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尖叫声,如一把利刃刺破耳膜。
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纥奚延握紧斩日刀,抬脚往厢房快步走去。紫红衣角沿路划过,细小的尘埃在金丝黑靴上飞扬。
从那半开的门后,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床前。
而脸色最为阴沉的西栎,指着床板,火冒三丈的问:“衣服呢?”
望醉楼的店小二,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缓缓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不敢置信的道:“不可能!怎么会不见的?我明明亲眼看到她塞进去的!”
“在此期间,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泽裕皱着眉头,俯身靠近床板,仔细查看了隔间里的每个角落,还不忘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隔板。
随后是他一声细若纹丝的低语:“真干净啊!”
然而,这句看似随意的感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没有,因为那位客人迟迟不回,随身衣物都没有拿走。老板说先留一晚再说,所以一直没有再安排其他人住进来。”店小二唯唯诺诺,连声音都变了调。
“那这要怎么解释?”西栎猛地揪起店小二的衣领,怒气冲冲的问。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当时那个女子确实把衣服塞进去了!我亲眼看见的!”店小二苦苦解释,却已无法再次博得他们的信任。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几件衣服凭空消失了?”
忽然,纥奚延的声音从天而降。不知何时,他那挺拔的紫衣,已出现在别致的屏风之后。
不过短短几步,他却走得慢且悠然。
话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附和。
他便笑起来,视线淡淡瞥过店小二惊慌失措的脸,平静似水的问道:“又或者这里本来就没有那么几件衣服?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前些日子住在这里的人,是我?”
“我”
店小二只觉得背后汗毛瞬间竖起,悄悄回头,望了一眼纥奚延。但他毫无波澜的脸庞,看不出喜怒哀乐,却更让人恐惧不安。
食指的疼痛再次剧烈传来。
他不想再有第二次这样痛苦经历。
“我也不知道当时那位客人确实没有戴这面具来着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言罢,纥奚延走近窗边,扬手推开唯一一扇纸窗,倚着窗沿若有所思。
他的视线,却漫无目的的游走在楼下的街道,空中的小雪,窗外的飞檐上
突然,瞳孔微微收缩,纥奚延的目光定格在窗纸画着的梅花上,随之倾身往前,眉头悄悄高隆。
只见一个指甲大小的圆洞,赫然出现在梅花的花蕊中。
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的密信是怎么送去的?”
“当然是学了三声猫叫,然后用竹筒射入你的窗内了!”陈墨林当时的话,开始回荡在纥奚延耳边。
这圆洞,与陈墨林的话正好吻合,也能印证店小二所言非假。
也就是说,十年前纥奚延真将这间房作为落脚之处。而昨日妄琴也真的来过这里。
钥匙,很有可能是她在床板的隔间中找到的。
她也的确把衣服塞了进去。
但是除了钥匙,她究竟还拿到了什么?
正当纥奚延托腮思忖时,从外吹入的一阵晨风,带来了阵阵寒意。
窗框上的几根小绒毛,被风吹到纥奚延的鼻尖,旋即而来的麻痒,让他颇为不耐的摸了摸鼻子。
真痒。
随意扫过掌心的绒毛,目光却陡然一滞。
这是——从衣服上掉落的线丝!
难道说
果然不出所料!
纥奚延眯起双眼,悄无声息的伸手,把窗沿上一个浅浅的脚印慢慢擦去。
毫无疑问,有人昨日从这扇窗户偷偷进来,不小心被勾到了袖口!
所以衣服被这个人拿走了吗?为什么?他为何要带走那几件衣服?
“混账!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清楚?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是吧?”西栎气急败坏,猛一松手,店小二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连连求饶。
“我这也是哎哟这几位爷,你们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们什么都别再问我了!”
在那一片聒噪之中,纥奚延面露不满,忍不住打断道:“既然认错人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不是来找妄琴的吗?”
这句提醒,让他们幡然而醒,差点本末倒置,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泽裕起身,向店小二挥挥手,面色稍为缓和的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能确定昨日来的那个女子,真的戴着那条发带?”
“千真万确!我要是这次还眼花,那我心甘情愿让你们挖了我这双眼睛!”
“不用问了,妄琴走前,我也看到她头上戴着那发带。”西栎怒气减退几分,双手环胸,全然没有察觉到窗前纥奚延的异样。
“嗯,你先去看看手吧,再不去这根手指就废了。”泽裕点头,和颜悦色的对店小二说。
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恩惠,店小二连滚带爬的往门外奔去,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几人面和心不和,各自代表的几股势力交错对峙,深陷漩涡却不自知。
直到店小二彻底消失,泽裕才将古琴放于桌上,琴身纵横的白线却没丝毫消退。
而最大的区别,是那些白线上,忽然多出一个大大的红点。从红点延伸出的一条红线,往东北方向迅速掠去。
“梅林。”
泽裕凝视半晌,嘴中吐出两个字。
“走!”
“那这里?”
“这里已经没什么留下的意义了,床板下的隔间显然已被人清理过,太干净了。”泽裕低头,把黑铁玄琴又牢牢系在后背,说得风轻云淡。
西栎却猛然一顿,回想起在府衙里问过纥奚延的话。
他还没有回答。
但当时神情怪异,盯着西栎看了许久。
而派去跟踪的人说,在祥裕街就跟掉了目标。纥奚延一夜未归,会不会就是回到这里来消灭证据?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正当西栎满腹疑虑时,望醉楼下传来方文急不可耐的呼喊声。
西栎忙大步向前,走到窗边,上身探出窗外,望见方文仰头站在长街上,脸色异常苍白。
“又怎么了?”
“陈墨林!陈墨林他被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