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尧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流连那一巴掌用足了全身力气,可对于三界身为神子的白尧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伤不着分毫。
只是,旁人奇怪,当大殿上那红衣小仙修出手的一刻,神子本应环绕全身护体的混元真气不知为何竟没有出现。
以至于,那一掌打得意外,打得实在,也打得令在场众人都目瞪口呆,久久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即将成为三界大稀奇事的故事,将如何继续发展。
白尧,这个除了三界大界主,连在上神界几乎都无人敢怠慢的人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羞辱。
看来,那名不见经传的小仙修怕是在劫难逃,说不定,下一刻她就会被神子的白银之火烧得一干二净——有这种想法的仙家弟子不在少数。就连一旁原本想上前劝解一下的南小小,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流连和白尧一举一动的同时,心里也在为自己胆大包天的穿越老乡捏一把汗。
流连,你得罪谁不好,非得罪了三界里最得罪不起的那位上神,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南小小默默叹了口气,只能祝自家老乡自求多福。即使如今的南小小已是南山派的天才高阶弟子,但以她和白尧之间力量的差距,就算是想帮流连,也是爱莫能助。
四周安静地连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打破这令人窒息气氛的,却是始作俑者的流连。她咧开嘴,对着白尧笑:“痛吗?”
神子没有回答,映在眼中的笑容牵动了脑部的某根神经,熟悉而又令人怀念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其他多余的思绪。
这样的面庞,这样的笑,这样的女人……一切都似曾相识,胸口微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嘶——头痛!
是的,很痛,痛遍全身,一直痛到心里,就好像心里缺了一块,不知到哪里才能找回来。
“我们,以前,是否见过?”强忍着头痛,似乎是出自本能一般,白尧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口的问题。
眼眸里的女孩略显震惊,迟疑了一下,但在稍稍动摇之后,她自嘲般地笑笑道:“没错,我们见过,前不久在青木门,你找我师父天蓬的时候,还记得吗?”
流连觉得自己的笑容有点苦,但也只是一点点。她嘟了嘟嘴,使劲将自己因听见白尧问话而燃起的希望通通踩灭。
别妄想了,他已经把你忘了,全部都忘了!不断对自己警告的流连,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既可悲又可笑,越是怀有希望,不过越是痛苦而已;但若不是因为怀有希望——
流连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是一片清明。没有希望,这一巴掌我就不会打下去,因为,我流连从不会在我已经死心的男人多花一秒钟的时间,哪怕是看你一眼。我之所以站出来这么做,不是因为心存希望你还记得我,而是因为——
“我叫流连。”流连依旧保持着微笑,在气势上不输三界大神子分毫,她一字一句地对白尧说道。
这话流连虽是对神子说的,但她不知,在她说话的这一刻,“流连”这个名字已经响彻了整个南山派大殿。
“白尧,我的名字,这次你最好给我牢牢地记住。”流连边说边一步跨进了昆仑镜笼罩下的金光中,“你曾经欠过我很多债,不管你记不得记得,总有一天,我会一点一滴地找你讨回来!”
流连话音刚落,金光一闪,她便如前几位试验者一般消失无踪了。
“大师姐!”兔子想跑过去,却被长触角的黑衣少年一把抱住。
“二师兄,别拦着我,大师姐消失了,说不定她会像上一个仙家弟子一样的下场,她会死的!她怎么那么傻,自己往镜子下面钻,她——”
“放心,她自有分寸。”幻化为少年的苍穹抱着挣扎的兔子,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一旁僵直不动的神子身上。
就在四周的人终于有所松动,开始低声议论的时候,出乎众人意料的事再次发生。
被人扇了巴掌的神子大人居然趁人不备,上前一步,紧跟那小仙修的脚步,踏进了昆仑镜投下的金光中。
白尧消失前只说了两个字。
他说:“流连。”
眼前一片五光十色,身体一直往下掉,流连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时空隧道。
这是演的哪一出?月光宝盒?哆啦a梦的抽屉?
怎样都好,只要能快点结束这高空直线落体状态就行,这感觉和跳楼或是从悬崖摔下来没多大分别,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何时才能到地面。
直到听见“哗啦——”一声,好似什么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流连背后猛然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原本一直自由落体的她一把推出了“时空隧道”。
“啊!”毫无准备的状态下,流连和大地来了一个亲密的拥抱。当她揉着自己的脸,直起身子打量四周的时候,才发现——
妈呀,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呀!
只见,天黑蒙蒙的,只有零星的光漏下来。四周全是荒地,除了枯槁的荒草与冰冷的石头就再无其他。远处连绵的山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让人看着就心慌。
“这里是……”流连360度转体后,确信自己如今正身在一个不毛之地,“这里不会是地狱吧?”
“虽然不是,也差不多了。”
“吓?”忽然冒出的声音把流连吓了一跳,她循着声音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几尺来高,类似侏儒一般的小矮人。
小矮人穿着黑色的道家仙服,对着流连礼貌地行了一个礼:“欢迎来到修炼之地炼血海。本尊是此地界的守卫者修禁。”
炼血海?流连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记得自己明明是接受了昆仑镜的测试,然后进了一个时空隧道,接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个地方——按理来,自己也该穿越到昆仑镜的镜子世界里才对,就如上次进入的书中一般,为何会被莫名其妙地传送到什么炼血海来?那有缘人的测试到底是什么?难道说测试已经结束了?那自己也该被送回去才对呀?不懂,完全弄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名为修禁的矮人见流连一直发愣,到也不打扰,他在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恭候着,脸上的笑容却隐隐有些嘲讽。
“为什么我会被送到这里?”流连摸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
“你不是第一个。”修禁在一旁扯了根枯草,放在嘴里道,“五百年前,一个月明宫的女修刚到炼血海的时候,第一句话也是问,我为什么被送到这里。还有三百年前,有个乾坤罗的弟子落到了炼血海的地界,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对了,还有一百多年前,另一个仙修者也是莫名其妙来到了炼血海,只是他很不走运,一进炼血海就误闯了青魔姬的地盘,听说已经化为一堆黑血骷髅了。”
月明宫女修、乾坤罗弟子、以及那架带着黑血的骷髅……五百年、三百年……记得书曾记载过的界之时空差,每一个地界空间,时间流转的速度不一样……南山派大殿的时光流转速度,肯定与炼血海不一样……这么一想,流连顿悟——原来,昆仑镜将每一个试验者都送到了同一个地方,那就是炼血海。记得自己曾经在白尧拿到青木门的古书中,看过有关十大神器的记载,其中讲到“昆仑之境,通天”,现在仔细理解起来,也就有些明白了:昆仑镜并没有一个镜中世界,它更像是一个传输的工具,能将人带到天下任何一个角落。那么,它为何会将自己、以及前几位修仙者带到炼血海来呢?
“有缘人,昆仑镜,炼血海?有缘人,昆仑镜,炼血海?!”流连重复了几遍这几个词,忽然灵光一闪,一拍脑袋,明白了过来,不由仰头长叹了一声,“南山派和上神界真是做了一场好戏。”
“啊?你说什么?”修禁跳到了流连身边,“以前那些修仙者也是,嘴里念念叨叨的,离不开什么南山派,昆仑镜。”
“唉,这也不能怪他们。”流连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要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十大神器有蹊跷,且在白尧失忆后,对上神界那帮统治者不信任,恐怕也猜不到这一层。
整件事,说到底,根本就不是什么为昆仑镜找有缘人,而是随便找一个人,替南山派和上神界到炼血海办事罢了。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主要是看他或她能不能顺利的完成任务。
昆仑镜为何只让其他门派弟子进,却对南山派弟子无效?昆仑镜已经在他们派存在了这么多年,他们难道会不知这镜子的功效,以及如何阻止自己进入时空隧道?这其中想一想就有猫腻。也许,他们全派的弟子,真的都已经试过到炼血海来也说不定,只是可笑的没有一个能替上神界完成任务,后来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撒谎借故说昆仑镜对本派弟子无效。
还有,上神界的人自然对这个十大神器之一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他们不愿自己出面,就弄出些预言之类的说法,派个特使到下届,来找像自己这般的小仙修去做炮灰——这到真是高层才有的作风。
反正,死了一个,后面还有千千万万个备用,小仙修而已,根本无伤大雅;就算这小仙修千辛万苦完成了任务,也是南山和上神界得好处——这样的算盘,真是怎么打都不会错!
流连咬了咬牙,用手摸了摸自己乱掉的头发,转而看向一边的小矮人修禁。
如今之计,也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流连心中暗道,从前面几个失败的修仙者看出,昆仑镜并不是不管他们死活,当它发现,修仙者无法完成任务时,它会自动将其送回,只是那修仙者已是非死即伤。
流连当然想回去,但她可不想回去丢脸。可此时,她连昆仑镜到底要她来炼血海做什么任务都不知道,又如何去完成?
原本想通的事,又遇到了死结。一时心烦气乱,流连不由急躁得抱怨声起。真是倒霉!最近诸事不顺!说到底,都是白尧的错,若不是他,自己就不会悲痛欲绝、修炼失败然后想来南山散心,若不来南山,就不会因为一时好奇去围观什么有缘人,也就不会莫名其妙被带到这里……这么想着想着,流连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不知为何,被猛地强行拉到了久违的神识之海中……
“喂,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入定吧?”修禁看着突然打坐起来的流连,上前看了几眼,“居然此时入了心魔,你这丫头的命数也背,估计不会比前几位好到哪里去。得了,我把该说的说完就走,免得沾了你的晦气——喂,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这炼血海是最次等的修仙之地,此地多为妖修和魔修,仙修甚少。因此地和魔界边境相连,此处栖息的魔物、妖兽众多,来此修炼的,若不是法力高强的仙神,就是穷到连几颗灵石都没有,连碧仙池这样廉价的修仙地结界也开不起的修仙者。此地弱肉强食,没什么法则可言,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言罢,修禁丢下入了第二重心魔的流连,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偶会不停地鞭策自己,努力更新,更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