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楚能想到这些,黎焰自然也能推论到这里。
黎焰也有很大的嫌疑,但他不会未卜先知到林若要当众弹琴,预先就把毒药给抹好了。就算真的是他临时起意,他也会将嫌疑推到唐骁的身上。
毕竟,巫医方才验出,这琴弦上确实有毒,而且是新抹上的。
与黎焰的拧眉深思不同,弥都的脸上有一丝得意,没有逃过弥里的眼睛。
弥都是什么样的人,弥里很清楚。虽然鲁莽,但是狠辣。想到最近唐骁和弥都走得很近,又经黎焰不动声色地挑拨,自然认定了这件事是弥都伙同唐骁所做的。
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声无息地下毒,弥里的背脊涌起一股凉意,看向弥都的目光更加深不可测。
今日弥都敢让人在他面前下毒,难保他日,弥都就会在背地里对他下毒!
比起林若,弥里现在更怀疑唐骁的身份和来北契的目的。
“王家兄妹”只是让他损失了一大笔钱财,可这个唐骁,却有可能让他丢了命!再加上不嫌事大的弥都,弥里只觉得脑仁有些疼。
扬手,让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黎焰在旁。
“你觉得,这个唐骁,是什么来头?”
黎焰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但绝对不是善茬。”
“让人盯紧了。”
“可若是他真的擅长下毒,我们……”
“那就关起来,不许他们在王庭里随意走动。”
黎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大汗,那孟家的货,该怎么办?”
一提到这件事,弥里只觉得脑袋更疼:“还差多少?”
黎焰叹息了一声:“有王家作梗,恐怕再收上三个月,也未必能凑齐……”
“派去王家的探子怎么说?”
“沙船的确停在金陵的码头,东西也进了王家的仓库。他也让人去打听了,王家四公子和六小姐过了中秋就离开王府,的确不在金陵。他们沿途所休憩的客栈也去打听过了,确实是一路向北,到了虢州,然后从萧阳关进到代国。身份应该不会有问题。”
弥里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先不管这些,你去丹州再探探这个王家兄妹的意思,弥都这里我来,好歹把孟家的订单解决了再说。”
黎焰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代国,丹州,季宅。
“什么叫并无大碍?她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未曾醒来,夜里发起高烧,至今还未消退,你竟然说并无大碍!”
慕容冲站在榻前,眸光如刀,语气森然。
床榻之上,林若双眼紧闭,脸色泛红,鼻息下的气息都带着灼热。敷在额头的冷帕子换了一块又一块,但就是不见她的高烧退却。
大夫立在旁边,两股战战,大冷的天,浑身却直冒冷汗。
万幸这不是在汴安城的荣王府,不然以慕容冲的身份,恐怕这大夫早已被拉下去重责了。可是,大夫诊了数次,他敢断言林若的脉象实在没有异常,只是气血内困,风寒侵体,再寻常不过了,就是不知为什么这位王公子如此焦虑不安。
“随远,你勿要着急,既然大夫说了,就一定无事。”
一旁的季君阳虽然担忧,但也不至于像慕容冲那样忧虑,好生出言宽慰。
“你不知道!”
慕容冲烦躁地挥了挥手,林若中了唐门的毒,虽然以冷夙的说法,事先服了百草丹,之后又服了解毒药,可是明明说好,最晚昨日戌时就能醒过来,可是林若却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到戌时末刻,还发起了高烧,敷了一晚上的冷帕子都不曾让这热度褪去,怎能让他放下心来!
“这丫头从小身体就不好,但是命硬得很,表姑母找人替她算过,她的命金贵着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因为有外人在,季君阳对王家夫妇的称呼遵循约定而来,暼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大夫,沉声吩咐道:“你赶紧再开一副药,务必先把伊儿的热度降下来!这都烧了一晚上了,就算再无大碍,也经不住!”
“是,是!”
大夫连声应答,拎着药箱,跟随小厮出了厢房去开药。
看着林若毫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之上,慕容冲眼中藏不住的担忧,心中更是阵阵绞痛。
“少爷,四少爷,有人求见!”
“什么人?”
“那人自称是北契的都部署,姓黎。”
除了几个心腹小厮,季宅上下其他人并不知道黎焰与季家的关系,门房的小厮更是。
一听到黎焰来了,慕容冲更是怒火中烧:“他还敢来!”
“随远!”
季君阳一把拉住了慕容冲,示意小厮先出门候着,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王爷,黎大哥是阿若最信任的人,他一定不会害阿若的。”
慕容冲目光森森,也压低声音回道:“他已经多年未跟阿若联系,你怎知他不曾变节?更何况,这件事,是他让冷夙叮嘱阿若瞒着我的,如今阿若昏迷不醒,你又有什么凭据,还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
“凭他是黎怀瑾,是我们的黎大哥!”
慕容冲看着神色笃定的季君阳,半晌不曾开口。
“王爷,你先沉住气,我想黎大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才会来此的。”
慕容冲甩开季君阳的掣肘,疾步向外,却又被季君阳一把拉住:“王爷!”
迎上季君阳沉沉眸色,慕容冲最终点了点头。
步履声由远及近,黎焰向门外望去,见到黑着脸疾步而来的慕容冲,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起身拱了拱手:“王公子。”
慕容冲黑着脸应了一声,并不回礼,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黎焰也不在意,温润地一笑,自顾落座:“没想到,金陵王家和代国的季家是表亲。王家是金陵富商,季家又是代国豪绅,难怪有底气挥金如土了。”
慕容冲并不接话,没好气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王小姐在北契中毒,我们大汗心中愧疚,所以特地遣我来此探望。”
“探望?哼,”慕容冲一声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黎焰谦谦笑着,解释道:“王公子有所不知,大汗已经彻查,这下毒之人,跟我们北契没有关系,而是与王小姐有婚约的那位楚公子,他手底下的那个唐骁所为。如今,唐骁已经被我们圈禁起来。”
慕容冲不屑地嗤了一声,真当他不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