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南河边,夹岸垂杨,菰蒲莲荷,凫雁游泳其间,桥亭台榭,棋布相峙,滋味美丽。
秦睿难得心情这般好的出行,乔逸跟在他身侧,眼角弯弯。两人偶尔目光相对,便都不可抑制的微笑起来。街边的摆摊的小贩们热情的向两人打招呼,还有不懂事的孩童递过一枝梅花,奶声奶气道:“秦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所有人哄堂大笑。
于是就连乔逸都闹了个大红脸。
却见那孩童的娘急急忙忙的跑上前,把自己孩子抱住,假意的拍打了两下,板着脸教训道:“傻孩子!男子是不能成婚了。”
于是所有人又安静下来。
秦睿原本勾起的嘴角,也慢慢的放下来。好像在所有人眼里,男子之间可以狎玩,贵族公子间可以不懂事的玩闹。可是谈起成家立业,所有人都会抱着男子不会有未来的眼光看他,劝他。
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秦睿抬头看去,乔逸依旧是笑着看他,似乎并不为那句话所动。只是小声说:“没关系,我可以不娶妻纳妾。即使没人认可,那也是我们的事,和他们无关。”
过了一会儿,乔逸又才有些艰难的说:“如果……你要成家……只肖说一声就好,我保证不会为难你。”
秦睿愣了愣,然后捏了捏乔逸的手:“我哪里会娶妻生子,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爹娘手中的宝,哪里能让我这样糟蹋。”
秦睿是一早就知道的,他见识过这样的女人。京城这样大,许多消息就像自己长了翅膀一样钻进自己的耳朵。在京城附近的一座小城,有一位乡绅。一生只有一位妻子,旁人都以为他是与夫人情深。哪里知道,三十多岁时与一位捕头成了事。两人双宿双飞,周游列国去了。
剩那名女子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拉扯大,又培养那孩子考上了举人。
秦睿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对那名乡绅十分不耻。已有了妻子孩子,却还要与男子厮混。嘴上说着仁义道德,说着情不知所起。实际上却是个抛妻弃子的无耻之徒。
所以秦睿决定,要么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要么娶了别家姑娘,就要对别人好。
女子不像男子,她们的荣辱全部系于自己的丈夫。
乔逸松了口气,但依旧是忧心忡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能够抵抗的了的呢。若有一天我……”
“那你就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忘了我才是好的。”秦睿道。
乔逸愣了愣:“为什么?父母强加给我的,难道就为了父母的命令,我就要失去你吗?”
微微的叹了口气,秦睿拍了拍乔逸的肩膀:“哪里有不能违抗的呢?只要你铁了心的不娶,谁也不能逼迫你。可你低了头,自己轻松了,却要害别人一辈子。这难道不难受吗?我若依旧与你一起。也成了伤害那女子的帮凶。”
乔逸呆住了,他显然没想到秦睿会这样说。在他的印象中,娶妻生子是常事。京城里有断袖之癖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还不是个个都成家立业了。更何况,现如今夫妻之间哪有什么感情,具都是互相利用罢了。秦睿的说法,他觉得对,可又觉得不对。他反问秦睿:“那若那女子并非真心,只是找个夫家过自己的日子呢?她不爱我,自然不会在意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即使她不爱你。你也依旧要让她生孩子。女子三年无所出,这是多大的罪恶?她把持着内务,一生都奉献在了这上头。你不说爱她,却要敬她,重她。”秦睿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大多数人听了,也只会笑他太当真,太善良。
这不是善良,这只是一种失望。
断袖并不是罪恶,可太多的人。把一个男人抛妻弃子归咎在这个男人是个断袖上。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若有一日自己明白才是。这些事,就等着你爹娘逼你成亲了再说吧。天涯海角,又哪里不能去呢?”秦睿在这一刻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他的心在乔逸面前变得柔软。他甚至不想自己那些雄心壮志了。若有一天,他和乔逸都被逼着成家立业。那他们就出去,过个两三年再回来负荆请罪。
在这时,秦睿是真心实意的这样想。
至于乔逸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穿过长长的廊桥,缓慢的穿过街巷小道。有大小的商贩充满善意的给两人打招呼。一切美好的令秦睿感到满足。
若没有遇见眼前这个人,那一切就都完美了。
那人一身月白衣裳,腰带上系着玉佩,若是眼尖的人,就能看见上面雕着一条五爪真龙。他的眉眼锐利有神。看向秦睿的时候秦睿强自镇定,已经不像之前一样会莫名的害怕恐惧了。
“秦兄、乔兄。”成旭看向秦睿,又看了看乔逸。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他的头颅自始至终都是高昂着的,成旭原本就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或许这与他自幼所得的教育有关,或许也是因为从小见惯了人情世故、人心险恶。所以总是不自觉的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两人刚想要行礼,却被成旭打断了,只听成旭说:“别行礼,本宫此次是微服私访。晓得的人越少越好。你们两个莫表现的明显了。”
“倒是不知你们二位关系如此好,把手同游,倒是别有情趣。”成旭眯起眼睛,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秦睿倒是难得的面对成旭平心静气起来,他觉得自己不再怕成旭了,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再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了。他还有身边的人需要他守候,作为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心病都不能抵御。他还能有什么作为,还能有什么用?
他如今虽尚且做不到宠辱不惊,但做到不再畏惧,也是好的。
秦睿不自觉的眼睛总往成旭的玉佩上瞄。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定了没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突然吓出了一身冷汗。皇子们虽是龙子,但内务司有规定,五爪金龙乃是真龙天子的象征,就连太子殿下,也是不能用的。无论是绣在朝服上还是雕在玉佩上。
此刻的秦睿知道自己窥见了什么,簌的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也不敢声张。知道自己只能把这个秘密自己深藏,这可与自己的身家性命相关。
成旭看到秦睿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玉佩,他露出一个笑容。一个旁人看起来无害,却令秦睿胆战心惊的笑容。那个笑容似乎是在告诉秦睿:你若是说出来,就小心你的人头。
于成旭这样的皇子而言,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强烈的征服欲。他不止是要征服那个王座,还要征服普天下所有的百姓群臣。
“哪里的话。倒是十……,倒是成少爷,今日倒是好心情。我们两个无所事事,只能约出来同游了。”秦睿不卑不亢的说,也不敢把自己的忐忑流露出来。
好在乔逸没在意到,他原本就不是个会在意这些细节末节的人,因此倒是虽然拘束,但平静的说:“正是呢,倒不知道您也回来。正是时候到了,不然微臣做东,请您与秦少爷去吃酒?”
成旭倒是看不清喜乐,笑眯眯的说:“正好,我还从未在宫外吃过酒呢。你们带路,我可不知这宫外哪里的酒好吃。”
乔逸边走边说:“我去过的酒馆也少,就晓得清涟巷子里有一家小酒肆,虽小。但那招牌的桂花酒却是十里飘香。不少文人墨客上京赶考时,都会在那的白墙上留下自己的墨迹。就说上两界的前三甲,都在那儿留过墨宝。也是缘分,如今许多赶考的举子们,来到上京都得去那酒肆喝上两杯,留下段字些语。”
“这样的好地方?我可从未听人说起过,这样说来,还真是不能不去见识见识了。倒是秦兄,也该在那墙上写上两句才好。今年的三甲,你可得当仁不让。”成旭似乎总是笑着,但那笑容并不会让人觉得安心温和,反倒像一条正欲进攻的毒蛇,令人退避三舍。
秦睿埋着头,也不知想什么,说道:“哪里的话,成兄谬赞了。我自己有几滴墨水,我可是太清楚不过了。能考个进士,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三甲哪里是那么好得的,多少人一生都考不上。就说贾宝玉,那样大的家世。姐姐还是贵妃。科举时考了个进士,全家都张灯结彩了。可见科举不是那样好考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到底有几个能成为天子门生?难道真想戏本里写的,苦了半辈子,一朝就考上状元了。若真如此,哪里会有范进中举这样的典故。
于是秦睿又说:“若真考上三甲,可不得请成兄畅饮三天三夜。”
成旭点点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本宫可记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