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宁若看着轩辕泓的样子，心头便起了些异样的柔软。
她便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道：
“那师兄可别再睡着了就好，若不然师父定然不放过你。”
轩辕泓这才挑了挑眉，也笑道：“我若是再睡着，许是疯了！竟连姨母的药都不顾了，那姨母真要气坏了。”
两人说笑了这几句，遂又埋首各自手中的事物忙碌起来，可甄宁若的脑子里，却不知怎么的，总是转着轩辕泓说的“疯了”的字眼。
疯了……？
前世，到她甄宁若被江家半囚禁在后院的时候，是曾听过大皇子疯癫的传言，但那时大皇子就是一个从未谋面的人，甄宁若根本没有在意过。
后来，甄宁若临死之前，清河公主也说过，大皇子最终死因不明，只是三皇子都嫁祸给了哥哥甄英若……
想着这些，甄宁若心头重重的颤了颤，有股说不出的冷意从背脊里升起来。
她悄悄的抬头看轩辕泓，却见他神情专注的正在用戥子秤药，星目微敛，那样子，再正常不过。
甄宁若悄悄的吸了口气，让自己不再多想，继续自己的事情。
可她的心底里，却始终像搁着一根尖细的刺一般，极不舒服起来。
整个这一日，甄宁若的心里便一直在前世的记忆里打转，一丝让人无法释怀的阴霾，始终笼罩着她。
等到晚上，净莲再让甄宁若先去休息时，甄宁若便道：
“师父，我一点也不累。您只管去歇息，今晚的几样药，我想好好看看是怎么形成的。”
“这……不行！宁若，你不比泓儿是练武的，女孩儿家的，怎会不累？要不这样吧，我先去歇一下，过了子时，正好要炼多囊子，你叫醒我，我教你炼了，你就去睡，这样你也学了，也不耽误休息。”
多囊子是这次要炼的一种药物，炼制时要十分注意动静。
“……是，宁若听师父的。”
甄宁若心里暗自计较一番，点头答应，净莲便先去歇息了。
山里的夜，宁静的与世隔绝了一般，似乎世间只余这间炼药的殿宇还有些动静。
约莫临近子时，甄宁若一边拿银勺子翻动药材，一边悄悄的看对面的轩辕泓一眼。
灯火下，他那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眉眼，都因为认真而绷的紧紧的，这使他的脸部轮廓愈发清俊，甄宁若悄悄的别开眼。
“师妹有事？”
甄宁若刚转开眼，便听见轩辕轻轻的一声问，吓了她一跳，手里的银勺子都掉了。
她赶紧矮下身去捡，躲在桌子阴影里回答他：“没，没有啊。”
“呵呵，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再看……要是累了，便去歇着，这里有我……嗯……”
轩辕泓轻轻的笑起来，话还没说完，却低低的“嗯”了一声，没有了声音。
甄宁若赶紧站起来看，却见轩辕泓手里还握着戥子，人却半个身子趴在这大桌子上，姿势古怪的不动了。
难道……又睡着了？
如果说昨日轩辕泓睡着时，甄宁若还能觉得正常，那今天这样话没说完就没有了人声，还说睡着就睡着，甄宁若实在觉得古怪。
她心里大跳起来，三两步就绕过桌子走到轩辕泓身边去看。
轩辕泓和昨日一样，侧着脸，长睫盖着眼，看起来睡的好不酣甜。
“可是……可是，他也说了，他一个练武的人，再困再累，也不至于说说话便睡着了！”
甄宁若心里疑惑着，怔怔的看着轩辕泓的睡姿，慢慢伸出手指，放到轩辕泓的鼻子下去。
他的呼吸，轻轻的喷在甄宁若的手指上，温热微痒。
甄宁若收回手，皱紧眉，轻轻喊道：“师兄？师兄？”
轩辕泓一动不动。
甄宁若心底里的那丝阴霾忽然一下子放大了，使她整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起来，不禁把目光放到他手上。
轩辕泓的一只手垂在桌下，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手指纤长清瘦，十分好看。
甄宁若紧咬住唇，伸出三根手指，轻轻的搭上桌子上那只手的脉搏。
寸沉寸浮……寸沉寸浮……
不对！
甄宁若忽然如触电似的放手，微张着嘴站在一旁。
她学医时日短，但把过的脉却不少，广安侯府里的人，但凡她能把的她都去试过，她总觉得轩辕泓的脉息不对劲。
可是哪里不对呢？
甄宁若脑子里乱轰轰的，正要再伸手试，却听见净莲的脚步声，极快的在殿里响起来，随后便是有些沙哑的嗓音：
“宁若，我来了，你去睡吧，咦？这是怎么了？”
甄宁若还没来得及推醒轩辕泓，净莲已经从左侧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向趴在桌子上的轩辕泓。
“睡着了？”
净莲又问一句，倒放低了声音，无限怜爱的看了看轩辕泓，又嗔道：
“这孩子，真是累坏他了，不过他就不能坐好了睡吗，干嘛这样趴着！”
净莲说了一句，便走近轩辕泓，看了看他手头的东西，对还站在轩辕泓身边的甄宁若道：
“宁若，那便再辛苦你一会儿，多囊子已经磨出来，我们炼好了这一味，你便去睡。”
甄宁若没动，眼神依然怔怔的看着熟睡的轩辕泓，蹙紧着眉。
“宁若，宁若？”
净莲不禁又喊她两声。
甄宁若慢慢转头，看着净莲，却忽然一把拉住净莲的袖子，没头没脑的问道：
“师父，世上有没有一种毒，初始没有太明显的症状，甚至连脉息都把不出来，最多就是嗜睡，但慢慢的，会，会使人……疯掉……或者，或者，别的什么……”
甄宁若话语渐轻，似乎只是在问一件不相干的事，且十分的不确定。
但，灯火跳动着，映着甄宁若的脸，认真而焦急。
净莲目光凛凛然的看着她，眼眸深处慢慢聚上一股深浓的寒意。
很快，她把目光从甄宁若的脸上，“刷”的一下，移到轩辕泓身上。
净莲也静静的看轩辕泓，脸绷的紧紧，忽然伸出手，正要搭上轩辕泓的脉息。
轩辕泓趴着的身子却轻动了动，忽然睁开了眼，看到净莲，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