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杨深竟然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把旁边人吓了一跳,连忙想捂他的嘴,“轻点声,万一这里有监控呢!”
有监控的话别说带着这群人了,他们自己都未必能走出这里。
杨深歪了歪头,避开他捂过来的爪子,收好身份卡,“没必要。这里太吵,而且并不重要。”
就算物力有条件监控,也不值得浪费人力来观察这些被奥斯顿总统当做炮灰抓来充数的家伙。
“而且就算真有监控他们也会觉得你只是在暂时安稳军心而已,谁会相信你把放人肆无忌惮地挂在嘴边?”
谢尔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怔怔地看着杨深,“你现在,真的胆子挺大。”
从前也不是不聪明,但始终温吞吞的,脑子转得快,临了却没有决断。
而现在简直是太有魄力了一点。
“主人喂主人,其实那种身份证明我也可以伪造过关的嘛,完全没必要跟那种低级的光脑去要哼。”
脑海里响起塞因斯的声音,好吧,对于它来说大概眼里的对手就只有“功能落后的新世纪光脑”了。
“是谁整天说它自己能量不够的。”杨深不动声色地挑眉在脑海中与那个家伙交流,一边分心顾着周围的情况,面上丝毫没有异样。
“唔……你别提啊,一提我觉得好饿啊,主人主人我要饿死了嘤嘤嘤嘤。”
杨深顺手抚了下头发,顿时觉得头都要大了,“大家休息一下吧,无论要做什么,都要有备无患。”
这些平民显然也别想有什么宿舍之类的好待遇,他们明显在被送上战场之前会一直关在这里,随便找房间的哪个角落睡就是了。
当然这种境况下应该也没有什么人能睡得着。
杨深例外,他说完真的自己找了个僻静点的角落,坐下就倚着墙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是被刚才他说的话给震惊还是被他的镇定所感染,房间里的种种嘈杂之声真的慢慢微弱下去。
慢慢的,有越来越多的人即使睡不着,也开始试着安静下来,养精蓄锐。
房间里面有点闷,有点燥热。
脑海里面塞因斯已经喋喋不休地扯到了生物质能制剂的美味,虽然他很怀疑对他来说是不是真的能感觉到美味这种东西。
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在银蓝之海的寝殿里,蓝夙渊曾经吩咐厨师给他做的那些充满海底风情的小菜。
“好吃么?”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杨深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
蓝夙渊近在咫尺的脸庞差点让他停止呼吸,深邃的瞳孔里摇曳着海洋的蓝,倒映出他小小的身影。
这是……哪里……怎么会?
冰凉的手指抚上脸庞,落在他的耳侧,“怎么又发呆,不饿吗?”
杨深慌忙左右四顾,光线幽暗,看不清到底身在哪里,然而那些身周水波流动的感觉,又提醒他分明是在海底。
“蓝夙渊?”他不是在陆地上,那个又热又闷的军营里,到底是什么时候——还是从离开蓝夙渊开始的一切其实只是个梦。
他们根本从未离开过彼此。
到这时杨深才感觉到心底那股难以压抑的强烈思念,几乎要把他的理智淹没,梦境里那个理智冷静又孤独的自己……
他忍不住也伸出手去,贴着蓝夙渊的脸,“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们分别,我一个人在陆地上,走啊走。”
杨深喃喃地说着,指尖那熟悉的触感一下子涌向全部的感知器官,卸下所有的武装和心房,触摸到内心深处无尽的眷恋和思念。
“别怕。”蓝夙渊安慰他,把人紧紧地抱紧怀里,属于这个男人独有的强悍气息扑面而来。
总觉得眼皮有点沉重,止不住地想要往下坠,很累,四肢百骸都酸痛无比,杨深忍不住闭上眼睛。
下一秒却又睁开,生怕眼前的一切在他眨眼之间成了泡影,视线里的蓝夙渊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渐渐模糊。
怀里的一切也越来越空。
杨深急了,想再抓紧一点,眼前露出淡淡笑意的蓝发男人却忽然面色一变,露出惊异的神色。
从他的身上猛地绽开大蓬的血花,糊住杨深的视线。
“不要!蓝夙渊!”杨深满头大汗地醒来,眼前仍然是那间营房,四处横七竖八或坐或躺着无数人,有不少人被他惊醒。
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他剧烈地喘息着,原来那才是梦……他依然在岸上,身边也没有蓝夙渊。
只是那最后的血色,一点都不像梦境,太真实了,让杨深心底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问不远处的谢尔,“我睡了多久?”
“按陆地的算法,现在是凌晨五点,你可以再休息两个小时接着出发也没问题。”
“不。”杨深摇摇头,“如果大家觉得可以了的话,我们现在就走。”
能离开这种令人惊恐的牢笼,没有人会觉得不愿意,事实上,他们巴不得昨天就走。
杨深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按身高排好队,门开的时候,都规规矩矩地出去,如果你们乱闯的话,再被留下来,我也无能为力。”
拿出身份卡开门之前,杨深回头,对争先恐后的人们说了一句。
最后一句的威慑力显然足够,谁也不想在这种充满希望的关头又重回黑暗,即便不情愿,所有人还是规规矩矩地排好队,鱼贯而出。
利比亚已经接到消息等在外面,看到那些“新兵”竟然排成队伍安安稳稳地出来,望向杨深的目光略缓。
“每人领一份物资,我等你们回来。”
“保重。”杨深对他笑了笑。
不远处路过一队士兵,望向这边七嘴八舌地窃窃私语,“那是什么,那群被抓来的平民?”
“昨天还关着鬼哭狼嚎,今天队排的这么整齐,那谁不是说根本训不动么?”
“看前面那个,那是谁?”
“长得好像有点眼熟,哎,我想不起来了,真是。”
随着众人的议论,杨深已经带着他的“新兵”们坐上利比亚调派给他们的飞舰。
目送着新兵营里面的人都上了飞舰,利比亚一抬手,拦住杨深,看着他,“导航目的地我已经设好并上锁,唯一的目的地只有前线。”
这是在警告他不用耍花样,就算想耍也耍不出来。
刚刚上去离得比较近的几个平民听见了,脸色立刻大变,刚要说什么,已经被谢尔一手一个捂住嘴拽了进去。
剩下与利比亚对峙的杨深从容不迫,仿佛原本就要安安稳稳上前线,“我们本来就要上前线,多谢。”
说着头也不回地登舰,留给利比亚一个让人觉得削瘦却并不柔弱的背影。
飞舰在设定的导航下自动。
“你果然骗我们,你还是要带我们上前线送死!”飞舰里,那几个听见对话的人已经躁动起来。
杨深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穿过,来到驾驶舱前,“塞因斯,这可是那个新型光脑上的导航锁。”
“切~小儿科。”塞因斯发出轻蔑的声音,杨深点头,把手腕连同手腕上的塞因斯一起塞过去。
显示屏忽然一阵紊乱,露出杂乱无章的花色,然后很快恢复正常。
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在飞舰内响起,“锁定解除,请设定导航路线。”
杨深一勾嘴角,转过身,“你们想在哪里下去?”
一片目瞪口呆的人,
被抓的平民们来自各种各样的地方,最终杨深选了个折中的较为安全的地带把人放走。
只有那些原本跟着杨深从海底逃出人类,他们在陆地上本没有家,不知何去何从,虽然最后有一大部分还是跟着原住民们离开,还是有几个年轻人留了下来。
“我们原本以为乌托邦……原来,也不比海底好多少。”有人失望地说。
杨深摇摇头,“他本来应该是很好的,这片陆地。”
飞舰不需要操纵设定自动航行就能飞行,用不上杨深的精神力,缺点也很明显,速度慢、机动性差、只能做客舰而不能当战舰。
几天后,杨深一行人到达了前线。
虽然出发的时候他带领的是一群平民组成的新兵,但名义上还是送往前线的支援,因此原本应该有人收到讯号来接应。
但飞舰开始低空盘旋的时候,舰内的人都意识到,前线那些人大概没有功夫能来接应他们了,因为近海上,鲛人正在发动猛烈的攻击。
滔天巨浪中长尾忽隐忽现,掀翻海上的人类船只,灵活地躲避着空中袭击,并不断地以鲛人的力量推进海岸线,临时淹没陆地。
相比之下,人们显得格外狼狈,他们的武器虽然威力巨大,却总是会被速度极快的鲛人们闪避。
炮弹在海中爆炸,让没有游出爆炸范围的鲛人们受伤,他们却又有极度强悍的自愈能力。
一批撤下去疗伤另一批就接着顶上。
虽说鲛人无法上岸,让人们可以有喘息休整之地,但狡猾的鲛人们会掀起海浪,趁机冲上岸冲散人群,再随着海浪回到海洋。
不少人叫苦不迭,更许多有人不明白,他们明明只要好好待在乌托邦中心,上不了岸的鲛人跟他们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战争会持续几千年?为什么总统一定要他们剿灭鲛人?
可军人只需要听从命令,他们的疑问无从问起。
在飞舰里俯瞰战况的杨深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无缘由的悸动,胸口的鲛珠蓦地给他一种格外强烈又温柔的感觉。
视线里的海面上,忽然有银光在波浪中一闪而逝,在那一瞬间,杨深仿佛看见了,一头熟悉的蓝发。
作者有话要说:~ ̄▽ ̄~~ ̄▽ ̄~感谢小依风、浮沉的地雷~
蓝蓝,憋了那么久,你终于可以出来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