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山下,赵璃王清正细细观览屋院,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次日了,二人早已困乏不堪,然丝毫不曾松懈,院屋周边的黑衣人正抬着一具具尸身,前往高处山林掩埋,并未见到赵平身影。
赵璃愈看愈急,就差奔过去着问了,王清慰道:“郡主不可心急,当下找不着王爷的身影,那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赵璃瞅向王清,心知王清所言无错,爹爹不在那群黑衣人之中,便足以说明爹爹未被擒住。
可爹爹究竟在何处,不见着爹爹,自身是不会安心的,出神稍会,却听王清说道:“郡主,此地不宜久留,未免被察觉,我们还是早点离开才是。”
赵璃急道:“可如今我们该去何处?”
王清稍一思索,微声说道:“王爷既未被那帮黑衣人所擒,定是逃于一处,当下之紧,应是寻到王爷才是,料想王爷绝不会躲于镇里,只会远离叶云,想来是往回返之路逃去,郡主与在下应反道而行才是。”
赵璃一想也是,况且爹爹令王清上山寻己,眼下绝不会逃远,为能早日与爹爹团聚,只好如此。
于是听从于王清,趁天色未亮,二人速去镇上购得快马,一人一骑,奔离小镇,绕过小村,直往村外行进。
次日清晨,微光逐起,天朗气清,叶云山脉一片盎然生机,好自清新怡人。
这一日,叶云一众弟子,趁凉晨之际,速速快步下山,渐往镇内奔去,昨夜营寨之中,徐青手提墨笔,描起赵璃画像,脑中百转千回,笔下张弛有度。
眼里尽是赵璃天真笑容,挥之不去,画像神然,仿若真人,众人瞧画,便如见到赵璃本人一般,好生真切。
徐青描上十幅画像,次日一早交托众人,一行人提剑奔走,进入镇内,按画像分为十波,四处搜寻。
赵璃虽名动一时,然初入叶云,毕竟不为人人所见,此番郑开召集叶云半数弟子,包括巡山弟子,一同下山寻人。
场面壮大,百姓皆是不解,纷纷询问何情,然此事绝不可令他人得晓,叶迹早有吩咐不可泄露半句,搜寻之时,只问及可否见到一陌生女子,各户人家均回应未曾见到。
除寻常人家以外,酒楼茶馆书斋等地也一一搜遍,仍未寻到一人。
搜了半日不见丝毫成效,徐青陆云栖付真等人坐于一桌,饮茶解渴,陆云栖只言不发,付真问情她却敷衍不闻,眼里尽是怒色。
在这叶云山中,只与赵璃如同姐妹一般亲昵,竟未曾想被其利用欺瞒,现下只想着寻到赵璃,好好同她质问一番。
可如今未有结果,实在气人,徐青坐直身躯,眼色微动,眺望远处,只见一屋前牌匾所写“马商”二字。
当下便想到赵璃或会来此买马,便拿上剑鞘,奔向那处,众人皆疑,纷纷跟了上去,徐青进入院中,见马厩之中几十匹马正享用马饲,又往前走了几步,后面跟上几人,付真问及缘由。
徐青未及理会,续自行走并进入内院,却见一马厩内少了两匹马,一年老马商正于一旁打扫,回身见一众身着白衣的叶云弟子,便走过来行礼。
众人回礼,徐青当先问起:“老伯,请问你这马厩中的马,今日可是被人购了?”马夫回道:“不错,今早我还未起榻,院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我起身着衣开门,便见一男一女来此购马,于是将马卖于他二人。”
付真赶忙递上赵璃画像,那马夫一瞧,立时回道:“正是此女!”众位皆惊,徐青回身说道:“他二人既已购得快马,当下应是离了小镇去往它处,知会其余弟子,不必再行搜找,回镇口商论罢。”
叶云山外,远离小村的一座小山之内,草木葱郁,山形微陡,日光盛烈,而丛林深处却无一丝光束,只阴暗湿冷。
一错根大树之侧,正躺有一虚体弱人,那人唇口淡白,鼻息之口微微扬气,双目半闭,意识不明,正是赵平无错。
其旁围有数人,正中一黑色衣衫老者,眼留于赵平腰处,眉头稍稍皱起,不远处正走来两灰布人士,一人拿着几束青灰色药草,另一人手拿木碗与药杵。
二人奔上来将药草放于木碗中,细细捣碎,取出叶汁药渣放于手上,蹲在大树之旁,将药汁抹在赵平腰部。
赵平微眨几下眼皮,也无甚动静,二人见无大碍,便继续均匀抹搽。
稍时,碗内药汁已尽,那黑色布衫人稍使眼色,身旁一稍壮之人使力扯下一块粗布,走到赵平身前,立起赵平身子,另一人接取壮人粗布,将步牢牢绕在赵平腰部一轮,轻轻系紧。
壮年将昏死赵平背起,与众人一同走往一处,那深色布衫人正是浅水帮帮主黄楠生。
黄楠生抬起赵平虚手,捏住脉搏,闭目稍会,睁眼微喜,知赵平性命无忧,当无甚大碍。
此番惊险若无黄楠生及时出现,只怕赵平会被擒于小村之中,黄楠生心下稍松,却不能全然松懈。
只忧望远方,身旁弟子问道:“师父,我们需将赵王爷带回帮内么?”
黄楠生眼望赵平,凝声道:“暂且不必,你等先去山外探听,得知赵茹消息后,速速将其带往此处,不可泄露半点风声。”
那人点头领命,叫上七八名弟子向山外行去,壮年背后的赵平全无意识,不知何时才能醒转。
各浅水弟子找寻一处山洞,众人皆进了洞内,三五个人出洞捡拾木柴,半会之后,回返洞内并堆起柴堆。
其一人取出一根粗木,又拾起一块尖石,将粗木放于石地,石块尖部置于粗木之上,双手紧住石块,迅速使力左右转动石块,并且向下压动。
时辰渐久,那弟子越发大汗淋漓,手臂酸痛,可手中尖石不可停下,便续自转动石块,众人瞧得着急,其中几人也拿起石块转于地上的干木,纷纷乏累酸痛。
洞内一阵磨砂之声,直令人鸡皮竖起,只觉好生烦难。
一时有余,其一人终究钻起星点火花,一时间茅草先着,干木后起,片木之间,已升起篝火,洞内通透灰亮。
山洞内甚潮冷,可眼下山外正烈日高照,众人皆离火光稍远,如此既视线通亮,又不致闷热。
壮年拖动赵平身躯,拖至洞墙之处躺下,赵平微微醒转,眼留晕色,眸光撇过几人,双手吃力撑地,身子靠在墙上。
目光滞住,直视黄楠生,黄楠生浅笑,开口说道:“王爷感觉如何?”
赵平轻顿,双臂微微抬起,两手合拢,作礼谢道:“多谢黄帮主救命之恩。”
说罢微磕几声,浑身软靠于泥墙,吃力喘气,几位弟子面有怀色,皆细声相慰。
赵平眼见这些子弟,想到方前血战,只因自身不察,害死二十位浅水弟子,羞愧难当,脑袋轻轻低了下去,黄楠生观之而道:“想必王爷心中痛苦,若早些听在下之言,也不致如此。”
赵平抬眼微望黄楠生,更当悔之,当下也不多说,闭目沉思,忽睁眼急道:“本王悔于未听王爷之言,今日又被王爷所救,今后王爷若有需本王之处,本王定当竭力,眼下本王还想拜托王爷一事。”黄楠生道:“王爷是让在下帮你找回郡主,是也不是?”赵平点头,复又补道:“若黄帮主真能救回小女,本王必牢记黄帮主大恩,来日必将相报。”
黄楠生不语,只轻望火堆,火堆处发起霹雳柴响,将黄楠生照得透亮,黄楠生避过火光,站身走远了些,赵平也轻轻挪身,眼留于黄楠生。
黄楠生突开口道:“若在下帮王爷寻回郡主,王爷须得答允在下一事。”赵平疑道:“黄帮主有何事要在下答应?”黄楠生道:“王爷回京平息风波之后,留京三月,三月之后,便是一年一回的江上宴会,到时还请王爷赏临。”
赵平忽惊,连声问道:“黄帮主一向少问江湖事,虽说江上宴会举办于离立水湖不远的江水船坝之上,然听闻黄帮主这些年未曾理会一次,今年怎有意趣去这宴会了?”黄楠生笑道:“王爷果然知晓不少,昔年在下不去,只因琐事缠身,如今王爷去了,在下自然要去。”
赵平又疑之不定,问道:“为何要本王前去?”黄楠生回道:“王爷回京即知,现下好生休憩便是。”
叶云山上,须臾阁中,叶迹轻步慢走,转而步速加快,又至减缓几步,心中苦思,脸色忧急。
门外闯入一黑影,叶迹猛然转身,那黑影乃是陈远,陈远踱步而来,心留愧意,徐徐抱礼禀道:“掌门,弟子无能,未能擒回赵平。”
叶迹大惊,摇头疑惑,急道:“为何?那赵平孤身几人而已,你们竟拿他不住?”
陈远低头禀道:“掌门息怒,那赵平老儿帮手甚多,起先我为防止变数,细细探寻,才俏俏斩尽赵平周边护卫,以及院内侍从,本以为天衣无缝,可临了之际,竟又碰上一绝顶高人,在那绝顶高人带着赵平奔逃之时,我与暗魇们竭力追赶,然奔至一处,又被一众人拦住,实在不敌,只好撤回众暗魇,还请师尊降罪。”
叶迹细细思来,回身立住,负手于后,对赵平身旁之人甚是惊疑,据叶迹了解,赵平是京中人士,很少与江湖中人往来,未曾想周边竟这般高人相护。
心中苦恼,眼下赵璃已走,尚不知弟子们能否寻回,忧急难思,坐倒在花木椅上。
陈远自是愧疚,问及赵茹,叶迹只道赵茹已私自下山,郑开等人正步步相追,陈远颇为诧异,心知赵平果然老奸巨猾。
无奈之下,只好开口讲道:“师尊,待弟子指派暗魇暗中探寻赵茹下落。”
叶迹未思点头,陈远正待出阁,叶迹忽叫他站住,陈远回身凝望,不知叶迹何意。
叶迹令道:“你也不必令暗魇寻人了,叶云附近定是不会有一丝踪迹,你只需派人远至千里,到得北部京城之外,守住要道,待赵茹赵平经过之时,将其拿下,万般不可再次失手,你部暗魇弟子尽数派出,尽快寻好马进发。”
陈远暗思,稍稍一顿回道:“弟子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