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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顾芷莹一如往常般,摊在自己床上拨弄手机,她懒得理会跟自己一墙之隔、在客厅看电视的母亲。
她们家是拿综援的,由于是单亲家庭,得到的福利金比较多。但自从顾芷莹中五毕业后,跟进的社工要求母女俩自力更生,既然女儿中五毕业了,可以找到工作;而顾惠女士也毋须再照顾女儿,也可以出外找份工作做。
可是,母女俩俱暂时没有这种打算,顾惠女士自从有了顾芷莹,已有十八年没有出过社会见世面,自觉跟外界已脱了节。十八年前,她是在芷莹父亲的办公室里当秘书,后来发展出一段感情。可惜自从他移居英国后,就再没有跟她联络,她有了芷莹,没法工作,只能靠有限的积蓄度日。女儿出世后,为了照顾她,顾惠更是没有空间出外工作,最后只好透过社工申领综援,一晃便是十七个年头。
自从回归以来,顾惠一直没有好日子过,她可以说是见证着香港回归后的种种变迁。政府虽待基层市民不薄,变相实行福利主义,惟政策失衡,本来完善的经济体系,受到了冲击,人们失去了拼搏向上的动力和理由,社会变得委靡不振。除了民生问题,政制问题更是特区政府的烫手山芋。
芷莹自从中五以来,便一心想进入演艺学院,根本没有动机出来社会工作。是以,顾家的经济捉襟见肘。
这时候,顾女士蓦地打开芷莹的房门,大剌剌的走了进来。
「你几时找工作呀?」顾女士问摊在床上的芷莹。
芷莹并未马上回答母亲的问题。已听得太多遍了,她的耳朵也听得起了茧,这个面前说是她妈妈的女人,整天就只穷唠叨。
她懒理母亲的话,继续埋首于手机里。
顾母走前了几步,来到女儿身边,倏地手背一挥,把她的手机拨飞上天!
「你干什么嘛?」芷莹恨恨地盯着母亲。
「衰女!你是不是当我透明?我问你啊,几时出去找工作做?」顾惠目露凶光。
顾芷莹没有理会她,拿回手机继续我行我素,就当母亲的话是耳边风,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玩手机!整天就是玩手机!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懂的?」顾女士说,双眼迸出了泪花,她实在太痛恨女儿的不争气:「书又不好好读,只管读一无所用的演艺!我说,你还在一味玩手机?家里快连开饭钱也没有啦!」
顾芷莹依然闷声不响,她玩她的。
顾惠一把抽起顾芷莹的领口,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愤怒令她忽然拥有惊人的力气。
「妈,你搞什么嘛!妳弄痛我了。」芷莹终于喊出声来,带着哭腔。
「我说,你到底争气不争气?不好好读书,又不出去找工作,你到底想怎么样?!」
「妈,我只想读演艺!」
「想做明星?」
「或者吧。」
「得了吧!你不是特别漂亮,又没身材。当明星?我说,你少做白日梦了!」
「妈,我念演艺念得很开心,将来做不做明星是后话,但现在我真的很享受演艺的校园生活。」
「你享受,却要我这个当阿妈的熬苦?你过意得去么?女!你太自私了!」
「妈,等我毕业后,一定找到好工作,然后养你!」
「算了吧!读演艺出来,会有什么前途?与其让你在家里白吃白喝,倒不如现在就没有了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你给我滚!」
「妈!你要赶我出家门,是不是?!」
「就是就是!你快收拾行李,然后给我滚到外面去!我再不管你了,也管不到你了!你以后自生自灭吧!」
芷莹跪下哭求母亲不要赶她走,却不得要领。
这夜,顾芷莹被逼走出了顾家的大门。
6
这是道令人寒心的家门、一个向来没有温暖的家,有的只是母亲的抱怨和咆哮声。这个所谓的家,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也没有。
芷莹要不是没有钱,早就离家出走了,也不用等到今时今日,如今只是提早了一些,她心想。
那个不近人情的母亲,明知道女儿身边没有个钱,还是要赶她走,真不是个母亲,她又想。
但现在能去哪?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想,就去找男朋友启明吧。
***
「叮当、叮当~」是门铃的响声,魏小姐一面想着是谁,一面走过来开门。
「你找谁?」魏小姐看着铁闸外陌生的女孩道。
「请问,柯启明是不是住这儿?」顾芷莹在外面说。
「对呀,你是?」
「我是他的女朋友,叫顾芷莹。想必您就是伯母了,对吧?」
「哦?女朋友吗?这么说--」魏小姐向身后喊:「启明,你女朋友来了。」
「什么?」正在看电视的启明说,有点儿不敢相信地走到门前。「啊,芷莹,是你?怎么忽然间来了?」
「说来话长。」芷莹眼泛泪光,魏小姐见状马上开门给她。
三人进到屋里,坐下,芷莹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两人诉说。
「啊,你阿妈这样对你?实在太不近人情了!」启明愤愤地说。
「那么,你现在岂不是无处容身了吗?」魏小姐问。
女孩点下了头。
「今晚就先住在这里吧。」启明说。「明天,看看能不能住学校的宿舍。」
「明天?一定没有这么快吧。安排进宿舍也总需要点时间,对不对?」魏小姐善意提醒。「但女孩子家,到男孩家里留宿,不太方便吧?除非,你们已很好,是非常亲昵的那种。」
启明说:「是的,我无所谓。」
「那你呢,顾小姐?」魏小姐问,然后补上一句:「我可以叫你芷莹吗?」虽然是头一趟见面,魏小姐对芷莹的印象倒还不错。
「可以,伯母。」芷莹含蓄一笑:「你们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魏小姐笑谓:「我们穷等人家,哪里会有多余的空房?这里只有两个房间,一个给我和外子,一个给启明。本来他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姐姐,现在住在大学的宿舍里。」
适逢此时,门铃声再度响起,是一家之主的伦锦兴回来了。
启明把芷莹介绍给继父认识,彼此熟络一番,伦锦兴对芷莹暂住伦家的提议,不表反对。
于是,这个晚上,芷莹暂住伦家,跟启明睡在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两人并发生了甜蜜关系。芷莹本来身心俱疲,刻下总算得到了男朋友的爱和慰藉,算是稍稍弥补了受伤的心灵。她平时看上去大情大性、洒脱不羁,丧妹在男孩们面前总表现活泼好话、热情奔放,但说到底,她还是有软弱的一面,一颗脆弱的心灵,极须别人的安慰和体恤。
第二天,他们双双回到演艺,芷莹透过校内社工转介,住进了学校的宿舍,跟另一位女生同房。在那里,启明经常出入,有时也跟女友在房中发生性.行为。
他俩乐此不疲,不仅在舞台上饰演情侣,现实生活中也是,戏里戏外均属真正的伴侣,精心排练他们的处子演出。
然后,在实验剧场公演《罗密欧与茱丽叶》的日子,终于来临,此时此刻,两人均真正是属于对方的罗密欧与茱丽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