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顿时一种不详的念头萦绕在脑海里,他本以为家是最安全可靠的地方,未料到最后却要惨死在自己的家中。姑妈杀他还算情有可原,因为毕竟不是亲生骨肉,可是连自己的独生女儿也不管不顾,未免有些过分,可见最毒妇人心,此话不谬。
小太监焦急地在屋中跑来跑去,求生的愿望此时竟无比的强烈,他在一个劲地警告自己:他不能死!仿佛乌儿苏丹、曹花枝、鲜爱莲、上官雪四个焦急的眼神在期盼着他,如果他死了,她们这几个花朵般的女孩该怎么办?还有朝庭,太后,还有王书贵,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红绸儿仍在无助地摇门敲门,声嘶力竭地哭叫着“娘快救命啊”。那种临死前绝望的惊呼声,鬼听了都会掉眼泪的。
这是一间老式建筑,四周墙脚一色的青砖,三尺往上才是土坯。那时候小太监他爷爷大概很有钱,所以才把房子建造得如此坚固。老爷爷决没想到若干年之后他的孙儿将会在此间绝命,否则他无论如何也要在后墙留一片不很结实的小门,以备他的后人有逃生之机。然而不说后门,前屋门和窗户也都是用硬杂木镶嵌而成的,门板和窗棂子足有半只拳头厚,通常用人力是无法砸开的。何况烟雾腾腾,烈火炎炎,木制品和可燃物全部都在燃烧,屋顶上还不停地往下掉火棍儿,哪里才是出路?既然门在外面被扣死,说明是有人有意为之,此时若要天救,先要自救了。
突然间小太监想起他小时候他们这间屋曾经招贼,有人在墙角上挖了个洞进来偷东西,后来父亲和他把这个小洞和泥垒砖堵死了。因为毕竟是新添上去的,和原物不成一体。事不宜迟,小太监不加思考急忙过去朝那个地方狠命踹了两脚,墙洞果然开了个小缝儿。小太监大喜,又继续踹,直到把所有的砖块踹开。他过来招呼绸儿,绸儿已经昏倒在屋门口。他只好架起绸儿,到了那个洞口,自己先爬出去,然后回身再拉绸儿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梁倒屋塌,绸儿被埋在火屋里。
小太监焦头烂额地冲出火海,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救火的邻居,大家见小太监尤如火人一般,立即往他身上泼水,他披的是一件外衣,裤子裤叉都没穿,下半身的袍子几乎烧没了,自然暴露出了那样东西。
姑妈和那个男人也在救火的人群里,见小太监从火屋里钻了出来,先是大吃一惊,接着又喊:
“乡亲们不要放走这个假太监,就是他放的火!”
小太监也不解释,急忙在人群中借条裤子穿,有人脱下自己的裤子,先给小太监凑和着遮遮丑。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当人们从发烫的断垣破瓦砾中拽住红绸儿时,她已经被烧成一堆焦炭。姑妈放声大哭,那个男人也在捶胸顿足的抹眼泪。
小太监这一身装束,狼狈不堪的样子,即便想走也无法见人。
有人认出了小太监,惊呼道:“这不是小安子吗?昨天我就看着像,没敢认。”
顿时围拢过来一群人,大家亲切地问长问短。这个说到他家去,那个说到他家去。姑妈从旁边挤过来嚷道:
“哪里也不准去,我要和他见官!”
小太监不由暗暗叫苦,看来这一劫是在所难免了。不是他怕因放火而吃官司,也不是怕见官,他是朝庭里出来的人,啥样的官没见过?问题是他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
有乡亲给他送来块大饼,他就着咸菜开水艰难地咽了几口。他好想吃家乡的那种面糊糊烙的油饼,但始终未能如愿。
县衙门办事效率蛮高的,不到中午的时候就派了人来,把他连人带马一骨脑儿带走了。
小太监空着肚子在县衙门的大牢里度过了难熬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