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紧抿,华冠长发,一柄寒剑别在他的腰间,身形修长,挺如修竹,传闻四年边关征战之时,封成寒就是用别在他腰间的这柄剑,一招宰杀了敌方的元帅,一时间,三军大振!
双眼不悦的眯了起来,白予澈细细打量着隐藏在夜色里的男子,嘴角带着冷笑,任他如何战功赫赫,他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的,忍不住仰高了优美的下颚,不耐烦的傲气道:
“三皇子有唤,何事?”
白予澈的眼极少落到封成寒身上,在他身前,也不过目视前方,抬头挺胸。
他向来极为出色,清高冷傲,对于他不喜欢的人,自觉本该如此。
封成寒看着他的身影,看不见他的脸,神情萧然,渐渐便有些恍惚。
这个人的眼是那般的美丽,只是可惜从几年前开始,他们相识,就一直不曾落到他身上过,哪怕片刻。从小,能让这人由身到心为之炙热欢喜的,便只有另一个人……
为何……偏偏要中意上他呢。
握紧被刀剑磨出老茧的厚实手掌,有人的呼吸沉重起来,隐隐夹杂着几许倔强和难过。
“三皇子,你若无事,本官便要走了!”
等了半天不见叫住他的人说话,白予澈渐渐恼了,回头一望却不由得怔住,威风烈烈征战沙场的男人,今夜在月色下,居然望着他的脸泛起了茫然和忧创之色。
冷冷的眼眸一收,敛去一抹厌弃和不耐烦。
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在打什么算盘?
白予澈抬足,没兴趣再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下一秒,却又被人叫住。
“这一阵子,你不要跟太子太过亲近。”低沉阴郁的嗓音,于身后缓缓响起。
“殿下刚刚说什么?”脚下一顿,白予澈不悦的皱起极好看的眉,回头。
“我说……”封成寒一步一步的走上前,面容平平淡淡:“这一阵子,你不要跟太子太过亲近,而且离他越远越好。”
重复便算了,末尾居然还加上了另一句话。
白予澈闻言猛地来了气,极怒反笑:“不知三皇子何出此言?”
“让你不要亲近,你照做就是了。”对方却也毫不拖泥带水,回答的干干脆脆。
“……”白予澈觉得,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白家向来追随太子,他大哥是太子东宫的禁军统帅,他爹是二十几年前亲自提议尽早将太子立为国祚的当朝宰相,而现在,封成寒这皇三子居然明目张胆的对他说,让他远离太子!
“白某愚钝,似乎听不懂三皇子的话。”
嘴上冷笑,白予澈耐心告罄,甩袖转身。
手腕却在半路被人捏住,温热肌肤,灼灼相应。
“你——”冷清艳丽的眼眸猛地一顿,瞬间甩手睁开束缚,怒目冷斥:“三皇子,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虽是天家之尊,可白某人在此处,绝由不得三皇子任意拿捏!”
“任意拿捏?任意拿捏白大人的,是本皇子么?”
白予澈的冷,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真冷,极度不屑,细眼长眉,就好像古书上所言,水剪双眸点绛唇,任是无情也动人。他若对你厌烦,便任你是谁,连一个好脸色也不会给你。
封成寒站立,带着天生的威严和压迫的俊脸对着眼前的佳影,寒意直直的凉进了他的心底。
记忆里的那个冬日,大雪纷飞,似乎一下子又撞入了他的脑中。
那个孤寂冰冷的午后,于御书房的古卷下,漫长孤寂的时间总只能任人一点一点的熬过。
年少的他目着脸庞,偷摸而来,笨拙缓慢的从套架上取出一套厚实的前朝古献,小心翼翼的藏于书房的角落里,贪婪细阅,无人陪伴在意的孩子,自然只能自己找些事做打发时光。
“你们在前头等等我吧,我马上就来。”猛地只听外头传来一句男孩的清朗话语,紧接着咯吱一声细响,竟是有人步行而来,缓缓进了书房。
他那时还是贵妃养子,养母并未当上皇后,甚至还连宠妃也不算,养母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在后宫争得人上人的地位,于后宫中早就将旁人得罪了个遍。
当年才九岁的他,正值养母发事触怒了圣颜,顿然失宠,他亦受到牵连惹来禁足之祸。
刻薄狠辣的高位嫔妃遭难,一时间六宫中自是人人发笑,人人喊打,大家只恨不得想出再也想不出来的法子来将这妃嫔碾干磨碎,吃肉吮血,化为风石,更何况是并不受生母重视的他?
怎么办,已经被禁了足的无名皇子,现在却出现在御书房里,而且还被人逮了个正着……
慌乱中,自小被生母任意吼骂都不会哭的他,竟也畏惧的颤抖后退,一步一步的缩向身旁阴暗冰冷的角落,直到自己小小瘦弱的身体再也无路可退。
房里的脚步极轻,分外稳重,他隐约能看到这是个跟他年纪不相多少的少年,但是他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身影温润如玉,气质羲和,他听出这人离他越发的近了。
这是朝中哪位权臣的儿子?或是后宫嫔妃们的侄亲?更或者是他那些兄弟们的贴身伴读?他如今失了父皇跟前的宠爱,进御书房和兄弟们一起读书是没有资格的,更别提拥有自己的伴读。
呵,他在害怕,他在害怕的瑟瑟发抖,尽管如此,倔强的脸上反而又泛着冷笑。猜想,这一次他会落到哪个嚣张嫔妃的手里呢,还是落到他的兄弟妹妹们手里?
或者都不是,其实有时候,就算没有养母作威作福的庇佑,他也有可能会落到一些狠毒厉害的太监宫女们手里的。
来的人近了,近了,近了,到底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