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我，爷爷，我也有本事让季氏重新来过。”在季氏和狄樱之间，他早就已经做出选择，他没有那么强大，强大到能够失去妻儿不在乎。
汶川地震之后有一个警察后来自杀，自杀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活在一种恐惧和后悔自责里面，每天都不敢清醒的面对自己的生活，在地震发生的时候他放弃了救自己的女儿选择去救了其他的人，等到回头去救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死了。
一夕之间，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家人，一无所有。
他有一身的荣誉加身，但是那也正是所谓的荣誉而已，他要那些所谓的虚无荣誉有什么作用，享受着那些人的赞美，说他到底多伟大。
但是有谁能够体会到自己的痛苦，亲人再也没有办法回来的痛苦？那种痛苦是绝望的，是压抑的，是无法再去挽回的。
他们都不懂得，都不会明白，快乐可以传递，但痛苦这东西无法感同身受。
季氏他在乎，但是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季氏没有了他可以再起来，无论花多久时间他总会从头来过，倘若失去了狄樱，大概他会觉得世界都坍塌了。
“哈，好啊……”季老爷子大笑起来，仰着头，胸口处震动：“我养了一个好孙子啊，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不顾一切，多重情的一个痴情种啊？季枭尧，你说你能够再起来，你要花多少时间再次起来，你以为你说的那样的容易？假如没有我，没有之前的基础，你能够站在这样的高位，你能够有今天的成就，那是因为季家本身给你的起点，而不是你本身就有这样的能力。季家完蛋了，你算是什么东西？”
季老爷子毫不留情的打击吼着问道。
“你觉得自己能够再来一次？人生有多少个再来一次？”季老爷子指着他的鼻头吼着，“你以为当你跌倒在泥潭里面的时候，会有人再来拉你一把吗？不会的。”
“当初那些围绕你的人，会远离你，不会多看你一眼。”
“当初那些巴结你的人，也只会嘲笑你，嘲笑你今朝失去一切。”
“你觉得自己自己能够有多大的能力？”季老爷子喘着一口气说完，见到季枭尧还是没有要回头的意思，便大步的朝着窗户边走过去，这里是28L，推开窗，望下去，香江在脚下蔓延而过，远远望去好似笼罩在雾色朦胧里，他臃肿的身体站在窗户边，高欢这时候发觉不对劲，“老先生！”
季枭尧双手叉腰也回头看过去，只看到季老爷子站在那边，神色肃穆，顿时季枭尧心底升腾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来，“爷爷，你想做什么？”
季老爷子的心中难受，环顾四周，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抬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摇头笑起来，“老了，老了，我以为季氏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发展成为这样，我应该高兴，可是没想到我今天竟然会看到他灭亡，等到季氏倒下之后，这里也不知道会变成谁的办公场地……哈哈，哎。”
“我守不住这里了。”
声音有些苍凉。
季枭尧听得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难受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压在自己的心尖似的，季氏在他记忆里就存在，对于季氏，他也有很深的感情，“爷爷……”
“季枭尧，我管不住，你想要做什么我这个老爷子管不了了。”季老爷子道，“既然我管不了我也不管了。”
“爷爷……”
“既然季氏会死在你手里，我也无能为力，哈哈，那我今天就在这里陪着季氏吧，我死了以后也能看着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心血，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他还是完完全全的。”他无法接受季氏的消亡，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爷爷……”季枭尧大叫。
“……”季老爷子的身子靠着窗户，随时都会翻下去，从这里掉下去别说是活命，28楼，可能尸骨无存，“季枭尧，你想要怎么做都随你。”
季老爷子说完便抬腿往窗外翻过去，高欢立即大叫起来，“老先生，你冷静！”
季枭尧也追了上来，“爷爷，你做什么？你过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的说，你不要想不开！”他看着那扇推开的窗户，再看季老爷子决绝的脸：“爷爷，听话，下来！”
“我该说的已经跟你说了，季枭尧。”季老爷子未动，见到他们两人的脚步都在往前移动，他摇头，“你们不用白费力气，就算今天不是在这里，那也是在其他地方，季氏都没了，我活着也没有其他的意思，或者你们可以跟我比比，到底谁的动作更加快。”
“你们不要不相信，我会跳下去。也不要觉得我是危言耸听。”
季枭尧抬手摁着自己的额头，仰头，冷静又直接，“所以，你只管说，到底想要怎么样，你才肯过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
抱着自己的头，“你想让我娶孙蔓蔓，我非得跟孙蔓蔓在一起不可？”
“枭尧，你知道我的条件，季氏活着我就会活着。”他沉声道，“选择权利都在你的手里，不在我手里，你如果觉得我不重要，想要看着我从这里跳下去也无所谓，我要是死了，你也应该觉得解脱才对，没人再来阻碍你和狄樱在一起了，没有人阻碍你们一家母子团聚了，不好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季枭尧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他要疯了，真的要疯了，一脚踩在悬崖边缘，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做出选择：“你这是在逼着我疯！”
“枭尧，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你只告诉我结果就好了。”季老爷子沉声道，如果给季枭尧的时间越多，变故越多，“你只有三分钟时间考虑，三分钟之后如果你没有答案，我就明白你想说什么了，我也清楚到底应该如何去解决。”
“你自己选择。”
左边是季氏和季老爷子，右边是狄樱和孙蔓蔓，怎么选，都将季枭尧逼到了一个关头。
要他做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吗？
季枭尧抱着头慢慢的蹲在地上，双手穿插在头发间，紧紧地闭着眼睛，高欢看着他这样对季老爷子投去目光，“老先生，你别逼着季总了。”
“我没有逼着他，选择权只是在他手里，他可以随意选择。”季老爷子道，不被这一幕所打动，依然是很强硬。
“……”季枭尧的喉结在不断地滚动，季老爷子对他的好一幕幕的在眼前滚过，母亲去世的早，他和楚蓉萍一向也处不来，季增林那时候又忙着部队的事情，所以根本很少管他。
练习拳击的时候是他陪着自己，骑马练习射击都是他，也是季老爷子手把手的教自己泡茶，练字，他身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来自于季老爷子，包括很多的经商知识也是季老爷子一点点教出来。
季增林对商业不感兴趣，他便将季枭尧当做自己的接班人来教育的，季增林在他身上投下了很多的心血。
那是他的爷爷，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季老爷子也在慢慢的等待，他看着痛苦的季枭尧依然没有任何后退，他只能狠下去，“季枭尧，时间到了，你想好了吗？告诉我答案。”
“……”季枭尧慢慢的抬头，时间好像是变得无限的漫长，单膝跪在地上，他抽着笑容大笑起来，仰着头。那种情绪的挑动下，竟然让整个空间里都觉得安静又带着苍凉悲伤地末世感觉。
真的是末世的感觉。
高欢已经知道他大概会怎么样选择了。
季枭尧慢慢的站起来，不动声色，偏着头，“爷爷，你赢了。”
“这一次你再次赢过我了。”
“你不过就是看着我，不可能反抗你，不可能看着你去死所以才这样做的吧？”他大笑，展开双臂在原地转圈，“这是季氏，这是你的天下，我是你的孙子，所以我注定做不到摆脱这一切，你赢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一切都是你的，不会有谁抢走这些，也不会消失了。”
“枭尧……”
季枭尧大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高欢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从来没有见到季枭尧什么时候这样的无助过，季老爷子不认可他的能力，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逼着他跪下。
见到高欢叹气。
季老爷子心底有释然，可是却像是压了千万斤的铁石一般，很沉重。
“高欢，你说，我这样做，是错了吗？”
“……”到底是谁对，谁错，谁能够说得清。
这个世界，本来并不就只有黑白两个颜色。
不是非黑，就是非白的。
还得夹着各种各样的价值考量，就像是制定的法律政策一样，有时候让人觉得公允，让大多数人伸张正义。
可是，有时候却让人觉得失望，不符合人情和道德，有时候人是被感情所支配的。
哪里有完完全全的公平呢？
“老先生，你不应该这样逼着季总的。”高欢道，“你不知道季总到底多努力，坐在这个位置上开始，他没有一天真的过得踏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到底担着什么。他一直都在努力想让大家知道他能够做的更好，可是，你却没有信任过他，刚刚甚至是用了那种办法来逼着他做出选择。你觉得季总会那样冷血吗？其实你是在消磨他的感情。”
“季总也是人。”
“这些年他过的也不好。”
“但是，这段时间大概是季总过得最快乐的时候，他在狄樱的身边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过得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