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故意(1 / 1)

箫晟最后没有宿在琳琅殿,却是回了承乾殿。

即便能感觉出来箫晟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沈蔚然现在并不想去猜箫晟的心思,是以没有多想什么。至于自己始终不曾侍寝一事,沈蔚然更没什么心思,左右这事情由不得她,那只能该怎么着便怎么着了。

离这一天过去两、三日之后,沈蔚然从樱桃那儿听说有妃嫔亲沏了茶派了宫人送去承乾殿,最后半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被皇上一句话便撤了牙牌,于是再无人敢做那等子事情。原本以为箫晟会不堪其扰,却不曾想他直接掐断了其他人的全部念想。这么一来又反而像是在向妃嫔们说明,关于沏茶一事,他只买淑妃的账,其他人打这个主意,绝对得不到任何好处。

当风头不减的沈蔚然沉浸在自己悠哉小日子里的时候,箫晟因为手上突然多了许多需要尽快处理的事务,便没有再去深究那一日心里异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到底沈蔚然就在这后宫,逃不到哪儿去。他总有一天会弄明白。

这一天,好不容易将紧要的事情都处理好,箫晟松下一口气来,愈觉得现下形势不容乐观,不能有半分掉以轻心。箫晟伸手摸了茶盏过来,闷头喝下一口茶水,却是尝不出什么滋味,索性闭了眼仰靠在椅背上,却将徐熹和高福全都喊进来御书房。

徐熹和高福全进得御书房内,两人瞧见箫晟这么一副疲惫的样子,知这几日的事情搅得他压根没法好好歇息,确实是累着了。是以两人在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徐熹已是脚下向前挪一步,低声开口询问,“皇上可是要午歇?”

箫晟不曾未睁眼,却问,“已经申时了?”

“皇上英明,再过一刻便要申时了。”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箫晟话说了半句,又半天没了下文,高福全和徐熹便等在那儿,不再说话。因为箫晟不喜,这御书房内甚少燃香,更无那什么烟雾袅袅的意境。二人垂首躬身等候吩咐,好半天才又等来了一句,“听说皇叔新近送了一批舞姬入宫?”

“回皇上的话,贤亲王爷确实在前两日送了一批舞姬入宫,现下都在那教坊好好养着,皇上可是要宣?”

箫晟终于是睁了眼,端坐好又哂笑道:“都送到眼皮子底下了,怎么能当作不知道,皇叔的一片好心,朕又岂可辜负了去?宣吧,左右现在有这么会子空闲,不过是寻个开心么。”

沈蔚然将荔枝和樱桃留在殿外,自己则随着亲候在那处的大内副总管徐熹一起往承乾殿偏殿去。她颇有些意外于皇帝派人去琳琅殿请她到这儿来赏舞,这样万分荣幸、昭示宠爱的传召,不等她回到琳琅殿,妃嫔们便该都知晓了,更不说还有皇上的贴身内侍亲自相迎。到底这样的殊荣,没几个妃嫔能有。

箫晟随意的靠在软榻上,神情惬意,见徐熹领着沈蔚然进来只稍微抬了抬眼,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偏殿内的舞姬们身上,表情却似更加享受这曼妙非常的舞姿。沈蔚然跟着徐熹从一旁不紧不慢地走近箫晟,不曾瞥一眼那些舞姬们。

徐熹行礼之后便退到了旁边与高福全站至一起,独留沈蔚然在那处。沈蔚然在乐声中从容行礼,依然目不斜视,半点儿注意力都没放在那些舞姬身上。箫晟终于半坐了起来,免了沈蔚然的礼,可没赐座,只示意她一道坐在软榻上。

箫晟一直维持着半坐的姿势,待沈蔚然坐下后,便倾身上去附耳说道:“这是新近被送进来的一批舞姬,朕瞧着你对这些颇感兴趣,便让人去寻你来陪朕一起瞅瞅。”

细想起来,箫晟对沈蔚然并没有多少亲昵的举动,如现下这般近得几乎要贴在一起说话更是不曾有。沈蔚然表示,一个有着年轻健壮体魄的人近乎贴着自己的身子又在自己耳边说话,更兼有带着雄性的温热气息就喷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哪怕不至于夸张到瞬间心动,却也一样完全把持不住——瞬间就觉得脸烧得慌。

箫晟并非故意,只是觉得这乐声嘈杂,才凑近了一些与她说话,奈何这软榻就这么大小,贴得近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察觉沈蔚然瞬间便绷紧了身子,脸上没有异样,圆润白嫩如玉的耳珠却在这一刻迅速透出粉色,只这般羞怯又逞强的样子便让他实在是有趣得很。原先尚且觉得疲累不已的阴霾心情,就这么轻易扫去了许多。

迅速恢复理智的沈蔚然却依旧绷着身子,放在身前的手也捏紧了裙摆,她抿嘴轻瞥个个皆似柔若无骨的舞姬们,在心里对领舞的样貌身段给予肯定,这才偏头故作从容,好奇又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怎的知道臣妾对这些感兴趣?”感觉到沈蔚然始终绷着身子,箫晟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复靠着软榻,可没回答沈蔚然的问题,只说既然是感兴趣,欣赏便对了。

沈蔚然并没有对这些多感兴趣,箫晟没可能是从荔枝或者谁那里得知的,那么便只能是他自己认定了。想来想去,唯有可能是前些时日萧姝的生辰宴上她一直都在欣赏着舞姬们的表演,若是因为这样,便多少能说得通。可沈蔚然没自恋到觉得箫晟是多在乎她才记得她的喜好,今日之事,多半不过是箫晟的一时兴起,更没准刚才的话没准是随口说说。

其实陪着皇帝一起欣赏美人这样的事情真的一点都不美,若不是刚刚午睡醒来,沈蔚然觉着自个真不一定能撑得住。正巧一支舞蹈结束,奏乐都歇了,箫晟示意停了,舞姬们便纷纷行礼听候皇帝示下。

沈蔚然嘴角含笑瞧着领舞的美人半蹲着身子,和其他舞姬垂首埋头的样子不同,她此刻正大睁着一双眼睛,不安分的左顾右盼,仿佛对这殿内的事物感到十分新奇。她看起来很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但身段姣好且纤浓合度,和她的样貌完全不符,于是形成了反差能让人瞬间便被吸引。莫怪乎她敢有这般大胆的行径了。

“皇上,皇贵妃娘娘求见。”

箫晟正和沈蔚然一样打量着面前的美人,听了内侍来报,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说宣进来。

施夷光进来殿内,飞快的扫了一眼殿中的舞姬们,接着才看向了箫晟和沈蔚然。如同沈蔚然先前每一次见到施夷光一般,从她的神态中总能感觉得到骄傲和不屑的意思,哪怕她此刻笑着。

沈蔚然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在箫晟面前,施夷光的态度应该会十分温软,却并不是。如此,她能坐在皇贵妃这个位置上,怕和箫晟的意愿没有什么关系了。

箫晟免了施夷光的礼,语气平淡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此刻这殿内的气氛实在说不上多好,尚且坐在软榻上的沈蔚然只好自动选择不去在意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然后依着礼矩在这时起身向施夷光行礼请安。也许她应该有眼力见一点,在施夷光进来的时候便乖乖的站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做着明显会让她心里不舒服的事情故意膈应她。这么想着,沈蔚然又自觉地带上了笑容。

还没等施夷光免沈蔚然的礼,半坐着的箫晟已先问她,“皇贵妃寻朕有什么事情吗?”说话间,拉了沈蔚然的手让她重新在软榻上坐了下来,和他离得很近。这般举动于沈蔚然而言,等于是暗示她要好好的配合,她亦正有此意。

施夷光脸上依旧端着笑容,半点儿都没变,仿佛对箫晟和沈蔚然两人的行为均丝毫都不在意,答:“皇上这几日忙碌操劳不得休息,臣妾心中忧虑,便命小厨房炖了些药膳汤给皇上送来。”

“爱妃真是有心了,且放着吧。”

箫晟的脸上终于带了笑,但这话听着却更让人觉得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施夷光示意宫女将汤蛊呈上来,徐熹上前接过后又退至一旁。而因为施夷光的突然到来,舞姬们到此刻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半蹲在那儿。

“还要看么?”

耳边突然冒出箫晟的声音,他又一次贴得极近和沈蔚然说话,竟是询问她的意思。沈蔚然的手还被箫晟拽着不曾松开,哪怕她努力眼观鼻鼻观心不去在意太多,可来自箫晟干燥温热大掌的触感太过清晰明显,到底无法忽视那厚茧摩挲着自己手背的感觉。

沈蔚然觉得自己大概只要一偏头,耳垂大概就要贴到箫晟的唇瓣上去,明知道如此,也不得不配合箫晟演戏。

于是她咬唇含笑,脸上闪出象征着羞涩的红晕,先睇一眼施夷光,这才语气欢快又有些谨慎且小声的回答:“臣妾都依皇上的意思……”说话时因为想看箫晟而偏转过头,果不其然,耳垂处传来了柔和的触感,顿时脸就更红了。

着沈蔚然的想法,是她不小心触碰到箫晟,接着起身告罪,箫晟自然是免了她的罪。可就在她惊慌中忙着起身的时候,箫晟却一下子将她的耳珠含在了嘴里。先前的羞涩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但在这一刻,因为箫晟的这一举动,沈蔚然觉得脑子当下空白,唯独能感觉到的便是一下子从脸到脖颈到全身都烧起来了。

哪怕箫晟很快就放过了她,可沈蔚然还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施夷光站在那儿看着这些笑容如初,沈蔚然却觉得她的笑容和眼神里满是阴沉之感,左右她们两个人必定是不死不休,沈蔚然不担心施夷光会更加想要了她的命。

恶趣味般的对沈蔚然无措的反应感到心情愉悦,箫晟笑得舒心却看向领舞的那名女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这么一句话,让施夷光的处境更加尴尬。

“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叫宁佛桑。”

“‘涓涓泣露紫含笑,焰焰烧空红佛桑。’是个好名字。高福全,赏。”

箫晟延续着自己的恶趣味观察着沈蔚然过分小巧的手掌,她没有留指甲,亦没有染蔻丹,指头圆润好看。箫晟就这么头也不抬的赞赏一声,即便如此,也足够宁佛桑欢喜,高高兴兴的谢恩随着高福全下去领赏。

研究了半天沈蔚然的手,箫晟终于重新抬起头来,看到施夷光还在那儿便是一副万分吃惊的表情,“皇贵妃还有什么事情吗?”

任是被冷落至此,施夷光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有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来,她只笑着说,“臣妾已无事了,臣妾告退。”没有半句其他的话,行礼告退。

施夷光的大宫女玲珑和玉致等在承乾殿外,见她出来脸色十分阴郁,马上迎了上去,可心中都感到不妙。皇上怕是又给娘娘难堪了,而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倒霉的,只会是她们这些服侍的人。

“皇姑姑午歇醒了么?”被扶着上了步辇坐好,施夷光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这才问玲珑和玉致。

“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午歇已经起了。”

“去永福宫。”

施夷光走后没多久,沈蔚然也离开承乾殿回了自己的琳琅殿。晚间听闻皇帝召了宁佛桑侍寝,沈蔚然并不惊讶,若没有这个心思又何必问她的姓名?只想到箫晟每次翻她的牌子都不曾临幸于她,不免疑惑对别的妃嫔他是否也是如此,可偏箫晟对她莫名多了许多亲昵的举动,当真是个心思琢磨不透的人。

午歇醒来就被宣去了承乾殿,这一刻从荔枝口中得知这么个消息的沈蔚然正在荷花池旁,望着已有些荷叶田田景象的荷花池发呆。天色有些晚黑夜已经开始降临了,池子旁边也点起了灯笼。这两日天气热起来了不少,此刻池面吹来微风,十分凉爽。

水面黑黝黝的,能看清的不过是荷叶和荷叶梗的轮廓,沈蔚然在心里盘算了下自己保持着这一个举动已有十多日,且她每次都只留樱桃和荔枝两人,那么对方出手应该也不过这么两天。将樱桃遣走去准备晚膳,沈蔚然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栅栏旁,荔枝忙提醒了一句,“娘娘不可离这般近,当下跌下去。”一旦越过栅栏,便只有池水了,偏她并又不识水性。

“嗯。”沈蔚然应一声,退后一步,扭头看着荔枝问她,“鱼食呢?”前两天,她让宫人放了许多鱼养在这荷花池子里。荔枝应声走上前将鱼食递了过去,沈蔚然接过看看没有多少,便皱眉责备荔枝一声,“怎的才这么点儿?”立刻将她遣走去取鱼食。

沈蔚然端着装着鱼食的小瓷罐,重新贴近了不过她大腿高的栅栏,全无防备的撒起鱼食喂起鱼。

这么过了片刻还没有半分动静,沈蔚然正要以为对方今日并无动作的时候,水里猛然冒出个头来。乍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么一幕让她惊吓不已,几近尖叫。沈蔚然身子一个哆嗦便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想要远离池边,可就在她后退之时,背后猛然出现一双有力的双手将毫无防备的她推向了池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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