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德不知该作何回答。若是不认识之人入了魔，慧德可以毫不留手地一掌毙掉。但是，此刻那个人却换成了即将和自己有几十年姻缘的女人，慧德才恍然发现，自己其实也还是个俗人，在面对亲人朋友之时仍会犹豫，踌躇不前。
犹豫片刻，慧德才轻启嘴唇：“前辈可曾想过当您成为僧人之时，如果那时您的父母仍旧健在，您遇上与我这般情境，那您又会如何选择呢？“
“现在的话，我会杀掉所有质疑我父母是魔的人。但是如果的话，“男子开始沉思。空中的柳溪芷面色开始逐渐发红，身体颤抖的幅度不断加大，慧德虽心焦但是不得不等着，等着那个人给出自己的答案。
这是一场赌，赌他的心胸，赌他的人性。
因为慧德觉得这个人之所以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与当初他父母家人的悲惨遭遇有会很大的关系。
沉思许久，他才苦笑了下，一挥手，柳溪芷便从空中飘了过来，慧德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匆忙接住她，带着她在空中盘坐。此刻，她的处境已然非常不妙，双目赤红，头发散乱，口角也流出诞水。
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这下，你可欠我的大了。“
双手向自己眼眶虚虚一挖，两团金光从自己的眼眶中飘出，附到那几指之中，被慧德快速地往她的两只眼睛一抹。顿时，慧德的眼睛闭上了，柳溪芷的眼睛睁开了。
那金光进入柳溪芷体内之后，立刻充斥了她的双目，转瞬消去，顺着眼睛向全身散开全身被金光渲染开来，一丝丝魔气开始从体内冒出，在空气中变成黑烟。
那男子看着他的双目中同样充满着赞叹，他好奇的问道：“小和尚，你可知，你这一舍弃，你那六大神通中的天眼通可就再无法修成了？“
“我自然知晓。我自小信缘，缘来缘去，当我遇见她，并与她产生了纠葛，我就知道我的缘分到了。但我相信，这缘也可能是劫数，所以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哪怕我就此陨落，我也在所不惜。“慧德躬身说道。
男子摇头表示不理解，笑说道：“你的话语我不太赞同，在我看来，你无非还是沉迷于那一副皮囊不可自拔。我们佛教中人往往把红粉骷髅挂在耳边，为何你有明知却故犯？“
“也许是因为她的一身皮囊太过美丽。“慧德无奈说道。
一声坏笑，慧德脑海中突然现出一副老妇图像，从岁月雕刻后的样子看来，依稀可以看出柳溪芷年轻时的绝代风姿。
“你还觉她美吗？“
“将来之事太过遥远，我只知今日今时今刻她很美。“慧德不为所惑。
男子没招了，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等佛门中人，人皆知晓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前辈为何问话语？“
你还倒是很坚定啊。男子暗中想着，倒是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说不定将来真的可以在走到自己这个境界。
抬头望向天空，闭上眼寻找着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
他需要一种感觉告诉他。
他该离开了。
慧德就是他的缘。
当他看到慧德时候，一种感觉告诉他，他真的需要离开了。以前是对于未来莫名地害怕，哪怕现在那股害怕仍绊住他的前路，但是他找到了一个缘。
缘也是劫难之始。
再次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慧德，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完全的纯净。
那个为了一个女人失去了双眼的小和尚，傻得可爱，跟自己当初还年少之时一模一样。
那种感觉终于来了。
他开口对那小和尚说道：“你可曾想过以我之能力，完全可以像杀凡人一般举手压死，却在这和你聊了这么长时间吗？“
“小僧不知，但知道肯定和小僧的辈分无任何关系。“开玩笑，这种杀神能活到现在就是一个神话了，想杀谁岂不是一个眼神的事。
“因为，你是我的缘。“他认真地说道。
“前辈不知要我做什么。“慧德躬得更深了些。
“不需要做什么，另外你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他笑着说道。
忽地盘腿坐下，一点慧德，和尚的身子便是腾地被吊在空中，一动都不能动。
那男子结出一手印，往自己的腹中气海处一指，一声“噗“的声音从丹田处发出，竟是破灭了自己的丹田。
大量的金色雾气从他的身体各处澎湃涌出，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个或舞枪或弄棒，或下棋或读书的人影。
随着男子再次一指，所有的雾气都向慧德的身上涌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茧，但在转瞬之间被压制在慧德体内，整个人也和柳溪芷一起变成了一个金人。
那手印再是一点，一个人形再次从他的体中拉出。这一次，他身上的变化尤为明显，原本几十岁的容颜瞬间变成一垂垂老矣的老翁。
将人影向慧德弹去之后，老翁的身躯也向下落去。像是泥土做的玩偶一般，身躯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下一刻，那碎块竟然化作一只只金色的蝴蝶翩翩向外飞去。
这蝴蝶很快的飞上天空，风一吹，那一只只蝴蝶四散开来，飞入千家万户之中，停留在那一堆堆灰烬之上，转眼之间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们的身上此刻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魔意，眼神纯净无比。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知道自己是死而复生了，跪在地上久久热泪盈眶，默念活佛恩德。
当慧德感觉自己的眼无比之痒，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然而此刻眼中的世界变的不一样了。以前自己用天眼通看这世界之时，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组成这个世界的线条，但是此刻却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世界满是密密麻麻的线条，有黑色，有红色还有，白色。
慧德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眼前的事更加的着急。脑子中莫名多了突如其来的知识，以及那身形极淡的男子。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我这一世所有的学习经验，武道经验，还有我的神足通这一神通传给了你，以后你修神通的时候也可以轻松一点。你也算的上我半个授道徒子，这一点，我不管你认也好，不认也好，你都算的上我的徒弟，所以你也不能太弱。
我也算得上一个不负责任的师傅了，刚认了你这徒儿却要离开，也不知你以后能不能看到我在那不知名之地建起我的佛国。既然如此，缘尽缘散，就看将来这命运几何了。为师，我这就先去了。“
这个莫名其妙认了自己为徒儿的师傅，倒是给自己送了一份好大的礼。在临行前，给他铸造了一条通往他那个境界的登天之路。可以想象，在净土佛国之中，此人怕是已然到了天人境界，差一步就要触碰到圣人果位了。
从彻见圆满自性的佛陀，到菩萨，到阿罗汉，到声闻、缘觉，都是圣人果位。再下面就是天人，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众生，这些都是凡夫。但是，无论凡夫圣人，在自性上终究都是同佛陀没有丝毫差别的，现前当来都能够究竟成佛。这些只是按照成佛道路上所修功德所排。
那个男人已经到了阿修罗境界，杀戮无穷，以杀证道。这天人与阿修罗代表了超越人类的另一种生命层次，也代表着他有着无穷的可能成为一位证得佛陀果位的圣人。
但是，慧德无比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这个男人是谁？
自己新认得师傅是谁？
他好像没告诉过自己啊。
那是不是，
自己还是只有一个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