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主仆打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麻脸吊眼,生的一副刻薄相,看衣着打扮像是个使唤丫头。
她身后的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擦脂抹粉,着一身桃红色袄裙,举止风骚,十分惹眼。
可能这主仆二人自巷子里出来时,与这粗壮汉子不甚撞在了一处,那丫头又是个嘴酸的,两厢里便这般争吵起来。
那做主子打扮的年长女子将自己丫头拉到一边,对着那汉子俯身一礼,声音娇媚道:“这位官人,这巷子狭窄,适才我们从里面出来,实在是不小心才撞到了您!我这丫头是个性子急的,又护主心切,还望官人莫要放在心上,小女子这里给您赔礼了!”
她这两句话说的分外柔弱,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勾人的媚意,别说那离她最近的粗壮汉子,便是这边陈礼也觉得酥了半个身子,连眼睛都直了。
果然,那汉子一双眼睛像黏在女子身上一般,傻笑了两声,才道:“这、这位姐姐,这是怎么说的,都是误会、误会……”
才说了这么一句,他又忽然猛的一拍大腿道:“哎呀,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边万花楼里的如花姑娘吗!如花姑娘,你还记得我吗?半年前我还特意去捧过你的场呢!”
这一声喊让陈礼也飞快醒过神来,如花?那不是王善的相好吗?
果然,那女子听了汉子的话,当场便脸上一僵,连先前那娇媚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
陈礼在这边听得真切,只听那女子声音低了几分道:“……是吗?这位官人,难为您还记得奴家……”
那汉子倒是丝毫没看出眼前女子的异样,只自顾自道:“如花姑娘,想不到咱们今日能在此处见面,真是有缘、有缘啊!你还是这般好看,我记得那日我去万花楼点了你的牌子,咱们俩那晚……”
女子见这汉子越说越过,面色一变,急忙拦住他道:“官人!实在不巧,奴家这边还有些事,怕是不能久留……官人,咱们今日便先就此别过罢!”说罢,也不等那汉子反应过来,便带着丫头逃也似的离去了。
汉子愣了愣,直到女子的身影飘然远去,他才一脸怅然的喊了句:“那、那……如花姑娘,以后我还去给你捧场啊!倒时候你可别忘了我王老五啊!”
陈礼撇了撇嘴,眼见那汉子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心中晒然,这如花倒是魅力不小,把这一个个姓王的都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话说回来,他回味着方才女子那风骚妩媚的俯身一礼,倒确实有几分姿色!
这么想着,他才慢慢收回目光,结果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布满细密褶子的大脸,险些将他吓了一跳!
他当即后退两步,一脸心有余悸道:“你这妇人,作甚靠的这般近,方才差点吓坏我!”
陈婆子冷笑一声:“呦,那敢问孩子他爹,你当真是被我吓坏的?还是压根你的一副心肝就被方才那骚女人给勾了去,这会儿倒是反赖到我头上了!”
陈礼恼怒道:“你这蠢妇,这是在外面,你又信口开河!”
陈婆子狠狠道:“你也知道这是在外面,我瞧你方才只恨不得把自己那对眼珠子都挂在那骚蹄子身上!你不是惯常觉得自己肚子里装了点墨水,整日圣人长、圣人短的吗!”
“怎么,今儿看见那女人,所以不想做圣人了?瞧瞧你方才那一脸急色的德行!我看这就是你们人的嘴脸,表面装的什么似的,其实一肚子花花肠子,没得叫人恶心!”
陈礼仿佛有种被人当众戳穿的尴尬和难堪,指着陈婆子恼羞成怒道:“你、你这无知蠢妇……”
才想骂几句狠的,这时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一个主意猛然跳了出来!
他们俩何必因为一个如花在这里翻脸、吵架,最该因为这个女人头疼的不该是他们王家吗!
想到此,陈礼努力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冲那陈婆子冷哼一声道:“无知蠢妇,就知道把些闲气撒在自己人身上!那边有让你能出气的大好机会,你不去抓住,倒会在我这里胡乱撒泼!”
陈婆子虽不忿他方才对那贱女人一脸垂涎,但到底是自家当家人,自己平素也听话惯了的,是以陈礼这句话一出口,她当即听出里面话里有话。
她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大好的机会?”
陈礼却故意别过脸,佯装打量四周。
陈婆子撇撇嘴,心中暗骂一番,才不情不愿的凑过去。
陈礼这回倒没再拿乔,同她耳语了几句,陈婆子原本有些郁卒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
“我估计她们应该不会走远,你且马上追上去!能不能给你自己出气,就看你到时候如何说了!”
陈礼最后又交待了这么两句,那陈婆子听得好主意,不由心情大好,白了他一眼道:“这个我自是明白!你放心,老娘这回非让他们老王家鸡飞狗跳不可,不叫那恶婆娘哭的死去活来,我就不算人!”说罢,一阵风似的往先前如花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陈礼站在原地,直到再看不到她身影,才摇了摇头,轻叹了声:“终是俗物!”言语间颇为无奈。
……
“听说昨儿西边屋里的浪蹄子得了那大户一支金钗,十足的赤金,有好几两重!还有楼下那个春桃,今早我去打水时碰见她屋里的丫头,说春桃前日子不知打哪讨来的方子,吃的身上皮肤又白又细,最近点她的客人多了好几倍!”
“姑娘,要我说,你也该想想法子,作甚一天到晚想着那个小家子气的王管事!这死了一个王屠夫,咱们难道就得吃带毛猪不成?有为他费心思的功夫,倒不如想着如何捯饬一下自个儿……”
如花站在一个贩卖各式廉价钗钏首饰的小摊子前,对一旁丫头的唠叨听而不闻,甚至姿态悠闲的拿起一支作工有些粗糙的珠花细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