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裴嫊觉得自己由飞灰一点点再新重聚成人形,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当然这个三天后,是橘泉告诉她的。
裴嫊背后垫着湖蓝色绣荷叶的大靠枕,斜躺在挂着淡蓝色锦纹帐子的床上,身侧垂下来的镂雕牡丹争春银熏球中有淡淡香气隐隐传来,其香虽淡,却和雅清心,让人觉得宁心静气,心中一片清明。
橘泉坐在床边,缓声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娘娘这是在毓华宫,”看到裴嫊眼中的疑问,忙解释道,“圣上在三天前降下圣旨,册封娘娘您为四妃之一的淑妃,赐居毓华宫。”
只有这些?
裴嫊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就这些?”声音里有一丝喑哑。
“还有郑贤妃娘娘,也是和娘娘您同一天晋封的,被册封为四妃最末的贤妃,赐居翠华宫。”
裴嫊的眼睛重又定在帐子上绣着的那一丛碧草上,不再言语了。
橘泉试了试搁在一边的药碗,“娘娘,这粥已经不烫了,请您趁热吃吧。”
裴嫊本想自己动手的,可惜她之前又被折腾的太狠,跟散了架一样,这几天又没怎么进食,手脚酸软无力,只好由着橘泉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
橘泉见她把一碗粥吃了个干净,心下欢喜,笑道:“娘娘先歇一下,等会再喝一碗汤药,再过几天就要行册封大典的,娘娘的身子可得快些好起来才行。”
裴嫊听了,仍是一副蔫蔫的样子,橘泉只当她还没有恢复过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去取了药侍候她用了,见裴嫊转身朝里,便将床帐放下,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候着。
也不知这药里是不是有安眠的成份,裴嫊本以为自己都睡了三天,是再睡不着的,哪知仍是一合上眼,什么都来及想就睡了过去。
在橘泉的服侍下用过晚膳和药后,裴嫊觉得身上总算回复了那么一点力气,扶着橘泉的手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吩咐她道:“我想沐浴,你去准备吧。”
“娘娘您的身子还有些虚弱,要不等过两天再沐浴吧。”橘泉劝道。
“在床上躺了这么几天,都快发霉了,怎么能不先沐浴呢?快去准备吧。”
“其实娘娘您天天都有清洗身子的,也不差今天,”橘泉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也不差今天一天,不如,不如等明天您身子再好一些再行沐浴如何?”心里却在想着要怎么把这个漏洞给补上。
“我这几天不是天天都躺在床上,昏睡不醒吗,又怎能沐浴呢?”
橘泉把头垂得低低的,“还请娘娘恕罪,奴婢知道娘娘素性喜洁,这几天和瑞草每日晚上都有替娘娘用温水擦洗洁身,更换里衣的。只是之前未得娘娘准充,就自作主张,擅碰了娘娘玉体,还请娘娘恕罪。”
“罢了,难为你想到了我素来爱洁的性子,既然每日都有清洗,那我便略泡一泡,想来不打紧的,快去准备吧。”
橘泉无法,只得下去备好热水,和瑞草两个扶了她进到浴桶里,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布巾替她擦洗身子,就听裴嫊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泡一泡。”
两人对视一眼,橘泉道:“奴婢等就在帘外候着,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喊我们。”和瑞草行了个礼,退到了帘外。
让她们备个热水倒是废话一堆,可让她们出去倒是走得怪爽快的嘛!
裴嫊在心里一晒,抱住双臂将自已整个身子都缩到了水底下,只把脸露在外面,头靠着桶壁,闭着双目,静静享受这种周身被热水包裹的舒服感。
以后这种舒服的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就只有在浴桶里泡热水澡时才能感受到了吧!裴嫊有些自嘲地想。
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她周身的肌肤,紧抱着的如藕双臂,白玉般的胸脯,雪白的大腿,甚至她还忍着羞耻,偷偷看了眼自已最私密的花苞处。
她的身上一丝曾经欢爱过的痕迹都没有,没有任何的青紫淤斑。她的肌肤是极为敏感的,以前弘昌帝只要多吻上那么一小会儿,肌肤上那醒目的斑痕总要好几天才消得下去。弘昌帝又有个怪癖,最喜欢看她身上被他弄出来的这些青青紫紫,也不给她上药,由着她身上布满这些欢爱过的痕迹,也幸好此时是冬天,曲裾的衣领又高,总算能遮掩的住。
可是如今自己的身上白白净净,就连□□那儿也是一丝儿红肿都看不见,那晚几乎被撕裂了的花苞处此刻竟然一丝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似乎那晚发生的那仿若让她置身于地狱的一幕,她身体深处所感受到的剧烈痛楚只是一场梦,一场恶梦罢了,当梦醒了,一切便都了无痕迹。
可是那当真只是一场梦吗?
但是无论那是不是梦,她都该清醒了,从她被送到这毓华宫,被封为淑妃开始。这一切还不清楚吗?她又一次被弘昌帝拿来做了郑蕴秀的挡箭牌。
德妃已是后宫第一人多年,此时若有个人越过她,品级直接爬到了她的头上,还是从个最低等的八品少使一跃升到了正一品的淑妃,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这下子,众人的视线都被引到了她这里,也就没人会去过多注意同样位列四妃之一的新晋贤妃,郑蕴秀了,只怕不但不会嫉妒于她,还会带着些看好戏的心态对她施以些微的同情,你之前不是盛宠无双吗?没想到会被一个八品的少使给爬到头上,反打了脸吧!
他和郑蕴秀之间心结难解时,不敢去见她,就拿自己来发泄□□,等到他二人琴瑟相谐了,自已这个红线就被丢过墙。最可恨的是,在弃如敝履之前还要尽性的再发泄一回他的,裴嫊就是心中再恨,也说不出那两个字来。
谁让这都是自己的命呢,还是自己选择的命运。既然是帝王的玩物,那就要有玩物的自觉。
裴嫊再从浴桶里出来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想好了今后的一切该如何去面对。
接下来几天,裴嫊按时吃药用膳,每晚早早的就睡了,如此养了几天,身子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更让橘泉和瑞草惊奇的是,她居然一次也没问起过弘昌帝。对于之前她昏睡了这么些天弘昌帝有没有来看过她,醒后为何弘昌帝一次不来等等,她一句都没有问过。
裴嫊不问,她们自然守口如瓶,多一句话也不敢说,只盼着她早日把身子养好,好去参加封妃的册封大典。
本来一切都是极顺利的,裴嫊的身子如期好转,册封大典的前两日还试了尚服局送来那日要穿的淑妃礼服,试衣服的时候脸上一直都是带着笑的,还赞那衣服极为合身,很是满意。
哪知真正到了册封那一日,橘泉和瑞草在床帐外唤了裴嫊好几声,也没见她答应,心中便觉有些不好,赶紧揭开帐子一看,只见裴嫊满脸通红,手放到额头上一试,简直热的烫手。
慌得二人急忙一个去请示弘昌帝,另一个派人赶紧去请周太医。
周太医来了一看,不过是风寒入体,这才引发高热,之前裴嫊的身子调养得不错,虽一时看着凶险,但只要用心调养,并不十分要紧。
但是任裴嫊再不怎么要紧,早就定在今天举行的册封大典她也是赶不上了。今儿可不是只册封她一个,还有贤妃郑蕴秀呢。
最后弘昌帝发了话,封妃大典照常进行,至于淑妃裴嫊因病不能册封,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反正圣旨都已经下了,册封大典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当下命人将金册宝印送到她的毓华宫,又赐下无数赏赐,封妃一事就这么揭过不提。
瑞草有些替裴嫊惋惜,橘泉却怀疑裴嫊这病来得也太是时候了,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就赶在那天病了。莫非这位淑妃娘娘压根就不想去参加那个册封礼?
裴嫊的确不想去参加那个劳什子册封大典,在她看来,那可不是风光无限,而是给她拉仇恨的催命符,还不如低调一些。弘昌帝不管她死活,拿她出来当挡箭牌,她可不能不为自己着想。干脆施个苦肉计,免得在册封典礼上刺痛了众人的眼珠子,又抢了郑蕴秀的风头。
裴嫊忽然有些怀念起她从家里带来的云珍和云香了,若是云香不曾背叛她,还在她身边的话,她再让云香传些话出去,就说她果然是个福薄的,即使被封了妃,也没那个福气风风光光的去参加册封大典之类的话,多少也能帮她减点仇恨值啊。
可惜现在身边这些个丫头没一个能用的,简直比起最后背叛了她的云珍和云香还不是自己的人。
裴嫊的本意只是想躲过封妃大典,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没再故意再让自己受冻,乖乖按时服药休息。哪知她如此配合,再加上周太医开的方子,橘泉的精心照料,她的病却仍好的极慢,都半个月过去了,还没全好。
裴嫊倒是有些无所谓,反正早一天好晚一天好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差别的。
不知是不是鼻塞的症状这两天好了许多,也能隐约闻到些味道了,裴嫊这一晚睡得格外有些不踏实,在睡梦中隐隐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气扰得她再也不得安枕,索性睁开眼来,就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她想也没想,张口就要喊人。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唇上,一个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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