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你跟怀远那个孩子一直都还有联系么？”
伍媚挂断电话，伍卓雄一脸严肃地问道。
当年可是方怀远一手造成了梁家的覆灭，伍卓雄以为伍媚纵然没有因为从小到大的情谊恨付那个怀远入骨，也应该避之唯恐不及才对，倒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感情依然这么好。
程承在听见方怀远的名字的时候，倏地抬头看向小早。
男孩子大都长得像母亲。
无疑，小早的五官肖似伍媚，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小早的眉毛跟眼睛长得跟伍媚并没有那么像，反而更像……
程承被自己脑海里闪过得这个猜想吃了一惊。
会是他所猜测的那样吗？
方怀远就是小早的爸爸？
他早就应该猜到的。
除了她哥，小舞根本不可能喜欢上别人，更不会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
听爷爷问起方怀远，伍媚的脸上闪过一份不自在，有一种把男朋友介绍给家里加倍认识的难为情。
但是这种不自在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情绪，伍媚实话实说地回答道，“没有。是在回国之后，偶然才碰上的。”
“你不是小时候跟怀远那孩子很不对付么？
怎么长大了，反而感情这么好了？”
伍卓雄有些奇怪。
当初伍广平没有要伍媚的监护权，伍卓雄想孙女了，只能去梁家才能见到伍媚，去的时候，有几次难免会碰见方怀远。
平心而论，伍卓雄是欣赏方怀远的。
小小年纪时便已进退有度，思维敏捷。
但同时，老爷子对方怀远也有点忌惮。
方怀远这个人太优秀。也太狠辣。
强大如梁家，不也在他的手中翻手覆雨中覆灭？
方景止跟方怀远父子二人的动机跟目的这些年伍卓雄也从各个渠道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梁佑生的幺子梁桥因为酒驾，撞死了随母亲叶岚一起过马路的方怀远的妹妹，方念。
梁佑生利用职务之便，找人冒名顶替了肇事的梁桥，最后梁桥反而因为罪证不足，被无罪释放。
当时方怀远还在老家念书，方景止也还是只个缉毒干警，方念是跟着母亲前来罗市探亲的。
一直到妻子因为大闹法庭被拘留，被派出使任务的方景止才知道女儿竟然去世了！
获得消息的方景止连夜带着儿子方怀远赶到罗市。
那时叶岚精神状况已经极其糟糕，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半年后，叶岚因为抑郁症，服下安眠药自杀。
方景止是个警察，想要调查清楚车祸的真相并不难。
方景止心里清楚，以他一个小小片警，是绝对没办法撼动得了梁佑生的，更加没办法令梁桥绳之以法。
方景止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他的个人信息是加密的，这也给了他接近梁燕提供了绝佳的便利。
十四年与梁燕朝夕相处，期间免不了需要跟梁家的人接触。
方景止跟方怀远父子二人竟然没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方景止是个缉毒干警，心理素质自然非寻常人可比，可当时方怀远不过是个初中时而已，多年来竟然也能够滴水不漏，甚至在方景止重病的情况下，递交相关资料，一举将梁佑生拉下马。
这样的心机跟城府，如何叫人忌惮？
方景止跟梁燕早已离婚，从法律上而言，伍媚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像方怀远这么危险的人物，伍卓雄自然不希望伍媚跟对方太过接近。
伍媚从爷爷的话语当中感觉到了爷爷对她哥的不喜。
伍媚下意识地替方怀远辩解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其实我哥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
伍卓雄眉头微皱。
就在这时，大厅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是方怀远来了。
方怀远本就没打算出席今天的寿宴，是以，他今天穿的十分休闲。
冷色系的POLO衫，下身配的是亚麻色九分裤，白色的做旧布鞋，即便如此，那一身冷冽的气质在人群里仍然十分打眼，叫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小远。”
现场除了太爷爷跟小舞，都是陌生的面孔。
小早一见到方怀远，就伸长了手，要对方抱抱。
方怀远熟练地从老爷子的手中把小早接过来，小早立即抱住了他的脖颈。
方怀远察觉到小家伙的不安，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很自然地走到伍媚的身边，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低头看她，冷峻的眸子染上一丝担忧，“还好么？”
即便伍媚已经直呼伍广平的姓名，连唤他爸爸都不愿意，但是方怀远心里清楚，敏感如小舞，肯定还是被伍广平的态度伤到了。
因为方怀远的这一句话，伍媚差一点就红了眼眶。
多奇怪，明明刚才被伍广平冤枉，只是感到生气，被她哥还这么一问，却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两人过于亲密的姿势令众人大吃一惊。
伍卓雄的眼皮更是狠狠地跳了跳。
方怀远在律师界相当出名，现场有不少人都认得他，甚至也委托过他打过官司，自然也都知道他跟伍媚的兄妹关系。
别说是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便是有血缘关系，两人已经这么大了，这么亲昵，也不合适吧？
再者，这位方律师不是造成梁家垮台，并且间接导致梁佑生在狱中自杀的元凶吗？
伍家大小姐跟对方走这么近，就不担心梁佑生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么？
伍媚不是没看见众人眼底的震惊跟不赞同，不过那又如何？
人活着，又不是为了他人的眼光跟看法。
垂眸眨去眼底的湿意，再次抬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清霜孤冷，“伍先生，你不是想要知道，靠双份工作才能养活我跟小早，且是租房度日的我，怎么会有释迦摩尼的真身舍利的么？
现在我就告诉你。
这佛舍利是我哥让转送给爷爷的。
怎么？
需不需要我哥提供发票，以证真佛舍利的真假以及来源的绝对合法性，以免唐突了神明，连累您以及您家人的运势？”
“你！”
伍媚嘲讽的语气气得伍广平脸色铁青，他的右手臂高高地抬起。
伍广平的这一巴掌并没有落下，方怀远及时地扣住了他的手臂。
伍广平想要挣脱，一时间竟然没能挣脱开。
“放手！”
伍广平沉了脸，习惯发号施令的他沉声命令道。
方怀远倒是依言松开了伍广平，只是在松开时加大了力道，导致伍广平往后退了好几步。
伍广平还想要说些什么，伍卓雄上前一步，他的目光锁定方怀远，“小舞说的是真的？这份礼物是你送的？那么，我能问为什么吗？”
他是老了，可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倘若今天方景止如今跟梁燕还是夫妻，他方怀远是伍媚的继兄，碍于情分，需要送他贺礼，这份礼物仍然太显贵重了。
如今在法律上，两人早已没有任何的关系，方怀远。
伍卓雄的心底扬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自然是祝贺您八十岁寿诞快乐。”
怀远答得倒也坦然。
可伍卓雄又其实这么好忽悠的，老爷子冷哼，“恐怕没这么简单吧？一件价值八位数的贺礼，恕伍某直言，这贺礼还是太贵重了。”
伍卓雄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让管家把贺礼还给方怀远。
所谓那人家的手软，他可不想糊里糊涂地就把孙女给卖了。
管家把宝函递过去给方怀远，方怀远却没有看宝函一眼，只是淡淡地道，“贺礼既已送出，岂有收回去的道理。如果老爷子真当觉得这个贺礼太过贵重。
那么还请伍老先生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又何必开这个……”
“我想要请你答应将伍媚嫁给我。”
老爷子拒绝的话跟方怀远的请求几乎是同时响起。
“你刚刚说什么？！”
伍卓雄瞪大了一双虎目。
伍卓雄确实猜到了方怀远提的要求很有可能跟伍媚有关，但是方怀远胆大的程度还是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竟然一开口就跟他说要娶他的小舞！
方怀远却是没有再回答伍卓雄的问题。
他把小早放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绒盒，打开，里头是一枚素雅却不失精致的钻戒，在伍媚震惊的目光当中，方怀远单膝跪地。
方怀远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当众跟人求婚。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都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没有必要闹得天下皆知。
当初他跟温言之所以渐行渐远，很大程度上未必没有温言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们的关系告诉全世界，而他则希望原有的生活不被破坏跟打扰。
方怀远在很长时间后才明白，原来那时候的自己不过是不够深爱罢了。
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你会迫切地想要跟全世界分享你的喜悦，霸道的宣布你的所有权。
如同，此刻。
有那么一瞬间，伍媚以为自己在做梦。
周遭所有的背景跟人物模糊成了一片，她的眼里，只有单膝跪地的那个男人。
六岁到二十五岁，几乎所有她成长有关的记忆，全部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她为了他减肥，为了他把所有接近他的异性全部偷偷地赶跑，也不止一次设想过她会如何向她哥霸道地求婚，然后想着她哥十有八九会冷酷拒绝，并且还趁机教育了她一通。
在心里把大尾巴狼骂个狗血淋头，却还是无法阻止对他的喜欢。
方怀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耳畔——
“我在心里彩排过无数遍，应该如何求婚。
我一直在等，一个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人和。
我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场合也不是那么合适。
我只是不想要再等。
我想要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地陪你一同出席每一个人重要或者无聊的场合。
有一句话，我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告诉你。
小舞，我爱你。
嫁给我。”
指尖被冰凉的戒指套上的那一刻，伍媚这才如梦初醒。
方怀远不知道设么时候已经站起身。
脑子一热，伍媚脱口而出地道，“我都还没有说我愿意呢！”
方怀远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她的胸口，“听见了吗？”
伍媚茫然，“什么？”
“你的心在说，它很愿意。”
“才没有！你胡说八道！你这个傲慢的自恋狂！”
“嗯，可是，这个傲慢的自恋狂爱你，远甚于爱他自己。”
方怀远握住伍媚戴着钻戒的那只手，将人往怀里一带，吻了吻她发红的眼眶，声音低沉温柔。
从伍媚终于没能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