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须儿身中哼哈二气,此术并不致命,但宁舟紧接而来的手段,却可夺其首级。
虞落花只是挨得较近,被音波入耳,实则不伤分毫,贝齿咬动水润舌尖,借痛感强自打起精神,目望宁舟,见其身如流鸿疾电,飒飒生风,一掌拍向黄须儿。
虞落花和黄须儿,实无感情可言,可被晋神宗强自纳入摩相教后,不知怎地,居然心志更改,愿与黄须儿结为夫妇,此刻见得黄须儿身险,立生痛心之感,仿佛两者之间,情缠千年,已入骨髓。
她忙拿出一个花篮,往天空一扔,罩中宁舟,有片片花瓣落下,如似春风曼打,香花脱落,下雨一般,五颜六色,甚是美艳。
宁舟并未因这似玩赏物,就小瞧她,这花瓣一来,自身视线立被遮住,他浑身上下煞风旋动,欲要将花瓣远远荡开,这煞风还未过去,一股香风扑鼻,沁人心脾,直让人沉醉。
他轻嗅一口,只觉芬芳,可忽地醒悟,“不对。”
这时正在斗法,哪有闲情来赏花嗅香,生出此感,立知有异,知是中了幻法,他身把神魂一转,深入气血之内,摆脱异宝影响,再是定睛一瞧,虞落花趁此时机拉着黄须儿远远退开,臂挽花篮,往他这看来。
就这一耽搁,而江继风等三人,也围将上来。
江继风眸光投向他,“燕道长,速速降了吧!”
宁舟淡淡扫他一眼,也不说话,作势向他攻去,江继风冷眸一闪,“冥顽不灵。”手托剑丸,顷刻之间,一道烨烨剑光射出,洋洋洒洒,拖星带雨,丝丝剑气磨动时,发出凄厉音啸。
这剑丸犀利,对方还有数人在侧,宁舟知只要接了一招,势必要陷于连绵不绝的斗法中,也不来硬接,只把身一晃,避过剑锋,身子骤然往下方坠去,扑通一声落水,煞气一震,湖上升起一团泥沙,昏昏黄黄,遮蔽视野。
上方五人看的面面相觑,魔鸠道:“此人居然入水,这却料想不到。”
“慌不择路罢了。”神莺道:“这浮峰能飘空,质地极为坚硬,他若想从这处离开,却是想差了。”
“不错。”虞落花点首道:“他要是开山破石而走,动静岂会小了,我等以逸待劳,他便是出来了,法力也会衰减,届时反掌杀之。”
“我等就这般看着?”魔鸠问道。
诸人不语,入水对他们而言不难,可水中藏着一位同境之人,贸贸然下去,必然讨不了好。
江继风道:“我以剑丸相探,看他身在何处。”
魔鸠颔首道:“如此也好,探得方位,我等齐齐杀下,让他逃脱不得。”
宁舟入了水中,便默立不动,把掌一翻,三音转子在手中徐徐转动,互相激荡。
在上方时,不曾取出此宝,是他想藏住这门手段,且就算有此宝在手,也未必能正面斗败五人,不然,此宝被晋神宗获悉之后,再与之相斗,便要难上数分。
而水里不同,被他搅起一湖泥沙,放眼望去,不辨三尺开外,仅凭感知来斗,使出此宝,即可出人意料,又可瞒下这件宝物。
唯独需要提防的,则是江继风的剑丸,飞剑跳丸之术,,以剑带眼,可辨查四方,虽不如亲身眼力,却也可看个大概。
他站在湖底,举头上观,片刻后,隐隐见得一圈白光晃动,知是剑丸来了,微微一笑,把錾龙大玉璧一扔,环郭圈出,将剑丸囊括在内。
水面上。
江继风正凝神搜寻宁舟所在,可忽见一宝飞来,模模糊糊,还没看清楚,眼前一片黑暗。
他心里一沉,知道剑丸被禁,断了他心念感知,他立刻默运法门,准备召剑回返,法门一起,还未来得及施展,顿感心疼闷哼一声,口角有血迹流出。
诸人望见,不由惊道:“如何了?”
江继风挥袖擦去血丝,目光盯着水下,冷道:“我剑丸已毁。”
“这可如何是好?”魔鸠眉头一皱,如无剑丸探路,不知宁舟所在,一旦下去,很有可能被分而击之,一败涂地。
“不必忧心。”江继风抚胸一叹,“昔年清一旧友,赠我剑丸数枚,只消一通祭练,便可再度使用。”
说起清一派,他不禁怅然,清一派早亡,其后裔则是那时的弟子,收徒传下来,秘密相授,号曰清一,实则并无山门,生活只比散修优渥些许。
到他这一辈时,只剩下寥寥不多的承道者还在坚持着,后遭逢三寸斜阳宗,又是一通相杀,或死或散,他这时意识到,仅凭自身之力,万不能报仇,于是入了摩相教。
入教时,他身上有剑丸数枚,这些剑丸,则是之前有些旧友,放弃清一派道统,而赠于他的。
心思复杂,取了剑丸在手,就要着手祭练。
“祭练剑丸,需要多久?”神莺询问道。
江继风道:“粗粗祭练甚快,要想运势如意,代作眼目,不下三日光景。”
“三日内,观主还不能到此。”神莺道。
“这是什么话。”虞落花不服道:“莫非没有观主,我等就拿不下他。”
“不。”神莺摇头,音脆如黄鹂,“而是怕其中变数,之前一斗,你们也瞧见了,这燕峥嵘只凭拳脚,不用宝物,而方才江教友剑丸被禁,势必是宝物所致,由此可见,他身上是有宝物的。”说这话时,她却看着江继风。
江继风神色不好看,“在罗浮峰上,我与他斗,他用的一根大戟,观去也是寻常,是以我才误以为,他只有此物。”
神莺微微点首,“燕峥嵘既然弄出混沉湖波,必有后招,而今江教友剑丸被碎,就可侧面印证此点。且此人手段,你们也看过,至少可匹敌虞教友及黄教友两人合力,而今黄教友心窍闭塞,不得醒转,如江教友也祭练剑丸,未成时也不可擅动,不然前功尽弃。”
魔鸠看看左右,凝重道:“江教友一旦祭宝,我方等若有两人暂时无力,只有我等三人可腾出手脚。”
“就是三人,也不怕他。”虞落花道。
“神莺摇头,“燕峥嵘如趁江教友祭练宝物,至关键时刻时,突然杀出,我等三人与之相斗,还要护住黄、江两位教友,便极为不利。”
修士斗法,需心无旁骛,半点大意不得,带着两个无力的人,与敌人斗法,实是大忌。
江继风微微撇眉,“他怎知我祭练宝物,何时是关键时刻?”
“但我们不能赌。”神莺看向诸人,“这是我等入教首战,不可轻忽。”
“那你说怎么办。”虞落花不解道。
“要么等观主亲自到来。”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反对。
五个打一个,还要观主亲至,岂不丢脸。
神莺心思细腻,早知诸人会拒绝,“还有则是,用魔头探路,我等不擅驾驭魔头,要拜托江教友了。”
江继风苦笑,“我手中魔头,只剩寥寥,怕无有大用啊!”
“只需探路即可。”
“那好吧!”江继风点点头,“记住,如遇危险,立即念动咒诀,观主所赐的宝物,必起神效,方才黄教友……”
虞落花小媳妇一样,维护道:“那哼哈二气,江教友也知有何本事,怎能怪我家外子。”
诸人莞尔一笑,江继风也是笑笑,不再多说,把剑丸粗祭练后,背后起了一缕浊烟,幽幽一团,忽然开裂,从中走出十来个魔头,与江继风相貌一般无二,这是摩相教的独特法门,可将魔头擒来,炼成与自家貌相等同,只魔头一身魔气,极为浓烈,一观可分真伪。
这十来头魔头一出,飘忽而去,分四面八方,往湖泊中落去。
少顷,江继风心感有只魔头灭了,精神一振,“我已知燕峥嵘方位,随我来。”
四人急急飞入湖中,生怕宁舟转挪位置,依照江继风所述,四人分开包围。
宁舟感受水下流动,知江继风等人已来,于是收敛声息,悄然而行。
魔鸠功聚双目,模糊看个十来丈,神色紧凛,忽见不远处有人影,忙不迭地祭出一门神通,张嘴一喷,一道殷殷红芒飞驰。
宁舟两脚一跺,一地泥沙飞起,这魔鸠视线又是不清明,后者皱眉,犹疑一下,拿出一根节杖插在身前,那红芒继续往之前所看位置打去。
这红芒名为“鸠红索血”,一旦击中人身,必将抽血坏命,却也毒辣。
宁舟不耐久斗,起了一点炉火,把手一指,顺势焚了过去,把身一撞,冲入内圈,一掌盖下。
魔鸠神色一变,把手下节杖一转,此宝有个名目,唤作“鸠头节杖”能发毒烟,也甚是厉害,这还不觉得稳妥,鸠头节杖杀人还可,御守却万万不能,他忙是默念一段口诀。
与此同时,江继风怀中飘出一物,高有一尺,上下有两圈转盘,中间则是一根筒状金琉璃,内里装满白烟,烟气中漂着五滴精血。
这五滴精血,正是魔鸠等五人的,一人一滴在其中,这宝贝正是晋神宗所赐,名叫“命法金筒”,魔鸠念诀之时,这命法金筒立刻正转。
魔鸠仿佛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丸,法力凭空增补五成,可称骇人听闻,起了一道护身煞气,裹住自身,居然要与宁舟,站着放对。
宁舟目现异色,怎也不明白,魔鸠气息怎地忽然暴涨了这么多,可这时顾不了许多,一掌催发,撼山拔岳,给魔鸠劈飞老远,也不知死了没死。
魔鸠虽去,可那鸠头毒烟任是不散,往他身上缠绕起来,这时虞落花支援过来,手提花篮,宁舟目现冷笑,屈指一弹,三音转子中的滴音子骤然击出。
眨眼间杀到花篮上,砰然一击,滴水之劲,金石可缕,表面凸珠弹动,铁壁也得粉碎,花篮朽木一般,支撑一瞬,当场坏去。
虞落花目望滴音子,俏脸失色,学魔鸠一样,默念咒诀。
口诀再快,又岂能快过近在咫尺的滴音子,凝气为弦,破命一击,虞落花眉心炸开,沉湖而亡。
短短时间,就有两人动用命法金筒,这法力不是白白来的,必须取之有物。
命法金筒内含五滴精血,这法力也就在他们之间过渡,魔鸠所借法力,为黄须儿的,虞落花所借法力,属于神莺。
尽管虞落花未有成功借到,可这个迹象却被神莺所知,忽地迹象又停止了,神莺脸色一片煞白,不想可知,虞落花借法时间都无有,被瞬杀横死。
她一时不敢前进,翻出一只兽袋打开,飞出一头金颈飞莺,体毛纯黄,羽及尾有白色相间,黑眉尖觜,爪牙尖利,甫一飞出,发出欢快叫声,只身在水中,似是天生厌烦,有些不适。
神莺抚弄它的羽毛,“小莺,去吧!”
小莺不知其他,顺从主人意思,舒展脖颈清唳一声,双翅拍动,分开泥水,直往宁舟这处而来。
宁舟一看,见得一只飞莺,摇头一晒,主人都没来,可见这飞莺也是可怜。
对于此物,他不放在眼里,一步上去,哼了声鼻窍飞出黄气,那飞莺虽在水中,却也灵活,双翼一收,鱼一般游走。
宁舟微微愕然,这飞莺还有些门道,于是动用三音转子的空音子,屈指为弓,直线飞出。
飞莺就见一颗拳大珠球打中自己,下意识的哀鸣一声,转瞬又是奇怪,怎一点也不疼,忽地肚子似是吃了千斤口粮,一下重如山岳,居然挪动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宁舟打来,飞莺再是驽钝,也知被打上一顿,必死无疑,把嘴一张,发出一声脆响清音,宁舟哼了声忍住,只当没听见,卷起袖子就是一拳。
这一拳破浪分水,直直击中飞莺脊背,碎其骨骸,珠花四开,涟漪震动,把飞莺的痛叫声也淹没。
一手掐头,一手捉身,大喝一声,一身蛮力扭动,只听咔咔咔数响,头尾中间,几成齑粉,这头飞莺眼目顿时黯淡无光,
飞莺一亡,神莺立有感知,心想这次合围,怕要失败。
但不合围,却会给宁舟脱身之机,他们也是无法。
说来话长,实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诸般动作,转瞬即逝。
远处魔鸠因有命法金筒助力,故只有些头昏脑涨,骨头酥/软,一时乏力,不过他还记得紧要事,高喊道:“诸位教友从速,燕峥嵘中我鸠头毒烟,支撑不了多久。”
神莺眼睛一亮,循着斗法气机动向,找到宁舟,定睛一瞧,却见宁舟身后,站着江继风。
魔鸠也晃晃悠悠过来,与他们呈三角之势,第一次真正围住宁舟。
对此,宁舟从容一笑,“谁来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