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姥姥生怕那使剑之人追来,顾不得重伤之躯,连连施展法力,急速遁走,这般一来,她的躯壳更是雪上加霜,实力一跌再跌。
行了半个时辰后,猛觉后力不继,一个踉跄,险些坠下云头。
“嘶!”
叶姥姥长喘一口气,降下遁光,朝下方落入,心有余悸忖道:“那是什么法门,居然这般厉害,姥姥我还没看见人影,便着了道,唉,可笑我之前还想去十八魔窟对抗无量,眼下看来,怕是异想天开了。”
叶姥姥这时心灰若死,心中什么念头都丢弃了,只想赶紧离开沸烟波,“当务之急,先恢复法力为要。”
她不再多想,吞了一粒丹丸入腹,运功吸纳起来。
过不多时,她渐感体力充盈,虽还不如全胜之时,但丹境修士都在北方,不在这一带,却也可依此走出沸烟波了。
当下起身往沸烟波外走去,还未走一刻,就见前方有一蓝衣道人,颇为悠闲的遁飞,那道人似是兴趣浓厚,四下观看,仿若游山玩水一般。
叶姥姥一喜,“这小子该当是与同伴走散了,此刻沸烟波乱成一锅粥,他还敢闲散乱走,姥姥我若不将他笑纳了,岂非是对不住天意眷顾。”
吞丹只恢复了些许实力,本质还是极为虚弱,不比往昔,此时见了生人,便有心将蓝衣道人给炼化了,增补自身实力。
叶姥姥轻笑一声,就要动作,这时忽感后背似有厉芒刺来,她早已失了胆气,只当魏藏锋等人杀来了,吓的一缩脖,忙是闪身避让。
但这一避,旁侧又有厉芒杀来,她这下看的真切,张口惊呼一声,“指月道蛊?”
叶姥姥另有出身,见识广博,旁人不识得指月道蛊,她却是认识,感叹对方好运时,也不忘遁走。
嗡的一声,又是五头指月飞来,将她团团包围住,她不敢大意,聚起残余法力,勉力周旋。
指月忽进忽退,形格势禁,把她杀的疲惫不堪,终是一个疏忽,被刀气匝了一圈,痛呼一声,低头一看,自身双腿齐断,不由暗叫倒霉,刀气再一晃,将她双臂斩下,这时指月方才停住不动,洒下淡淡月芒,照彻这方地界。
那蓝衣道人遁光飞来,面上含笑道:“这位前辈,你识得指月?”
叶姥姥虽则惧死,却也不愿在小辈面前丢脸,强撑一口气,嗤笑道:“姥姥不但知晓,还知你这御物之法,低劣不堪,长此以往下去,指月定被废去,便是不废,也无多少进境地步。”
蓝衣道人正是宁舟,他杀了袁家兄弟后,就往回返,因知沸烟波不太安平,便将指月放出数只,在外圈梭巡徘徊,以备不时之需。
不承想果真有用武之地,他以指月带眼,发现叶姥姥狼狈虚弱后,自觉有机可乘,便佯作不知,而后猛然发动,一举便重创了无有防备的叶姥姥。
此时闻叶姥姥讲述指月弊端,宁舟讶异同时,也略有佩服,赞道:“前辈果真见闻渊博,实不相瞒,贫道得此物后,也深为前辈所言而苦恼过。贫道修道日浅,才学有限,冥思苦想下,并未寻得切实的解决良方,前辈即知此物,可否详细言说一下?”
叶姥姥看的一愣一愣的,没料到这个蓝衣小子,竟还跟自己攀起家常来了,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姿态,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旋即冷笑道:“小子,姥姥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若跪下给我磕一千个响头,姥姥说不准就告诉你了。”
叶姥姥知道,以她如今情状,被指月砍中,必死无疑,与其求饶卖丑,还不如恶心一下对方。
宁舟微微摇头,“前辈,你这要求未免强人所难了些,你若真有良方,告知与贫道,贫道可留你一命。”
叶姥姥哈哈大笑,灰发如狂狮乱摇,冷冷道:“我如今四肢皆断,沦为残躯,便是活下来了,也会被人耻笑一生,小子,你告诉我,你四肢被斩后,可还愿活?”
宁舟一笑,取出一瓶秘药,“肢体被斩,也可接续,前辈真不考虑一下?”
叶姥姥又是一惊,接续肢体的宝药,分外珍贵,对方不过区区一箓境修士,居然可以拿出此物,可见对方身家丰厚。
其实这秘药,为梅竹清所赠,他时日无多,一些东西也用不上,便一股脑交给了宁舟,这支秘药,乃所赠物事之一。
“你那药是真是假?”叶姥姥并不太相信。
宁舟诚恳道:“前辈放心便是,再者说来,前辈真甘心一死,而不尝试么?”
这话说到叶姥姥心坎上去了,她贪生怕死,的确是不想死,稍一沉吟,“你先解了我身上的指月秽气。”
“理当如此。”宁舟微笑,将叶姥姥所言给办了,而后还颇为好心的,取出一粒宝丹交给对方,“这丹为我派护心丸,前辈可先服了,稳固气血,待会也好接续肢体。”
叶姥姥奇怪的看了宁舟一眼,也不怕宁舟弄鬼,一口将丹药吞了,三息过后,只觉一股暖流流经身体各处,断肢处麻麻/痒痒的,疼痛立时一缓,暗自一赞,这药不差。
宁舟化出罡烟,托着叶姥姥,找到一处清凉幽静所在,“来,前辈,咱坐下谈。”
叶姥姥睨了宁舟一眼,“小子,你方才说让我离去,不会是诓我吧?”
宁舟面露不悦之色,“前辈真是以己之心,度我之腹,贫道是那样的人吗?”
叶姥姥仔细看了宁舟半晌,一点头,“像。”
宁舟一叹,徐徐道:“前辈,你我之间,实无恩怨,贫道何需骗你?”
叶姥姥冷声道:“你们玄门,不是除魔卫道么?”
宁舟摇头一笑,“灵门,也常说除魔卫道,贫道入了道途,深知修行不易,只想好生修行,这玄灵正魔之别,贫道实不放在眼里。世间万般法,人人所修皆不同,怎能分出个正魔来,在贫道眼中,前辈只是灵门修士而已,却非魔人。”
叶姥姥轻咦一声,“呵,想不到你这小子,还有这般见识。”她嘴上不说,实则心里鄙夷宁舟,既然入了道途,就该站住立场,想这些东西,早晚横死。
“这次我派攻打沸烟波,实非我愿,只因派门之令,不得不从尔。”宁舟双目清澈,宛如纯良之士,“方才杀伤前辈,也是见前辈有伤我之意,这才动手冒犯,眼下说开了,其实都没什么,前辈只需交给我所需,我也愿与前辈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各行各道。”
叶姥姥目光紧紧盯着宁舟,“你真遵守诺言?”
宁舟脸也不红,正声道:“前辈如若不信,我可立下誓约为凭。”
“好,你先立誓。”
宁舟单掌举天,立下了咒誓,叶姥姥见状心里八成信了宁舟,又道:“可否先为我接续断肢?”
宁舟摇头,“前辈毫无诚意啊!”说话之间,他眼神微冷,叶姥姥直感心里一凉,不敢再继续讨要好处,咳嗽一声,道:“好叫你知道,姥姥我本出自崇胜州南方派门,善于虫蛊驭兽之道,论其渊源,派中祖师爷,来自南蟾州,想当年,也是威风赫赫,大有名声。”
宁舟肃然起敬,“原来是南蟾州高人道统,前辈所学,果然是高深妙法。”
略捧一下,叶姥姥也是高兴,满面红光,咳嗽一声,“你可曾听过,太恒元晦刀?”
宁舟脑中思索,片刻后,微微摇首,“未曾听闻,还请前辈解惑。”
见宁舟这幅姿态,好学下问的样子,叶姥姥也倍感儿有面,毕竟对方可是无量门下啊,居然向她请教,她如何不喜,“我派祖师爷所留札记上记载,从现在算起,约莫五千年前,南蟾州出了一位了得修士,号为灵朴子,道法精深,他当时所用之物,便是指月道蛊,不过与你不同,他将此物炼化为器,名曰‘太恒元晦刀’,这刀乃是一套,分元晦两刀,元刀主明,晦刀主暗,元刀十二把,把把犀利无双,飞移迅速,威力无穷,晦刀仅一把,隐藏匿迹,来往无踪影,去留无痕迹,刀随心生,法由念至,随机幻变,如电感应,阴险毒辣,专杀不防,元晦合一,可斩穹宇。”
宁舟已是听得悠然神往,这太恒元晦刀,听叶姥姥描述起来,好似真的威力绝伦一般,他暗忖,叶姥姥话语中,未必没有夸大其实。
他疑惑道:“指月难驯,炼化为器后,怎可保留指月自身特性?”
那所谓的元晦合一,就是剖鼎之术,宁舟奇怪,炼成器物后,剖鼎怎还能保留。
叶姥姥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可懂炼器?”
宁舟老老实实道:“不懂。”
“那便是了,你不懂瞎说什么。”叶姥姥续道:“这位灵朴子前辈,乃旷世奇才,自创一法,以指月躯壳为主,劫夺指月魂魄,炼入驱壳中,将指月内中精气,混以聻气炼化,化为元晦十三刀,与人心念相合,。”说到这里,叶姥姥也由衷敬佩,“自创一法,何其了得,可惜啊,可惜。”
宁舟奇道:“可惜在何处?”
叶姥姥道:“这太恒元晦刀炼成之后,除却需主人温养之外,还需无边精气哺育,这天下精气,莫过于人身最多,盖因人到处都有,只需杀人夺气即可,灵朴子前辈,因杀人太多,得罪了强人,被人打杀,未能修炼到最后一步,太恒元晦刀也在战中被崩裂。”
宁舟也暗觉可惜,指月道蛊本就稀少,好不容易被炼成凶器,却未到最鼎盛时就被灭杀,妥实天意不眷,他道:“想来这炼器之法,落到贵派祖师手上了。”
“不错,我派祖师得此法,也是机缘巧合,只因指月难寻,这法门也就有些鸡肋,便一直被束之高阁,无人管它。”叶姥姥说着说着,情绪低落起来,“后来我派遭劫,诸多收藏被人索拿一空,唉。”这时她忽然闭口不言,一眨不眨看着宁舟。
宁舟面色平静,道:“这太恒元晦刀法门,想来在前辈手中。”
“你小子倒沉得住气。”叶姥姥不觉赞叹。
她恼恨宁舟斩她四肢,这时不能把宁舟如何,便想在别处上占占便宜,她方才故意不继续说,就存心想看看,宁舟是否会因此失态。
见宁舟不动颜色,她倍觉无趣,从兜里拿出一本书抛给宁舟,“你可看看,我所言真虚与否。”
宁舟精神一振,将书翻开,仔细翻看,这太恒元晦刀,的确别开生面,令他大开眼界。
整篇书通俗易懂,太恒元晦刀炼制法,也极为简单,分为刀与匣两部分。
有一点让宁舟惊讶不已,就是太恒元晦刀炼制过程中,将指月道蛊神魂粉碎,合入刀中,炼成后自带灵性,虽无真识,却也极为不凡了。
匣刀皆成后,需祭练足六十天,方可顺心如意,法力催化,匣出刀光,不然易损威能。
看完通篇,理解之后,宁舟将清风元锁拍入叶姥姥体内。
叶姥姥大怒,“小子,你莫不是言而无信?”
“前辈见谅,贫道需一验真证,在此期间委屈你了,如太恒元晦刀属实,贫道必履行诺言。”宁舟宽慰一声。
叶姥姥惊道:“你有聻气?”
宁舟神秘一笑,“当然。”说完便不再理叶姥姥,盘膝在地,开始炼刀。
由于他本是指月主人,此刻毁去指月性命,它也不会反抗,依照太恒元晦刀法门所载,宁舟本有聻气,便照葫芦画瓢,约莫十日后,匣出,刀成!
嗡,宝刀一颤,化为一圈圆轮,圆轮有一段缺口,那是无形晦刀所在,而后一抖,圆轮再化十二泓秋水,形如长柳,狭长凶戾,中间凹卧,头尾尖尖,刀背有红线,如指月血目拉伸,极为阴冷,挂在宁舟背后,徐徐一转,寒光迫人,晦刀无形,能虚能实,隐匿在十二元刀当中,无迹可寻,如需杀人,谁若不防备,真真儿是杀谁死谁。
叶姥姥见太恒元晦刀成功,也是羡慕,赞叹不已,“果然是好刀啊!”
“的确好刀。”宁舟把掌一伸,将刀握在手中,对着叶姥姥就是一刀。
“噗!”叶姥姥胸腹被射穿,生机被夺,面如金纸,惨淡若灰,她厉声狂笑,讥讽道:“你不讲信义,哈哈,什么无量大派,所出的子弟竟是这般龌龊,哈哈,算是姥姥瞎了眼,信了你这魔贼。”
宁舟淡声道:“贫道的确是答应了饶你一命,但另有一人,求我杀你,故免去一次,还有一次,你死的不冤,尽可安心上路。”
叶姥姥一滞,恨声道:“谁?”
“瓶儿!”
“原来…是…她。”叶姥姥眼中被刀光充斥,太恒元晦刀一飞而过,将叶姥姥连皮带骨吞噬一空,此刀原身之前就杀人无算,精气早已饱满,得了叶姥姥这一身精气,立时跨越一步,成为丹器。
宁舟手一招,两尺刀匣落入掌中,微微一抖,元晦双刀纷纷归匣,匣有妙用,可藴养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