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颖洁比他年长二十二岁,今年也才不过五十岁。
她年轻时样貌就美丽,后来生活优渥,又注重保养,像所有养尊处优的‘女’人那样,看上去肤‘色’润泽,光看样貌,甚至像是刚到四十岁。
顾清岚看着她,有些自失地一笑,轻声说:“母亲,您的这个游戏已经玩了二十年了,不觉得累吗?”
袁颖洁的神‘色’早就冷了下来,这才是她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对顾清岚的态度。
也是顾清岚从记事起,对她最深刻的印象。
最初的模糊记忆中,他还十分幼小,那时的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在爸爸和其他人面前,对他温柔又可亲的妈妈,会那样对他。
不仅是冷漠,她还会寻找一切可能的方式让他觉得难过,打他会留下疤痕和印记,所以她会用手捂住他的口鼻,知道他即将窒息,才会放开。
当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她不会给他东西吃,也不会给他水喝,毫无缘由地罚他站在墙角,只要他稍有支持不住,便会冷笑责骂。
他从少年时胃就不好,顾盛以为他是先天不足,才会早早有了慢‘性’病,其实则是经年累月的虐待所致。
小时候路铭心觉得他老成无趣,每天只会抱着书本看,像个无趣的‘成’人,他又何尝不想像她那样,肆意地在父母面前玩闹。
可他像个孩子一样撒娇的权利早就被剥夺了,除了尽量让自己沉默之外,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来自母亲的苛待。
他是长大了一些才知道,如果一个成年人,刻意虐待一个未成年人,特别当这个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的父母时,是多么的简单,和多么容易逃避责罚。
袁颖洁做得太隐蔽,这么多年来,顾盛,包括家里的佣人管家,几乎没有人发现过。
顾盛工作繁忙,对于他的沉默和早慧还颇为赞赏,毕竟对他来说,长子过得开心不开心并不重要,只要可以继承顾家,那就是最好的孩子。
他也曾以为母亲只是不喜欢小孩子,可当妹妹顾青月出生后,他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了和其他母亲一样的温柔和爱怜。
于是他就知道,袁颖洁的恶意,只针对他一个人。
而这一切,在他十六岁那年,委托医院做的DNA对比中,得到了答案。
他是顾盛的儿子,却并不是袁颖洁的儿子……他们根本毫无血缘关系,又谈何母子之情?
也是在那一年,他和袁颖洁在‘私’下摊牌,开始了对立,他在第二年,就申请了国外的大学,一去数年。
顾盛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默许了他数年不回国,也同意了他在回国后,借口学校的工作,长期在B市居住。
就那么冷冷地注视着他,袁颖洁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恨意和厌恶,她冷笑了声:“为什么要玩够?看着你痛苦的乐趣明显要比任何娱乐都强。”
勾了下‘唇’角,顾清岚轻声说:“母亲,可是这次你的做法,有些过分了……怎样针对我都可以,请你不要殃及无辜。”
剧组上午在影视城发生的意外,连媒体都没得到消息,袁颖洁却像早就知道了一样,冷笑了声:“你倒真是命大,竟然有李家的公子替你挡着。”
顾清岚还是笑笑,声音一直是不温不火的:“还有,买通我身边的人,在我的‘药’里下毒,母亲的手段,未必也下作了一些吧?”
即使后来撕破了母慈子孝的假相,顾清岚在人前人后,也都给足了她面子,像今天这样不客气的话,也是第一次说出来。
袁颖洁显然没料到他如今这样“大胆”,妆容‘精’致的雪白脸庞瞬间就涨红了些,脱口就骂:“对付你这样下作的人,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相比于她的气急败坏,顾清岚就一直是风轻云淡的神情,他微微笑了笑,声音虽低,却是不容置喙的从容:“母亲,我是顾家的长子,是您的儿子,我若是不堪的人,您和爸爸颜面何存呢?”
他这句话,显然就触到了袁颖洁的逆鳞,她的脸‘色’由红转白,气到口不择言:“谁是你的妈妈?你身上流的是那个贱人的血!不要说出来恶心我!”
顾清岚带些怜悯地看着她,轻笑了笑:“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呢?与顾家相熟的任何人都知道,我是您亲生的儿子,又哪里有什么‘贱人’呢?”
他态度太淡然,袁颖洁越是气急败坏,越就落了下风,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更多的话都咽在了喉咙里,过了半响,才冷冷地笑出来:“真好,真是我的‘好儿子’。”
顾清岚仍是看着她微笑,放轻了声音,原本就轻淡的话声,更像是要飘散在空中:“妈妈,若您知道适可而止,那么我们还可以做一对好‘母子’,若是不然……我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您宰割的稚童。”
他一直都以温文儒雅的面目示人,袁颖洁更是习惯了他在人前的“孝敬”,还有‘私’下的淡漠。
直到今天,她听着他微笑着说出这种近似于威胁的话,才猛然警觉:他是真的长得很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沉默寡言,却又乖巧听话,努力讨她欢心的小孩子。
不仅如此,他还变得城府深重,言谈举止间,有着更胜于他父亲的凛冽和威压。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腰间抵住了身后的书桌,才停了下来。
她想起来那年秋天,她还是初进顾家企业的职场新人,在那天晚上的大雨中,她看到了坐在公司楼下的顾盛。
她这样身份的新人,只在全公司的会议上见过他,她记住了那张英俊的脸,知道他是顾氏的主人,也是未来可以主宰她命运的人。
现在这个人却席地坐在自己公司的大楼下,浑身的西服都已经湿透,那样子,好像已经被全世界抛弃。
她鼓起了勇气,打开伞,走过去撑在他头顶,她明白自己这一生中,很可能都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所以她温柔地对他笑了,假装没有认出他是谁。
她说:“先生,淋雨会感冒的,要小心身体哦。”
她以为这会是一个王子与灰姑娘的‘浪’漫爱情故事,可那一天,他回头看着她,眼中都是空茫,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她,或者他正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他只对她说了三句话:“你想不想做我的妻子?要不要做我儿子的母亲?要不要做顾氏的‘女’主人?”
在那三句话后,她的梦就碎了,然而她最后说:“好。”
于是从那天之后,她就成为了顾氏主人的‘女’友,第二个月,他们就举行了婚礼,她不用再去工作,整日关在顾家的大院里“怀孕”。
七个月后,她怀抱着一个男婴,以顾家‘女’主人和长子之母的身份,接受道贺。
这么多年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母亲到底是谁,顾盛将她藏得太严,即使她请了‘私’家侦探,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而这么多年来,顾盛也竟然真的敢以为,她会爱这个孩子,会用这种尴尬的身份,接受“儿子”的爱。
看她不再说话,顾清岚就笑了笑,转身向‘门’外走去,周管家一直低头站在他身后,这时也赶快替他打开了房‘门’,
顾清岚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抬步走了出去。
盯着他的背影,袁颖洁的声音嘶哑又‘阴’沉,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柔丽优雅:“你若是肯去死,把顾家让给清月……你就是我最好的儿子。”
她以为顾清岚会回头看她,他却只是冷冷一笑,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
头一次被他“忤逆”,她是气到失态了,见他不回头,她又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样的杂种,也配和燕秋的‘女’儿结婚?你要是肯离开她,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让你去死!”
她提到路铭心,顾清岚才终于在‘门’边站住,他回头看着她,连‘唇’角应付的讥笑都不再有:“虽然我知道我的警告您大概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请您聪明点,别碰铭心。”
他此刻的目光太冰冷,袁颖洁直觉地感到害怕,她随即反应过来,破口骂出:“你以为我是冷血的坏人?铭心是燕秋的‘女’儿,我怎么会害她?”
也许是看她的态度太坚决,猜出来她并没有对付路铭心的意思,顾清岚才收回了目光。
他轻勾了下‘唇’角,不再看她,淡淡说:“那就好。”
他离开了书房,周管家还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他年纪已经不小,不大会儿功夫,额头已经出了层冷汗,沾湿了‘花’白的头发,再也不是那个优雅的老管家,而只是一个焦急的老人。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顾清岚沉默地走在他身前,直到快要看到客厅的一角,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生,夫人‘交’了我太太的手术费用……”
顾清岚顿住了脚步,他轻声说:“你问过我了吗?”
周管家一顿,他到底是跟了他多年的人,不用他多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嗫嚅着说:“不曾……”
顾清岚略转了头,看着他,他的目光冷淡:“不曾问过我,又如何知道,我不肯替你排忧解难?”
顾清岚笑了下,脸‘色’仍旧苍白如雪,那从上而下看着他的目光,却像是他已经是他不会再去多看一眼的垃圾:“你这样的人,我不会再用了……回家去吧。我会让我的律师起诉你投毒,记得接逮捕令。”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某谢:现在请两位都被投过毒的先生来谈谈各自的感受!
墨先森:……
顾先森:……
路‘花’瓶:妈蛋我没有给清岚投毒!
某谢:谁也没说是你啊╮(╯_╰)╭
路‘花’瓶:嘤嘤嘤,清岚哥哥我好爱你,我不像某个恶毒的‘女’人,我不舍得虐你的!
苏大小姐:妈蛋,劳资躺着也中枪!
墨先森:小月,你说脏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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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