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本是处处话相思,家家庆团圆的好日子。但南唐国,奔马山,议事厅,却一派肃杀。空气沉重压抑,所有人都哭丧着脸一言不发,舒服的软座对他们来说却仿佛成了扎人的针毡。
扫过众人,不难发现,这些人其实还不仅只是神色不好看,其中不少人的身上还都挂了彩,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有之,满身裹着白布行动艰难的有之,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也有。
正中坐着的白发老头,正是风无尘的老祖,风长志。此时眉头紧皱,老树皮一般的皱纹遍布整张脸孔,仿佛比风无尘离开之时一下苍老了许多,就连他向来炯炯有神的双眼也有些黯淡无光了。
老头环顾众人,脸色更显凄苦。一时间,脸上似乎突然又多了好多条皱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一个纤瘦的人影突然闯进了大厅之中。
“孩儿给老祖请安了!”来人态度谦恭地跪在了老头的面前。
“谁让你出来的?”风长志盯着来人没好气地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风长志勒令面壁思过五年的风威虎。
“孩儿身为风家人,在风家生死存亡之际怎敢置身事外?孩儿想为风家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风威虎极明事理地道。
风长志长出了一口气,面色登时缓和了许多,心中多少有了些暖意,摆了摆手,示意风威虎就坐,出言问道:“好啊!你有什么良策没有?”
“孩儿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忍一时之气我们才能扬一世的威风……”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投降合欢宗?”风长志冷冷地打断了风威虎的长篇大论。
“正是!”风威虎偷眼望了望风长志。
风长志怒不可遏,“啪”的一掌把身边的茶几给拍了个粉碎,怒瞪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厉声咆哮道:“给我滚!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混账东西!”
风威虎面上不由一紧,心生几分畏惧,却仍挨个望过两边坐着的一众人,继续开口道:“如今敌强我弱,又无援兵,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眼下花牡丹给我们的一月之限眼看就要到了,我相信在座的很多人都不想白白送死……”
风长志冷笑,死死地盯着风威虎,一字一顿道:“你是想策反他们,跟你一起做合欢宗的走狗吗?”
风威虎头皮有些发麻,却仍硬着头皮开口道:“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且花宗主还特许我们继续掌控白星城和青湖城,只不过是换个名号而已!”
议事厅中议论纷纷,有些人不屑一顾,还有些人面露憧憬之色。
其实,他们都知道,风威虎说的对,如今的合欢宗的确不是他们这个小小奔马山的风家可以抗衡的。附近的修仙势力李家、石家和柳家的沦丧就是明证。当然,这三家也就石家抗衡到了最后,李家和柳家在战争刚开始没多久就选择了投降。
可是抗衡到最后的下场却是惨不忍睹。石家全族被灭,鸡犬不留,不满三朝的孩童都不能幸免遇难。
他们风家本要比石家强上不少,毕竟他们与仙马山那个风家同出一脉。都说血浓于水,按理说他们有灭门之难,仙马山不会不闻不顾。更何况,还是这种大规模的修仙势力争斗,合欢宗一家独大,破坏了原有的平衡,就算他们不姓风,仙马山也应该插手管束才对!
可是,风长志低三下四地向仙马山,一个与他还算要好的长老发出了言辞恳切的求助信后,得到的回复却是毫不掩饰的拒绝
。说毫不掩饰也不太准确,对方还是找了一个理由的,说是族里正在全力筹备族试,无人可调。
奔马山众人一直都关注着仙马山的一举一动,知道信中所说的族试并非捏造。当初,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风长志还专门跑了一趟仙马山。据他们所知,这次仙马山提前族试是想要促成与百花谷的一桩婚事,靠着联姻结盟,确有此事。
只是,信中所说的无人可调,却完全就是一派胡言,仙马山高手众多,如果真的有心相助又怎么可能会无人可调呢!
仙马山的回复让他们心寒齿冷,也让他们孤立无援。如今,他们已经被合欢宗、柳家和李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咬牙硬撑。
这便有了眼下的一幕。
风长志耐着性子等风威虎把话说完,冷笑道:“好个花宗主!好个只是换个名号!我来问你,花牡丹答应给你什么位置?”
风威虎面上一红,答非所问:“花牡丹让我们和柳家组成青花帮,愿让老祖您和柳柏宁同做这青花帮的副帮主!”
“那你呢?”风长志似乎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风威虎不好推脱,只得道出实情:“游龙帮帮主!”
老头起了身,身影显得极是落寞,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痛心道:“老四,一个小小的游龙帮就让你甘心做了走狗?”
“我们根本不可能斗得……”
风威虎的话还未说完,人已经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口里哇哇地吐着血。一直飞到演武厅外才“嘭”的一声砸落到了地上。
风威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吐出嘴里的血泥,用衣袖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迹,向着风长志嘶吼道:“你这般冥顽不灵只会把大家都害死!拉大家给你陪葬!”
风长志冷冷喝了一声:“滚!我们风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
“好!我滚!”风威虎咬牙切齿,“在你的眼里只有那个风无尘!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他,唯恐他跟着受了牵连,那我们呢?我们就得去送死!还有,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愿意跟你平白无故地送死吗?”又冷哼一声,“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宝贝孙子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风长志又急又怒,身形一闪到了风威虎的跟前,抓住胸口,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暴喝道:“你再乱说,我把你的舌头给你拔下来!”
风威虎冷笑:“就算你杀了我,也是这话!众目睽睽之下,那小子已经被风升给刺透了胸膛,肯定是活不了了……”
风长志惊怒莫名,一把将风威虎扔了出去,后者一连砸穿七八堵石墙才滚落到地上。风长志也全身一颤,跌坐在了地上。
……
南唐国白星城,城东五十里有一座被五山环抱的秀峰,名唤白风山。
白风山因山上的风是白色而得名。当然,这白风并不是真的白风,风之所以会白全是因为那漫山遍野的木香花。木香花的花瓣洁白无瑕,又容易掉落,山风吹过,带起无数的白色花瓣,远远看去可不就像刮起了白风嘛!
三年前,白风山成了合欢宗的堂口,一夜之间,白风山的山顶便多了一座雕梁画栋、秀美俏丽的三层小楼,万丽楼,花牡丹便在这里处理宗内的大小事物。
夜越来越浓,雾越来越厚,高耸入云的白风山山顶伸手难见五指,凄厉的兽吼声在山间回荡,一派肃杀,万丽楼中却灯火辉煌,管
弦和鸣,歌舞升平,声清韵美,快乐逍遥。楼外、楼里宛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合欢宗宗主花牡丹高坐绣榻之上,朱颜红袖,青丝垂肩,堪比妙龄少女,身段婀娜,举止妩媚,不发一言,不动分毫,却能勾人魂魄,远非普通少女所能相比。
花牡丹抬眼望了望下面左右两边席位上的两个老头,柳家家主柳柏宁,李家家主李玉荣,只见两人一边饮酒,一边兴致勃勃地欣赏歌舞,她的心中甚是畅快,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媚笑。就在一个月前,这两个老头还态度蛮横地拒绝了她的招降。这才一个月不到,这两人便卑躬屈膝,强颜欢笑地在这里陪她饮酒作乐。当真是有趣的很啊!
花牡丹端起酒杯浅饮一口清酒,妩媚地唤了一声:“柳哥哥。”
柳柏宁不敢有任何怠慢,霍的一下站起了身,躬身垂手道:“宗主有何吩咐?”
花牡丹轻笑,摆了摆手,春风拂嫩柳似的,让人心痒神摇,媚声道:“柳哥哥,自家人饮酒作乐,没这么多的规矩,坐下说话就好!”
柳柏宁却不敢坐,这花牡丹上次这么说的时候,自己态度倨傲了那么一点,自己的孙子柳守维就成了她门下女弟子花蜜的炉鼎,死相难看。
“属下不敢!”柳柏宁再次躬身行礼道,“不知宗主有何钧旨?”
花牡丹暗暗得意,轻捋鬓边青丝,口吐兰香,道:“石家的那些灵矿处理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按照宗主的吩咐接收停当,那些人也一个没留,全都灭了口!”柳柏宁恭声道。
“好,很好!”花牡丹连声称赞,又转头向另一边的李玉荣,娇声道:“李哥哥!”
李玉荣也有前车之鉴,哪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直起了身,行礼道:“宗主有何钧旨?”
花牡丹端起玉杯,浅酌一口美酒,几滴小酒珠挂在了娇艳的红唇之上,闪亮红艳,说不尽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柔声似水,道:“李哥哥,客气了!妹妹,有一事相问,为何让你们家上缴的灵石过了这么多天还没够数?”
李玉荣忍不住全身一颤,紧张道:“宗主息怒!一来,宗主要的数目众多,我们小青山实在是没这么大的家底,库里现存的实在不够;二来,我们小青山辖下的灵矿看似数目众多,其实都贫乏的很,再加上开采困难,一时间也挖不出这么多的灵石来,这才一时没能凑够!属下恳请宗主再宽限几日!”
李玉荣口中的“小青山”便是李家的山门,原名为“大青山”,但李玉荣当着花牡丹的面却不敢这么说。
花牡丹凤目一睁,脸上妩媚尽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杀,冷笑道:“废物!你个老匹夫白活这么大的岁数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吗?看来,你是不想要你那个宝贝孙子石横山的性命了!也好,花池最近正要突破,正好差个像样点的炉鼎!”
李玉荣面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既羞怒又无可奈何地道:“宗主息怒,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回去想办法,一定在这两天将灵石凑齐!”
花牡丹冷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又摆了摆手道:“我累了,你们俩退下吧!”
两个老头如蒙大赦,匆匆躬身行礼告辞。这边刚行完礼,还没直起身来,又听花牡丹冷冷道:“还有,让你们手下的人都准备好了,听我一声令下,便杀风长志一家鸡犬不留!”
两人后背冷汗直冒,恭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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