“客随主便,袁小姐既有兴致,我当奉陪一二。”
瞧着眼前眉宇清傲的女子,袁韵巧十指再次悄然攥紧。
特制茶是她故意拿出来的。她知道这种茶因为是王妃特制,所以只有柳家人手上有。只有柳家人手上才有的茶,她有,还拿出来宴客了,背后意味不言而喻。
可是她没看到傅玉筝掉脸子,反而,对方不动声色的就反将了她一军。她没想到柳知夏送前辈茶叶,竟然还会特地同家中妇人报备。
傅玉筝,比她想象的要难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