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那只烧坏的灯泡在整层楼的居民度过了几个没有路灯的夜晚后,终于被物业管理公司的人换了下来,用一只明亮的白炽灯灯泡顶替上。夜间江维再出门时,不用再借着外面的路灯看路,也不用再听母亲的嘟哝与牢骚。
只不过家庭的问题始终是摆在江维面前的第一道难关。尽管江维妈总是说“你专心念你的书就好,大人的事你别管”,但是这几天江维回家时总有一些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上来搭讪:“哎,你们家官司怎么样啦?你家里还好吗?”摆出一副又热情又富有同情心的虚假面孔,好像遮不住眼睛里怜悯的目光似的。
而江维总是不得不停下来不断地回答他们热情洋溢的问题:“啊,我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啊。”起初她还是很耐心地放慢脚步,去填补那些闲在家里打麻将看电视的街坊邻居的无穷无尽的求知欲。
到最后连她都厌烦了,以至于再有人问起时她总是加快脚步,冷着脸对那些好奇的面孔甩下一句匆匆的“不知道”。
他们并不是真心想要关心帮助她家,江维心里清楚得很。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在麻将桌、饭桌上嚼舌根的最新热议话题。
而在江维家中,又无端地多了一个矛盾。
矛盾的开端是外婆的电话。起因是两年前江维妈跟外婆借了三千块钱至今未还,外婆打电话来跟妈妈催,妈妈在电话这头叫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三千块钱你以为是三块啊,哪能随随便便就拿得出来的……我好歹也是你女儿”。
最后两方都气得不轻,江维妈更是怒火冲天地挂上了电话。
“三千块钱她也好意思追着我要!”江维妈在饭桌上依旧消不下怒火,“你外婆也真是够自私的,好像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似的!”
“可是三千块你不也欠了两年吗……”话的尾音被女生含混不清地压抑在了喉咙里,她闷闷地咽着饭菜。
但江维妈得不到支持,怒火又蹿升了几个百分点:“小孩子懂什么啊?你有本事拿三千块钱,你出去挣钱养家啊!说得倒轻巧,三千块,你妈又不是银行,随便一抓就出一把钱来啦?再说,这官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有钱也不能乱用,还得好好保管呢。”
“可是家里不是存有两万块吗……”
“你以为存有两万块就是有钱啦?”江维妈拔高了嗓子,筷子在盘子上敲得叮当作响,“这是给你念大学的钱,读书的钱!你好好给我念书,念完大学赶紧找个好工作挣钱养家,听见没?”
江维默默地低着头吃饭。
尽管之前也争辩过“我可以画画啊,画画不也挣钱吗”,但最后还是被江维妈的一句话压了下来:“这世界上会画画的人多的是,你以为会画两幅画,钱就跟水似的流进家啦?你知道现在高考录取率最低的是什么吗?就是美术生。最难找工作的是什么?还是美术生。你老老实实给我念好文化课。”
所以以后再听到诸如此类的话题,江维也不再去辩解。
画画、特长、梦想、爱好……这些遥远的词汇在家长眼里远不如“考大学”来得实惠。在家长的意识中,不念好书就是没有饭吃,只有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毕业后才能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或许再幸运点,如果以后能够考上公务员,有了铁饭碗,就不用再为生计而发愁,生活也就有了保障,那更是好到没话说。好像就算考大学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或者就算找到好工作也会失业这种更实际一点的问题,他们根本就看不到似的。
起初江维也嘲笑过“真是市侩的想法”,但是当现实横在面前时,她不得不在“爱好”跟“现实”中间做个选择,暂时放下其中远不可及的那一个,被迫无奈地去接受那个离自己更近的。
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江维刚跟赵萌凡一起走出校门,赵萌凡就到学校对面的甜品店去买点心。江维不喜欢吃零食,所以就站在一边等她,远远看到御新冶就在前面不远处,和总是待在一起的小团体打打闹闹地站在街边,不知道在等谁。
江维突然想起装在书包里的已经洗干净的衣服忘了还给他,刚想走过去,就看到一个女生突然向御新冶走过去。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御新冶身边的男生们就突然集体爆发出一阵起哄声,惹得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看过去。
那女生低着头扯着御新冶的袖子,而御新冶却是笑着看着她。
江维半犹豫地停住脚步。就在这时,赵萌凡也已经买好零食走了过来:“走吧走吧。”
“哦,好。”江维最后还是打消了上前的念头。
衣服,下午再还给他吧。
“对了,你听说没有,昨天隔壁班的夏朔被抢劫了!”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抢劫”这个敏感词,江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嗯?”
“夏朔啊,隔壁班那个,被称为班草的那个,你应该知道的啊。”
赵萌凡的目光在四周搜索了一会儿,最后突然定格住,语气也跟着扬起来,“看,那边那个!”
江维下意识地顺着赵萌凡看的方向看过去,目光重新回到人群中间的御新冶身上,再转向他身边另一个身材颀长而眼神冷冽的男生。
“看到了吧?他跟我们班那个御新冶,就是坐你后面那个,他们两个玩得超级好的哦,有御新冶在的地方绝对会有他啦。”赵萌凡兴奋的语气末尾还得意扬扬地加上了一个问句,“帅吧?”
“啊……啊?”江维愣愣地看着那个男生。远远望过去,他的眼睛给人一种冷冽却轻柔的感觉,跟记忆中黑暗的街道里那张平静的面孔渐渐重叠起来。
“听说他昨天被抢劫了,可是别人抢完他的东西以后,他居然还很镇定地对抢东西的人说‘把手机卡还给我’。啊啊啊!简直是帅呆了啊!”
江维愣愣地听着赵萌凡在她耳边花痴地八卦着,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突然无意识地慢慢紧握了起来。
“你跟他认识?”
“认识啊。”赵萌凡理所当然地回答着,紧接着又问,“你认识他?”
江维愣愣地回答:“不。不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他。
记忆开始倒带。
“是你?”男生困惑的目光突然放松下来,随之取代的是一种无意识的冷淡和柔和,“刚都看到了?”
“啊……嗯。”江维愣愣地点点头,话题无意识地跟着他走。
“吓着了?”男生朝她又走近了一点,“你也走这条路?”
女生依旧愣愣地点头。
“刚才你也看到了……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更何况是一个女孩子。”说罢他回头看了看,像是在确认歹徒离开没有,回过头来看江维,“走吧。”
“好。”
原来是见过面的,而且不止一次。
说起来和这个名叫夏朔的男生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上高中以前,应该是在中考之前,江维妈还没有被停职的时候。
当时他们并不认识,只是在妈妈所在的外科部碰巧遇到了,夏朔陪表哥来做阑尾炎手术,而主刀医生正好是江维妈。
当时江维就坐在男生身边,两个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只不过江维是在等她妈,而夏朔是在等他表哥。
江维妈在手术开始前交代江维记得给病人家属倒水喝,江维拿了一次性杯子在桶装水下接了一杯。递给男生时,男生抬起头来说了声“谢谢”,露出一双冷冽却轻柔的眼睛,随即从江维手中接过杯子。
江维重新在他身边一米远的地方坐下来。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后因为男生的一句话而被打破:
“你叫什么?”
“我?”接到男生确认的目光,女生有点诧异,不过还是回答了,“江维。”
男生点点头,面部的线条柔和了不少:“我见过你。”
像是笑的表情。
“咦?你……”
男生微侧过脸来看她,解释道:“你朋友赵萌凡,我认识的,我见过你几次。”
“哦……”
这下就说得清楚了,原来是沾了赵萌凡的光。
接下来两人也没再怎么说话,手术结束后男生还很客气地跟她道了别,正摘下白色口罩的江维妈奇怪地问:“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他是赵萌凡的朋友。”
再说第二次见面,他们也仅仅是打个照面而已。在江维手中的颜料泼到名叫御新冶的男生头上时,御新冶回过头去大喊了一声:
“喂,夏朔,你赶紧去帮我跟内宿生弄条毛巾和衣服来!”
而被点到名字的男生却说着很不给面子的话:“你活该!”
江维听到有点耳熟的声音抬起头去看时,正好对上男生又冷冽又轻柔的眼睛。
再接着,就是夏朔将衣服取来时的那几秒短暂的对视。
那是第二次见面。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有两次短短的对视。
不过,江维知道了他原来叫夏朔。
而在“被抢劫”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再次碰面,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之后,坐在江维后面的御新冶站起身来伸懒腰,然后走过江维身边,像是要出教室。江维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叫住了他:“御新冶。”
男生听到后回过头来,笑着看向她:“你叫我?”
江维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衣服:“你的。”
叠得整整齐齐。
御新冶的目光中明显多了几丝惊异。他接过衣服,笑着说:“啊,谢谢!”说完他随意地坐上了别人的桌子,展开衣服举着左看右看。
他晃着两条腿,牵动着运动裤上的褶皱,柔软的刘海搭在额前,“洗得好干净啊,谢谢你啊!”
“嗯……别客气。”
侧着光,可以看到男生对着光线的侧脸有些发亮,镀上了柔软的白光。
和夏朔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虽然听说他跟夏朔是好朋友,但明显就是两个相反的人。
就像自己和赵萌凡一样。
几个经常和御新冶勾肩搭背的男生从后面靠上来,其中一个笑嘻嘻地攀上御新冶的肩膀:“喂,御新冶,今天那个女的长得不错哦。”
“你那是什么眼光,恶心死了!”另一个接嘴。
“去,你懂什么叫漂亮?喂,御新冶,你倒是发表下意见嘛。”
他嘻嘻哈哈地推搡着。
“哈哈,御新冶的女人多到数不完,哪里会有空交什么‘女朋友’?”
“我警告你们不要乱讲哦。”御新冶冲他们翻着眼睛,直接把展开的衣服往身上套。
“御新冶也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
“意思你妹啊!死一边去!”
扭打成一片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下课嘈杂的声音里。御新冶被扯乱了衣服,几个男生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扯来扯去,不一会儿又转移了话题。
江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她知道他们所讨论的内容,多多少少也从赵萌凡那里听到了一些。不过就是中午有个普通班的女生在校门口跟御新冶表白,结果这件事情火速升温,成为了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焦点话题。而当事人的态度很暧昧,既没有接受也没有回绝,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对于江维来说,表白这种事,她绝对不会是主动的那一方。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御新冶好像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说到底,这样的男生,应该是被大多数人所宠爱着的吧。
当江维和突然转过头看过来的御新冶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御新冶好像是没感觉到尴尬,而是习惯性地冲她微笑,然后转回头去。
好像轻轻碰一下都会消失不见的不真实,江维的神经突然绷紧。
平时班上很活跃的几个女生朝这边走过来,一群人又以中午那个女生表白的话题开御新冶的玩笑。其中一个叫谢雅怡的女孩子笑得特别夸张,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甚至还蹲到地上去了。御新冶像是被笑急了,也笑着打了一下谢雅怡的肩膀:“你还笑!”
自然而然的动作,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就像是刚才原本应该很尴尬的对视却冲江维微笑一样,没有任何忸怩。
心突然塌下一块,像试卷上那道写不出来的题目一样,突兀地空白着。
果然,和夏朔是不同的类型啊。
回到家就接到了赵萌凡的电话。江维坐在沙发边上,脸跟肩膀中间夹着电话,手里剥着橘子。
“嗯……嗯……啊?又分?上次那个约你出去玩的七班的男生呢?”对于赵萌凡更换男伴的速度还是忍不住吃惊。
“呀,合不来嘛!”
“前几天送你回家的那个五班的呢?”
“我跟他没什么啊,就是他送我回去而已。”
“哦,那……所以?”江维将最后一块橘子皮剥下来,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最近有个男生……”
那头所指含含糊糊的,但是江维还是听出了她的意思,顺着赵萌凡的话往下走:“谁啊?又跟谁好上了?”
“也没有啦,就是有点意思嘛……”电话那头的赵萌凡的声音居然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你也应该认识的……”
“谁啊?”
“就是那个……被抢劫还很淡定的那个……夏朔啦。”
江维一愣:“什么?”
“以前就认识了嘛。”
“所以?”
“所以就是这样啊,最近突然对他有点兴趣了,本来一直就有好感的嘛。”
“你要跟他在一起?”
“嗯,也不是啦。就是有点好感,看时间慢慢发展嘛……你可不要去跟别人乱说哦,要是让人知道了很没面子的。”
“哦。”
本来一直就有好感。
江维默不作声地握着电话听筒,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了那天晚上。
“我记得你家是在市医院吧?”男生回过头来看她。
“嗯……嗯,是。”
其实江维十分后悔自己刚才袖手旁观的举动。但是夏朔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使得她原本还很窘迫惊慌的心情沉淀了下来,慢慢恢复了平静。
“刚才……真不好意思,没有报警……”江维咬着嘴唇。
夏朔听到了,转过脸来看她:“没事啊,你也被吓着了吧?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会哭出来吧?”
“嗯……嗯。”原来他是这样认为的啊。
两个人并肩走,不像第一次见面时前后隔着一小段距离,原本昏暗的小街不知怎么突然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
“下次往大街走吧,或者跟别人结伴,这里太危险。对了,你那朋友怎么没跟你一起?”
“她爸爸来接她。”
“那你……”
江维摇摇头。
夏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换了话题:“一会儿你坐车回去吧。”
“走路。”她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没有钱。
男生有点意外,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还坚持走夜路。
“你被他们抢走了什么?”江维换了实际点的问题。
“手机,还有身上几十块钱的现金。”
“回去怎么跟家人说啊?”
“没关系,再买一个。”
“哦……”
原来也是个公子哥。
江维的脚步声跟夏朔的脚步声叠在一起。
小街的出口就在前面。
男生突然停下来。
“你一个人走回去?”
“嗯。”江维对他点头。
男生淡淡地笑起来,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变得温和而柔软:“我送你好了,反正顺路。”
接下来的路漫长而尴尬。
江维本来还在盘算着怎么开口打破僵局,倒是男生先说话了:“你的头发挺长。”
“啊……是吗?”她有点意外地接过话题。
“留了多久了?”
“有十年了吧。”
“还真久。”
“是啊。”
路灯温和的灯光把黑夜晕染上一片暖黄色的墨渍。
“你人挺好。”男生幽幽地评价。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江维有些愣住了:“咦?为什么这么说?”
“御新冶的衣服……”男生提示着,“你是不小心的吧?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吓跑了。”
原来是这个。
“搞脏他的衣服也是我不好。”
“所以才说你人好。”男生眉宇间带着安静而温和的笑意。
江维突然红了脸,害羞藏在黑暗中。
因为人好——
所以才会帮御新冶洗衣服;
所以才会忍受得了赵萌凡的脾气;
所以才会被夏朔这么评价。
道路渐渐宽敞起来,街上也看到了不少行人和还没有打烊的商店。这样的环境让女生安心了不少。
离自己家的小区越来越近。
男生停下脚步来,转过脸看她:“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嗯……谢谢你。”
“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再见。
“喂,怎么啦?你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传来女生不满的声音,江维这才回过神来,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可能谁都会觉得恼火,在突然有个男生能够引起自己的注意时,偏偏听说他跟自己的好朋友早就认识,并且还互相有点意思。
江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感觉,让她突然间觉得非常泄气。
下午的化学课异常难熬,倒是坐在江维身后的化学课代表御新冶一如既往地活跃,不时制造出笑点来活跃课堂。老师在讲台上做着化学实验,江维走了神,没注意看。直到耳边传来同学们的惊呼声时,她才急急地抬起头去看。
只是实验恰好做完了,女生什么也没看到。
江维不由得有点懊恼。
化学课下课后男生突然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江维回过头去,依旧是一张笑脸。
“什么事?”
御新冶笑着递过来一盒东西:“给你。”
“咦?”是一盒饮料,哈密瓜奶茶。
居然是江维喜欢的口味。只是很久没喝了。
“听说你喜欢喝这个。”男生笑着示意她快接过去。
“为什么给我……”江维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接了过去。沉甸甸的纸盒握在手里,透出丝丝温和的暖意,“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感谢你帮我洗衣服,特地跟你好朋友打听了啊。”男生冲她特无辜地笑,“哦,对了,我去帮老师把实验用品搬回实验室。你要不要跟过来?有神奇的东西哦。”
尽管对对方口中的“神奇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是出于对他请自己喝奶茶的感谢,江维还是跟着他去了。
一路上跟在他的身后,不断有其他班陌生的人跟御新冶打招呼。
江维躲在他身后不停侧着身给人让路,不由得在心里想:果然是受欢迎的人,认识的人还真多。
实验室里没有人。男生放下东西后突然转身关了门。江维正诧异地想问他“你干什么”,御新冶却竖起一根手指对她“嘘”了一声。
看着他从药品中颇为熟练地夹起一根金属条,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了火柴和酒精灯,江维终于忍不住问:“你想干吗?”
御新冶故作神秘地冲她眨眨眼:“一定要眯着眼睛看,不过要看仔细了。仅此一次,绝不重复哦。”
嚓——
火柴头蹿起一朵微弱的橘黄色火苗。
男生点燃了酒精灯,然后把金属条靠过去。
再下一秒,一团绚丽的白光突然在空气中燃烧起来。
那光绚丽得刺眼,江维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后退了一步。
好像是烟花一样漂亮的光芒。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烟花?
江维愣愣地看着那团绚丽的白光最后消失在空气中,身边的男生露出了得意的笑脸:“漂亮吧?这是镁条在空气中的燃烧,会发出耀眼的白光,生成氧化镁。这是老师上课时做的实验,刚才你没看到吧。”
跟御新冶从实验室走出来的时候还没上课。前一秒对那团绚丽的白光的惊愕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江维不断地跟在御新冶身后追问:
“你这样烧没关系吧?要是老师发现少了怎么办?”
“没事啊,反正老师不会知道的。”御新冶冲她笑着眨眨眼睛。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啊……”
“无意中发现你没注意看嘛,身为化学课代表的我怎么可以对新同学的茫然袖手旁观。”御新冶笑着继续往前走。
不正经的回答。
明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是江维也没有再问下去。既然他这么说,那她就这么认为好了,没必要刨根问底。
江维抬脚跟着他走向教学楼。
上了楼梯,穿过人群,再继续上楼梯,结果在走廊的转角看到了站在一起的夏朔和赵萌凡。
江维被这意料之外的画面镇得顿住了脚步,就连她身边的御新冶也不由得一顿,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讶声:“哟!”
两个人站得很远,面对着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赵萌凡脸上的表情,只能远远地看到面朝着自己的夏朔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柔和的笑。
江维的脚步犹豫着。
御新冶吹了声口哨,转脸对她笑:“不一般哦。”
江维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我们走吧。”
走近了一些,步伐犹疑不定。
可以从侧面看到赵萌凡那张娇俏的脸上洋溢着一些可以与愉悦沾边的形容词,男生那双冷冽而柔和的眼睛也一直注视着赵萌凡。
能像赵萌凡一样,自如地掌握和男生交流的每一个话题,这些都是自己永远都不敢想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当她挂着甜蜜的笑容和夏朔笑着聊天时,江维却只能站在玻璃外面远远地看着他们站在一起。
御新冶侧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女生勉强打起点精神,把情绪重新收拾好。
“你突然变得怪怪的。”
“哦……”
“喂。”
“嗯。”
“喂!”
“干吗?”
“看那边。”男生指指前面,江维看过去,正巧看到那边的夏朔和赵萌凡也正往这边看过来。
江维的目光在碰到夏朔那双眼睛时猛地一顿。
心情居然忐忑起来。
待会儿是什么课呢,她有没有忘记带课本——他还记得她吧?
好像是物理课,又好像是政治课——他知道赵萌凡的心思吗?
不过不管是什么课都会觉得烦——他对赵萌凡又是怎样的态度呢?
江维忍不住胡思乱想着,各种混乱的想法交织着充斥头脑,让她烦躁起来。
“喂,夏朔!”身旁的御新冶冲夏朔招手打招呼,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那边的赵萌凡也往这边看过来,朝江维笑着挥了挥手。
江维的心中反而更委屈了些,不明不白地泛着酸,最后扬起嘴角冲他们笑,没有要过去当电灯泡的打算。她扯住御新冶的外套下摆,用一种柔和的力道推了推男生:“我们走吧。”
御新冶的表情似乎是在诧异江维为什么不过去,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先迈开脚步:“走走走!”
就这样拉着御新冶外套的下摆跟在他身后一路走回教室,走到门口江维才放开手。
回到座位时又习惯性地走了神。
夏朔是和自己熟一些还是跟赵萌凡熟一些?应该是和赵萌凡吧?他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在夏朔眼里自己是“人挺好的”,那赵萌凡呢?是不是跟别人评价的一样,“又温柔又漂亮”?他们有一起出去玩过吗?熟悉到什么地步了?
但一想到赵萌凡上次那句“最近突然对他有点兴趣了,本来一直就有好感”,江维就有点窝火。
你到底把感情当什么啊?随随便便的东西吗?仅仅是有意思就想跟对方在一起吗?到时候厌倦了、好奇心消退了又分手换人了是不是?
江维突然觉得有点气馁,原本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的怒意一下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决定和谁在一起,这是赵萌凡自己的权利,她管不着。她凭什么生气?跟她有什么关系?
果然,还是跟赵萌凡之间有着一定差距的吧。
赵萌凡回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微笑,坐回位子上整理着课本:“刚才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啊?”
“头疼,赶紧回来坐着。”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你怎么跟御新冶在一起啊?”赵萌凡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声音愉悦,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问东问西。
“嗯……陪他去送实验器材。”江维冲她笑笑,斟酌着话语中的试探,“刚才你是跟夏朔……”
“就是突然在拐角撞到,聊了两句啦。”赵萌凡的笑容居然挂着一丝可以比拟“甜蜜”的神色,“就问了他那天抢劫的事,还好没有受伤。”
“嗯。”仅仅只说了这些吗?
夏朔长得那样清秀的男生,性格冷静又温和,哪个女生都会喜欢吧?
再后来便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赵萌凡拿了本星座解析的书来,一群女生围在她的桌子周围,对着那本书指指点点地八卦着。江维本来没打算参与的,最后被赵萌凡强行拉了过去,只好抱着手在一旁听着她们讨论。
“赵萌凡是什么星座的?”坐在中间手指指着书的女生问。
江维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回答:“金牛。”
“嗯……是吗?”哗哗翻书的声音响起。江维看见站在女生们另一边的赵萌凡点着头,认可自己的说法,“细心而体贴,金牛座的女生容易掉泪,很容易就融入情境。但她们都会努力掩饰,除非无法忍住……江维呢?”
“天蝎,我是天蝎座。”她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天蝎?”女生翻着书,“是黄道十二宫里最强的天蝎座啊。
感性并且沉默的聆听者,本质里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内心潜藏着正义感,喜欢帮助别人。因为怕受伤害,所以总是不轻易去靠近别人,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冷漠……”
“嗯。”是这样的吗?
沉默的聆听者,温柔而善良……自己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好像夏朔也曾经说过自己是“人很好”的人。
但是一想想自己有时对赵萌凡莫名其妙的厌恶,江维的心又游移不定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女生突然叫了一声:“御新冶,你什么座的?”
“嗯?”路过的御新冶被叫了名字,笑着凑了上来,“天秤。”
“天秤啊。”翻着书的女生重复了一遍,“天秤……浪漫,花心,滥情……”
御新冶脸色大变:“喂喂,哪有啊!明显就不对嘛!”
周围的女生们全都笑了起来,拿着书的女生还在继续念着:“最易掌握的星座、最佳工作搭档、有特别的缘分……天蝎座!”声音猛地提高了一截。
周围的女生暧昧地笑着起哄。
江维下意识地抬起脸,正好撞上御新冶笑着望过来的目光。
虽然说按照星座去剖析某个人思想的做法很可笑,凭什么去相信宇宙深处那些离自己几十万亿光年遥远的星星呢?但大部分的女生还是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地做着同样的事,翻着一本本不同的星座书,试图解析某个人。
“江维和御新冶的星座很搭哦。”这样无中生有的话题被众人反反复复地嚼来嚼去,脱了水分,在流言飞语中逐渐变味。
“周末上午我们去爬山哦,你去吗?”下午下了第二节课,赵萌凡拉着江维的手,下巴搁在江维肩膀上,扣着她的手指,胳膊一晃一晃的。
“和谁去?”江维心不在焉地问。
其实没多大兴趣。也不怎么想去。只当是随口问问,陪赵萌凡走走。
“就那帮人呀。”赵萌凡数着手指点人名,“谢雅怡,王薇,赵琦,肖梓羽……还有夏朔他们那帮。”
“夏朔也去?”江维感觉自己的语气突然不由自主地关注起来。
“嗯,是啊,我也很吃惊……他那种冷得要死的人,求他去一次都难啊。”
江维勉强笑笑,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僵硬得掉下来了:“该不会……是为了你去的吧?”
“乱说。”赵萌凡的反应出人意料的大,红着脸拧了一下她的腰,突然又若有所思地暧昧地笑了笑,“哦,对了,御新冶也去哦。”
“跟我说干吗?”
“你们说不定可以那个哦……嘻嘻。”
“喂,你不要乱讲啊!”
“喂,你到底去不去嘛?”
江维犹豫了一下,手指掐住手心,微微沁出一点汗水:“不去。”
“去啦去啦!”赵萌凡拉着江维的手一晃一晃的,“你不去我会很无聊的啊!”
“不是有谢雅怡她们在吗?”江维钩着对方的手指,“再说我爬上半山腰就要累死了。”
“哎呀,就因为身体不好才要多锻炼嘛。”赵萌凡的脸几乎都要贴到江维的脖子上,喷着温热的鼻息。
“那好吧。”江维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一副“是你叫我我才去的”
的表情,顺着赵萌凡的话接下去,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就知道你最好了!”赵萌凡猛地揽住江维的腰,吓得女生惊叫一声。
“啊呀,放手啦,勒死了谁陪你去!”
“好啦,太激动了嘛。”赵萌凡笑嘻嘻地松开手。
无法说是不存有任何私心的,可能是为了夏朔,也可能是为了心中那一点还没有熄灭的火光和憧憬。可是看着最好的朋友微笑着的俏丽的侧脸时,江维心中百般复杂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第一次有一个想要去注意的男生,可是中间却横着自己的好友,这又算什么?
上课铃响的时候江维从抽屉里拿出课本来,身后的男生叫着她的名字。江维回过头去,御新冶正伏在课桌上,上半身微微向前倾。
“什么事?”因为所谓的“星座事件”,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你也去爬山吗?”御新冶倒是像根本没放在心上似的对她笑。
“嗯。”说完又补上一句,“被赵萌凡拉来的。”
“那要起早点。”御新冶点着头,“早上四点半就要集合了。”
“这么早?”
“要赶着看日出啊。”御新冶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瞅到老师已经迈进教室,一急之下随手撕了张纸,急急地写下了些什么,然后塞了过来,“我的手机号,你存起来以后发个短信给我,我再存你的号码,集合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嗯,好。”江维拿着字条转回去。
上课的时候江维一直反反复复地揉着那张字条。以135开头、172结尾的手机号码,用蓝色的圆珠笔勾勒在纸片上,字迹潦草。
就这样互换了手机号。
回到家以后江维将御新冶的号码存了起来。手机是交话费时送的,妈妈给了江维。尽管功能没有赵萌凡的多,外壳没有赵萌凡的好看,牌子也没有她的那样响亮,但是这对几乎不用手机的江维来说没什么影响。
填好备注后,江维发了一条空白的短信过去,然后将手机放到了床头。然后想了想,重新发了一条“我是江维”过去。
在这部白色的手机被带回来后的一个月零五天,终于存进了一个与“妈妈”、“赵萌凡”这些备注不一样的叫做“御新冶”的男生的名字。这也是江维在新的班级里,第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星期天的早晨,当江维还穿着睡衣躺在被子里熟睡时,手机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来。
江维睡不熟,一下子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拿过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赵萌凡兴奋的声音:“起来没有?快下来,我在你家门口!”
江维看了看床头的钟,四点十五分。她有点火大,但还是无可奈何地爬起来洗漱穿衣,匆匆忙忙跑下楼。
小区里的路灯还亮着,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晕开橘黄色的光,光还来不及穿透黑暗,小区里安静得吓人。
江维往手中呵了一口气,急匆匆地下楼梯。看到站在路灯下的赵萌凡,背着背包冲她招手,穿着新的小外套和裤子。
“干吗这么早?”江维揉着眼睛走过去。
“赶日出啊。”赵萌凡理所当然地回答着,跺了跺脚,“你就这样什么也不拿?”她指了指两手空空的江维。
“拿什么?”江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吃的啊。”赵萌凡拿过自己背在背后的包,打开来一件件给她看,薯片、可乐、面包、饼干什么都有,甚至连纸巾、镜子都放在里面,“要不然到时候你吃什么?”
江维看了看她的脸,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嘴唇精心地涂上了一层唇膏。
“不就是爬个山吗……没必要这么费事吧?”江维这样想着,但最后还是妥协了,重新返回楼上拿了画笔和速写本,又胡乱地往背包里塞了两个苹果,然后带了些钱,准备到了集合地点后再在附近的商店买点其他的什么东西。
透支了下个星期的早餐钱,也只好继续饿着。江维看着赵萌凡在路灯下娇俏美丽的侧脸,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有这样的朋友不知道有多麻烦。
御新冶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江维正在一家杂货店里拿着一包奶糖和一包巧克力犹豫不决。在男生交代好相应的注意事项和集合地点后,江维随口征求了一下男生的意见,结果电话那头的男生毫不犹豫地回答:“奶糖。”
“为什么?”
“我不喜欢巧克力啊。”
“……”哭笑不得,“可是关我什么事?”
“记得要买雪和牌的哦。”电话那头笑嘻嘻的声音根本就不容拒绝。
“喂!”
虽然明知道根本不用管御新冶,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最终江维还是把手中的巧克力放回到货架上,拿着奶糖走向收银台,买之前还特地看了看是不是雪和牌的。
到了集合地点,江维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场如自己所想的“几个班之间的活跃分子的聚会”或者“普通的登山”这么简单。恰恰相反,在那一群年轻鲜活的面孔中,除了年级里的几个最为突出的活跃分子和以御新冶为首的小团体外,更多的则是一些陌生的似乎是外校学生的面孔。
御新冶似乎早就到了,背着背包站在路边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
江维随便看了看,发现每个人都背了背包。
赵萌凡拉过江维上前打招呼,正在聊天的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有几个不认识的女生看到江维后立刻惊呼着围上来,握着江维的头发动手动脚地大呼小叫着:“好长的头发!”
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出于礼貌,江维还是点着头一一回应她们。
领头的人清点完人数后才发现除了夏朔其他人都到了。有几个女生嚷嚷着说要打电话给他,也有男生主张说不等他了,先上山去,免得错过日出。江维望着远处,百般无聊地捏着手指。身旁的赵萌凡早就已经和那几个不认识的女生熟悉了,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当下日韩最红的明星和动漫。谢雅怡几个女生捧着脸,连连发出“啊啊啊,受不了受不了”的做作的声音。
江维百般无聊地把视线放向远处。
赵萌凡并不只有江维一个朋友,她的朋友多的是,可是江维就只有赵萌凡一个朋友。其他原本有意向对江维示好的女生,都因为赵萌凡黏江维太紧而不得不尴尬地远远站在“亲密”这条线之外的地方。再加上江维本来就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能说上两句话的人少之又少。
最后夏朔还是磨磨蹭蹭地来了,一行人这才出发。
还没爬到一半就筋疲力尽了,江维渐渐落到了队伍的末尾。赵萌凡在队伍前端和刚认识的女孩们聊得热火朝天,手挽着手高声说笑,似乎把江维忘了。
江维几次想叫她等等,话到了嘴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怕影响了同行的人。
逞强的结果是冷汗直流,腿软得使不上力气来,脚也隐隐作痛,手抖得厉害,几次差点摔倒。
江维抬起头看了一眼前面兴高采烈的赵萌凡,顺手撩开一缕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发丝。
就算有时厌烦她,却也从来没有生出过“赶紧分开吧”这样的念头,只想让她像又绿又长的寄生藤,缠绕在自己身上,分享和吸取着自己得到的雨水和养分,在光的沐浴下展开柔软的枝条。
所以,很多时候,江维都希望赵萌凡也和她一样,只有自己一个朋友。这样,赵萌凡就不会和别的女生也做出亲密无间的举动。
就在江维又累又困的时候,旁边有人开口对她说话:“没力气了?”
“啊……是啊。”条件反射似的,回答完后立即转过脸去看和自己说话的人,居然是一样落在末尾的夏朔。
“你怎么不跟他们上去?”对于对方主动找自己说话还是有点兴奋的。
“我困啊。”男生打了个哈欠,睡眼蒙眬,“懒得走。”
“我们会被落下的。”江维看了看与他们间隔越来越大的队伍,心里有点着急,想要加快步伐,却又使不出任何多余的力气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地越走越远。
“丢了就丢了呗。”夏朔好像不怎么在意,慢悠悠地晃在江维身边,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我怕迷路。”拐了个弯。已经看不到他们了。
“第一次来这座山?”
“嗯,以前没来过,你来过?”她平时不怎么出门,除了陪赵萌凡逛街就是去上美术课。只不过美术课因为官司而停掉了,画画的地方换成了家里。
“呵,很多次了。”
石路上的登山者并不多,偶尔看见一些都是一大早起来爬山锻炼的老当益壮的老人,脚步轻快地从江维身边超越过去,一拐就不见了人影。
“你说我们能不能赶得上日出啊?”被赵萌凡丢到一边,累死累活地爬到半山腰,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已经后悔陪赵萌凡过来了。
“不知道,可能赶不上到山顶了吧。”夏朔抬起头看了看亮着混沌的光的东边的天空,“他们应该能赶得上,真惊讶他们背着那么多野餐的东西也可以跑得飞快。”
“呵呵,是啊。”
寂静的山。
山间小径是寂静的,树是寂静的,风也是寂静的。就算有行人踩着石头铺的台阶走上去,也只会响起鞋底和石头摩擦时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
到处都是葱茏茂盛的绿色树木。
远远听到从山顶传来登山者的“啊”、“喂”的叫喊声,远远近近地回响在整个山谷中,像是水波一样一圈圈地从这座山扩散到另一座山上,转而又寂静无比。
像是偶像剧里常演的那样,和夏朔一起走在石板铺成的山间台阶上,这让敏感的江维忍不住想,这算什么呢?
我们算什么呢?
我们是朋友吧?
我们是朋友吗?
“天亮了啊。”
“嗯,估计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
柔光洒满脚下的石板路,朝露附着在石缝中长出来的青草上,带着湿漉漉的新鲜。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踩在夏天的尾巴上,全身带着初秋的气息。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腿已经哆嗦不止了,再动一下随时都会摔倒。
江维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来,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一片。
夏朔突然站上不远处的石台,声音里带着欣喜:“江维,太阳出来了啊!”
“啊?真的?”江维急匆匆地站起来,踉跄着跑到男生身边,与男生并肩望过去。
是真的。
又浅又淡的柔软金红色暖光从天边洒下来,整个天空都亮起来了。
“出来了啊……”因为紧张和期待,再加上先前体力消耗过度,声音哆嗦着。
“嗯……”
轻软的声音,薄如蝉翼。
江维转过脸去看他,夏朔微微抬着下巴,专心致志地望着远方的日出。头发和瞳孔被涂上软金色的光屑,总是带着冷淡的嘴角已经微微换上了柔和的弧度,而眼睛也比往常更加柔软。
他收拾起冷漠的表情,挂上虔诚又无瑕的笑容,寂静地站在自己身边,与她并肩看着盛美的日出。这使得女生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那个夜晚的场景,以及当时自己如同鼓点般的心跳声。
“真美。”夏朔转过头来对她微笑。
“嗯……是啊。”
这一刻,夏朔瞳孔中盛美的日出与江维瞳孔中所看到的景物重叠在一起,还有那一瞬间从心头掠过去的异样的心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