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俞氏和靳兰还未睡醒,靳霜便早早起来跑到灶房帮着李婆婆打下手。
可惜她前世文武双全,却对下厨之事无半点经验,连简单的清粥饼子都不知从何下手,跟在李婆婆身后,忙没帮多少,麻烦却是添了一堆!
最后直接被拉着脸子的李婆婆撵去抱柴烧火了!
饶是如此,李婆婆这边一顿四人份的朝食做下来,靳霜却是从里到外都被烟火熏成了一块“黑炭”!
李婆婆看她那狼狈模样,竟是“噗嗤”一口笑出了声!
她转回自己的小屋,从里面翻出一条白白净净的帕子,递给眼前活像个黑小鬼的女娃娃,没好气道:“赶紧去洗洗,脏死个人!”
靳霜不用照镜子都能想到自己现在什么德行,心里也有几分懊恼,前世她的另一个女官芳若时常亲自下厨为她做各式小菜,大江南北,酸甜辣咸,但凡见过、没见过的,芳若都有本事把它变成一盘美味!
她有时心血来潮也会亲自参观有宫中“冰山美人”之称的芳若表演厨艺,那会儿只是觉得芳若的姿态端庄优雅,做出来的食物又可口至极,所以导致她一度认为下厨是件简单的事!
今日看来却是隔行如隔山,有种东西叫天赋,她自己是自信过了头!
她小心的接过李婆婆递过来的帕子,眼睁睁看着自己乌漆抹黑的手瞬间便在人家白净的帕子上留了两个黑印子,不由尴尬一笑!
她本就满脸黑灰,这一笑,显得一口芝麻小牙雪白雪白,再加上眉眼弯弯,倒是凭空多了几分年画娃娃似的喜气!
嗯,不过这年画也是熏黑了的年画!
李婆婆这么想着,竟又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靳霜大囧,道了声谢便急匆匆奔着水井跑去了!
李婆婆看她那样,越发笑的厉害!
她心中暗忖,这般瞧着,也就是个普通的娃娃,天真稚气,实在让人无法同前夜里那浑身充满神秘和压迫感的小姑娘联想到一处!
不过这终究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寻常孩子!
她又想起昨儿晚上这孩子不知打哪儿突然弄来一根山参交给她,那参的品相一般,但是怎么也得有二十个年头了!
身在这永昌巷边缘,她都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没碰过贵重药材了!
若是寻常孩子拿来给她,她肯定一肚子怀疑,不过若是这孩子,只怕没有什么不可能!
因为那天夜里,她从那孩子的一双大眼睛里看到了太多太多东西,冷静、沉着、慧黠、骄傲、贵气,还有一种连她都说不上来的东西,那种东西让人直觉很强大!
这靳家怕是生了一只金凤凰!
李婆婆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空,俞氏是个苦命的女人,能有这样的孩子也算苍天有眼!
天空湛蓝如洗,抬头看了许久的李婆婆忽然捏紧了双拳,她苍老的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儿扭曲!
不对,苍天怎么可能有眼!
他若有眼,哪里会让那负心薄情的狗贼逍遥至今,甚至平步青云!
而她自己,今后也只能一个人龟缩在这肮脏的巷子一角,日复一日的苟活吗?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甘心啊!
……
靳霜仔细将那帕子洗干净了,正想重新还给李婆婆,却见她还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天空,但是周身却溢出一种不太寻常的暴躁压抑之感,不由蹙了蹙眉!
“婆婆?”
李婆婆听见动静,缓缓收回目光,转脸看向靳霜,苍老的脸上毫无表情!
靳霜遂恭敬道:“婆婆,这帕子我洗好了,还给您!”
她有一种直觉,方才那个看见她的窘相忍不住笑出来的老人已经消失了,现在站在眼前的还是初见时脾气冷硬、说话刻薄的李婆婆。
果然,李婆婆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许久才挪开目光道:“这帕子我不要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几日你们在我这里的吃喝也都要算在诊金里,你明白吗?”
见靳霜点头,她便一边转身、一边态度冷淡道:“明白就赶快去筹钱吧!既然有本事能弄来山参,就没道理要在我老婆子这里赊账!”
说罢,径直往自己房里走去,从头到尾再没看靳霜一眼。
靳霜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里,若有所思。
看来这位李婆婆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陪俞氏和靳兰用完了朝食,也到了和王善家的约好的时间,靳霜出了门,正准备往昨日那条僻静小巷走时,一阵吵嚷声突然传到耳中!
靳霜循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与小巷相反方向的粉楼那边有人在大声吵闹!
粉楼距离李婆婆家只有十余丈的距离,比起外面那些外表花哨的花街柳巷,这粉楼可算是“其貌不扬”!
粉楼是座二层的小楼,而且比李婆婆家的小院也大不了多少,乍一看还有些寒酸破败,只因着门首处四周有几块已经褪色的红砖格外显眼,大家便戏称这里为“粉楼”。
只所以用了一个“粉”字,还有另外两个意思,一则是取烟花女子相好、粉头之意;二则是但凡身为原配正室之女子,皆用大红,粉色乃非正统之意,粉楼被用了这个“粉”字,也是被人取笑这里即使在秦楼楚馆之地中也非正统!
如此,靠着罪奴廉价出卖姿色的粉楼,在这座满是乞丐、流民的永昌巷里,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名副其实。
她虽同为女子,且从前的出身尊贵,但对青楼女子倒也不会如何轻视,活在这世间本就诸多不易,很多人无非是迫于生计罢了!
真要说起来,女子以色示人也算是变相的自食其力,比起那些整日挖空心思算计他人、不劳而获之徒倒是强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