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之上,一道白衣身影负手而立,布衣,滔天大火映在眼中,波澜不惊,见仙鹤下掠,正好看见下方院中沈易被剑气炸飞,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咚!”
脚尖在剑身上轻轻一点,剑光顿时向下一按,身后二十余玄青修士脸色一紧,赶紧呈三角状拱卫左右身后,剑锋呼啸声中,如流星一般蜂拥下坠。
“住手!谁敢伤我玄青门的人!”
仙鹤口吐人言,厉声大喝,翅上血迹已经洗干,一双两丈巨翼张开,扇起乱流飓风,几个扑翅便落在房檐之上,赤足划碎一片砖瓦,看着院中伤痕累累的沈易,眼中顿时浮起一抹猩红。
“林玉泉!你好大的胆子!”
说罢双翅便是猛然大张,翼下翎羽根根竖起,有的地方还缠着药纱,一声鹤唳尖厉响起,胸脯一挺一缩,两翅如大鹏一般狠狠一扇!
“轰!”
一声音爆炸响,巨翅扇过之处,屋顶千百砖瓦无不横飞而起,根根翎羽化作白光夹在其中,整个院落如被犁地一般,宛如一道潮汐巨浪,刹那间便朝着林玉泉汹涌扑过。
“贼子帮凶!来啊!”
林玉泉双眼已瞎,气浪还未到身前,便被乱风吹得连连后退,手中宝剑乱舞,披头散发,一道道虚弱的剑气从手中甩出,顷刻间就被绞散,枯朽的身体,转眼便被吞入了飓风之中。
“啊!……”
飓风之中夹杂无数瓦砾断木,林玉泉刚被绞进里面,便直接被整身吹起,狠狠斜砸在一边院墙之上,先是一声闷哼,随即罡风乱绞,一声惨嚎顿时从中凄厉传出。
“鹤兄……咳咳……住手……”
沈易半坐在地,胸口传来的一阵阵剧痛让其不断咳嗽,望向屋顶愤怒的鹤影,浑身一暖,有了一种宛如兄弟般真挚的感动。
“师弟!”
仙鹤听到沈易声音,双翅登时一收,满是仇恨地盯了奄奄一息的林玉泉一眼,扑翅两下,便是从屋顶坠落,见沈易想要撑起来,赶紧两步前去,纤长的脖颈朝沈易肩膀一拱,让其撒手安坐,愧疚道。
“是我耽搁!让师弟受苦了!”
沈易浑身乏力,眉眼微微一抬,看仙鹤一脸惭愧之色,轻轻一笑,打起精神,云淡风轻道:“
鹤兄自责什么,我没事,咳咳……”
仙鹤借着月光望去,只见沈易不但昨夜旧伤尽数迸裂,胸腹手臂之上更是有数处伤口新添,不少豁口中还残留着缕缕阴气,污血透衫而出,粘黏在一起,仙鹤刚用嘴喙掀起沈易胸襟一角,后者脸色便是骤然一白,嘴里嘶叫出声。
仙鹤闻言鼻眼顿时一酸,喉头一哽,也不多说,只是对沈易点点头,两眼通红,含着委屈与怒火朝身后天空上看去。
看到仙鹤的眼神,白衣青年微微颔首,先是朝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说了声:“去,到处看看,所有修士,不论门派,全部一律扣留。”
“是!”
话音刚落,身后众人齐声应道。
“等等。”梁习竖起一根手指,补充道:“事有可为的话,能救的还是尽量救上一救,涂炭生灵,也非我辈所愿见。”
“是!”
又是一阵齐声应是,随即剑光一片闪烁,众人朝四面八方御剑离开,只留下一道剑光微微上前,其上一个矮个青年低眉小心看了一眼梁习的脸色,有些犹豫道:“梁师兄,我们玄青门在封阳城向来低调,这么做……会不会太霸道了一点。”
“师兄如今突破筑基在即,凭着在药坊整整五年的心血经营这才有个重回山门的希望,现在这么一搞,若是生了什么变故,功亏一篑啊!”
“霸道,呵呵。”
梁习面不改色,轻松一笑,悠悠道:“我玄青门人在封阳被人打成这样,我身为师兄,岂有不管之理。再说,我要不这么做,让我那师弟受了委屈,给玄青门丢了脸面,传扬出去,回山一事,只怕更加遥遥无期。”
身后那人闻言顿时明白过来,面露醒悟之色,连连点头,赶忙道:“师兄远见,倒是我鼠目寸光了。”
说罢也不耽搁,剑光一转,便向后院一处火势极猛处掠去。
见身后众人全部离开,梁习这才压下剑光,缓缓朝院中落去,仙鹤给沈易打了一个眼色,悄声道:“沈师弟,这人名叫梁习,炼气九层修为,只差一步便可以踏入十层,是所有出山弟子中最有希望冲击筑基的存在之一,据说宗门已经有意让其重回山门修炼,在整个封阳出山的玄青弟子之中,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刚从北城药坊过来,待会儿你可一定要好生说话,莫要胡言。”
沈易闻言眼角一缩,只见那白衣青年已经收好剑光朝自己走来,与陈放的锋芒毕露不同,梁习显得极为内敛,一袭白衣,不华不鲜,头顶一块方巾,腰间坠着玉牌,乍一看去,有如一名书生一般,嘴角一抹笑容阳光和煦,更显得斯斯文文,平易近人。
此人竟是炼气九层?
沈易心头一震,此人虽然年纪已大,但其修为确确实实乃是自入门至今所见弟子之最,当即心神收敛,虽然梁习平步而来,但在沈易眼中,已然有了几分仰止之意。
“梁师兄……”
沈易说着便用两手撑着地面,不顾仙鹤阻止,堪堪站了起来,冲梁习拱了拱手,脸上惭愧一笑。
“师弟不才,突生变故,现在如此狼狈,让师兄见笑了。”
见沈易尽管伤重,但依旧没失了礼数,梁习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虚手一托,将沈易扶稳,关心道:“师弟伤势颇重,我这里有一颗天木灵丹,有什么话,服下再说。”
说罢袖袍在手上一卷,一颗碧绿色的龙眼丹药便浮于手心,轻轻一挥,便朝沈易缓缓飘去。
“天木灵丹!”
沈易看着那道绿气蕴蕴包裹下的丹药,眼中闪过一缕激动之色,伸手一接,将丹药握在手中,只觉一股庞大的生机扑面而来,伤口中隐隐作痛发痒的阴气,在绿气的吸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渐渐化去。
“小子!且慢且慢,我跟你打个商量!”
就在沈易都将丹药放在嘴边的时候,兵匣的声音突然从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激动,兴奋道:“小子,这丹你且先留下!我有大用,你放心,此番事后,我自会有所表示,绝不让你吃亏便是。”
沈易动作一停,眼中浮出一抹暖意,放下丹药,轻轻握在掌心,心神淡淡回道:“前辈说的哪里话,小子步步该灾,几次凶险,全凭前辈帮衬,难得前辈有所要求,小子只有欣喜,岂敢不愿。”
“哈哈哈,小子不错,玄老果然没有看错你。我先助你恢复一些伤势,虽然留下丹药,但也别让人瞧我玄界中人不起!”
兵匣见沈易如此说道,心中满意之极,一番言语之中,已是将沈易完全当做了玄界之人,回头想来,只觉当日选择了沈易实在是幸运。
无论是在山门之中不折不屈,还是在门派之外仗义而行,无不是玄界作风,看不得恶行昭彰,见不得曲直难明,这种人物若是去了仙界,戴了那薄情寡义之冠,上了那断因断念之云,才是真正的可惜!
兵匣说罢,只见沈易掌心之中一道乌光晦涩一闪,一股细微之极的波动在沈易身上荡起,识海之中,乌木之上,兵匣双手高举,乾坤广袖如灌满罡风一般,两道剑眉之间,一竖金色符文辉然升起。
“玄光术!”
此术与那纳气术一样,都是玄界术法,乃是玄界修士用于修复自身伤势的一种玄术,不过用起来限制颇多,尤其是像兵匣这种灵体,没有经脉,更是相当于自损一般。
只见一道乌光才刚刚从其手心亮起,身影便是狠狠一晃,表情虽然渐渐模糊,但兵匣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坚持。
“沈师弟,怎么,信不过师兄给的东西?”
梁习看沈易将丹药放到嘴边,又拿了下来,眼中微微一冷,脸色却依旧笑意仍然,淡淡道。
“哈哈,梁师兄莫怪。”
沈易打个哈哈,摆摆手,顺势将丹药放入怀中,笑道:“师兄不知,在下刚入门不过两月,可以说是身无长物,为了修炼这才接了外派的任务,添添硬需,一是未立寸功,却得师兄如此宝物相赠,心中惶恐,二是些许小伤,此丹珍贵,服下着实暴殄天物。”
“沈师弟。”
梁习闻言眼神渐渐缓了下来,想起自己当年初到玄青门之时的窘迫,也有些理解沈易珍惜灵丹的心情,但看沈易一身新旧伤势无数,还是劝道:“师弟还是服下吧,此丹乃是一品上乘丹药,只要服下,你身上伤势即刻便可痊愈,需知万事要分轻重,凡事都有个缓急,莫要一时狭隘,耽误了仙途,最后后悔不及。”
沈易已经答应兵匣,自然不会服药,听梁习说的真挚,却只能摇头,一脸歉意。
“沈师弟!若你执意要舍丹不吃,生受此伤,我也不再劝你,你既然任务结束,便让灵鹤早早送你回回山歇息,余下之事,自有我来料理。”
说到这里,梁习也有一丝不悦,这丹药送给沈易,便是给其治伤之用,也算是一时心起,虽不至于痛惜灵丹,但沈易再三拒绝,却是有些扫兴,当即语气也重了几分,冲沈易拱了拱手,算是礼数,随即拂手转身便要离去。
“师兄慢走……谢师兄赠丹……”
沈易见状,心中遗憾,却也只好无奈一笑,靠着身后断柱,吃力地冲梁习抬手一拱,身上忽然一阵剧痛传来,顿时一个不稳歪倒下来。
“师弟!”
身边仙鹤一惊,赶忙闪身上前,双翅轻张,想要搂住沈易,不想才刚刚触碰到,便是惊叫一声,蹬蹬蹬连退数步,眼中腾起一抹惊骇。
“这种气息……”
梁习本来已经走出数步的身子陡然回转,沈上白衣无风自起,看着身后那个似乎狼狈不堪的少年,眼神顷刻间变得如鹰隼一般。
“炼气六层!好陌生的气息!”
这人是谁!
一时间,整个林家附近所有的玄青修士剑光全部乍然一顿,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霎时间朝前院投射而去。
“出现了。”
“就是你!”
数百丈外一牌坊之上,一道紫影轻轻落下,身后数十道身影如鬼魅般倏倏在四周房顶屋檐处出现,青年脸上浮起一抹怒意,舔了舔嘴唇,月光倾洒,负手而立。
“杀了我五方观的人还敢挑衅,既然找死,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