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致远也是来了c市才知道宋宁婵的妈妈已经改嫁了,因为在此之前,哪怕两人交往的那几年,她也从来不愿聊起她的家庭状况,每次都是一句和普通家庭差不多一笔带过。
而在他的记忆中,从宋宁婵口中听到爸爸出现的频率比似乎比妈妈高很多,更准确的是她好像从来不会主动提到她妈妈,因为连爸爸她也是甚少提及的,更多的时候,她更喜欢听冯致远讲他的家庭情况,讲小时候和父母斗智斗勇的那些趣事儿。
每次看她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都让冯致远心动不已。
而眼前的小女孩,冯致远不能确定她和宋宁婵的关系,而且她的这身装扮让人不得不心生疑惑,为了不吓到眼前丁点大的孩子,冯致远特意退后了一步,半蹲在她面前平视着她双眼,“小朋友,你认识一个叫宋宁婵的姐姐吗?”
小女孩歪头看了看冯致远两眼,似乎是在确认他的身份,当听到他提到宋宁婵名字的时候,整个人明显放松了许多,白皙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将门更拉开了一些,整个人半倚在门框上,轻柔而好奇的开口,“叔叔,你是我姐姐的朋友吗?”
“宋宁婵是你姐姐?”
“嗯,妈妈说姐姐回来了,过两天有空就要来看我呢,叔叔见过我姐姐吗?”
“嗯,见过”
聊到她口中的姐姐,小女孩明显很开心,语气里不自觉的带着丝丝炫耀,似乎在她的心里,姐姐是一个很伟大的存在。
听到宋宁婵的妹妹叫自己叔叔,冯致远明显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不过看到孩子脸上期待的神情,大大的双眼里似乎装满了夜空中的星星明亮不已,小嘴微微上翘着,五官笑起来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时候,冯致远真诚的点了点头,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小女孩彻底卸下了防备,直接将门打开了,两步走出来拉着冯致远往门内走,细嫩的小手就这样拉着冯致远的一个手指头,叽叽喳喳兴奋不已的问着,“叔叔叔叔,你能给我说说吗,我姐姐是不是长得特漂亮啊?人是不是特别好啊?我只见过妈妈给我看的照片,还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喜欢我呢妈妈说姐姐在大公司上班平时工作特别忙,所以才没空回来看我,不过每年我生日,姐姐都会给我寄礼物呢你看,这是姐姐送我的玩具熊,还有这个公主裙也是姐姐给我买的”
冯致远其实并没有和这么大点孩子接触的经验,所以对于小女孩突如其来的热情,他更多的是手足无措和尴尬,全程只能保持微笑的点头看着她进进出出的拿出一件又一件所谓的礼物给冯致远看。
趁孩子又跑进房间找东西的间隙,冯致远快速的抬头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标准的三居室,客厅面积很大,因为有些岁月了,所以整体装修风格相对已经过时了,但是从家里的摆设和布局,能看出这家人以往应该属于经济水平不错的家庭。
冯致远注意到,客厅的墙壁上,挂了一张巨大的全家福,照片中有小女孩的身影,把她抱在腿上的应该是她的爸爸,旁边站的应该是她的妈妈,也就是宋宁婵的妈妈,不过这里面,却没有宋宁婵的身影。而且从小女孩的话语中,似乎透露出她至今并没有见过自己的姐姐,所以她们之间的关系,让冯致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小女孩再出现的时候,冯致远拉住了打算又往房间跑的她,让她乖巧的坐在了自己身边,尽量放低了声音温柔的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有你爸爸妈妈去哪儿了,怎么留你一个人在家呢?”
“我叫夏夜,你可以和爸爸妈妈一样叫我小夜”夏夜高兴的说着,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和纯粹,脸上因为激动和刚刚的跑动变得红润了一些,看起来健康了很多,“我爸爸上班去了,要晚上才会回来,妈妈出去接姐姐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本来我也想跟着她去的,但是因为我生病了,医生叔叔不让我出门”
生病?冯致远终于明白,为何这样的天气夏夜头上会戴帽子了。
她脸上倒是半点看不出生病的样子,眼睛里的童真和稚嫩代替了原本该有的恐惧和绝望,或许在孩子心里,还不知道病痛意味着什么,冯致远不由得觉得心疼,摸了摸夏夜头上可爱的帽子,“嗯,听医生叔叔的话,夏夜的病肯定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夏夜胡乱的点了头,拉着冯致远手臂的双手微微用了力,抬头用期待的双眼看着他,“叔叔,你是姐姐的朋友的话,你一定有她的照片吧,能够给我看看吗?”
冯致远不忍拒绝,点了点头,翻出了以往两人少有的几张合照给夏夜看。或许是真的太喜欢太想念这个姐姐了,夏夜抱着手机乖乖的坐在那里,像在学校听老师讲课一样认真的观察着照片里宋宁婵的一颦一笑,并且不自觉的学着照片里的人的表情。
坐了好一会儿,冯致远看了看时间,不确定自己再呆下去是否合适。特别是在没有监护人在的情况下,他还不请自入了,更是让他觉得难为情。
思索片刻之后,冯致远起身,身边原本还在低着头认真看照片的夏夜敏感的偏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叔叔,你是要走了吗?”
冯致远知道,她是不舍手机里的照片。
“嗯,我下次和你姐姐一起来看你怎么样?”冯致远犹豫了一下,蹲下耐心的和小夜交代道,“待会儿叔叔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关好门,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要轻易开知道了吗?像你刚刚那样就是不对的,万一叔叔是坏人呢,小夜是不是就会被坏人抓走,然后见不到爸爸妈妈也见不到姐姐了?”
“好吧,我记住了”夏夜失落的回答道,将手机依依不舍的递还给了他。
冯致远在门口和夏夜道别的时候,一个脚步声逐渐从楼梯口传来,两人都好奇的看了过去,隐约可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和蔬菜,正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台阶上楼。
当她转过拐角处整个人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冯致远瞬间将她和那张全家福里的人对上了号。
冯致远转身,快速思考着该用怎样的开场白才合适,夏夜却已经越过他身边,两三步跑到了欧宁面前,抱着她双腿撒娇道,“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姐姐呢?”
夏夜看了看欧宁身后空荡荡的楼梯,脸上难掩失落。
欧宁拍了怕小女儿头顶,强颜欢笑着安慰道,“姐姐现在没空,等她空了就来看小夜了”
欧宁终于注意到了一边的冯致远,不过她还未开口,脚边的夏夜脸上已经阴转晴的拉着欧宁兴奋的向她介绍了,“妈妈,这个叔叔是姐姐的朋友,他那里有好多姐姐的照片,真的和妈妈给我看的姐姐一模一样呢”
“不好意思,小孩子口无遮拦的,您别建议,小夜说你是宁宁的朋友,真的吗?”
冯致远能够直观感受到当夏夜告诉欧宁自己是宋宁婵朋友的时候她情绪的明显变化,带着点点期待和兴奋,一扫上楼时的阴霾,微笑着看着冯致远。
看到欧宁的笑容,冯致远心里突生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后悔自己丢掉了一向的冷静自持,变得如此的冲动和莽撞。
不过面对着眼前的人,冯致远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伯母您好,我叫冯致远,听同事说宋小姐回了c市,这次正好来这边出差,所以顺便过来拜访一下,既然她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是宁宁的同事吗?既然已经来了,就午饭吃了再走吧,我马上给宁宁打电话,告诉她有朋友过来找她”
欧宁的反应比夏夜还要热情,压根儿没给冯致远拒绝的机会,招呼着冯致远坐下之后,还嘱咐夏夜陪着他,自己则拿着手机进了房间,说是要给宋宁婵打电话。
冯致远的号码至今还躺在宋宁婵的黑名单里,他用别人的号码给她打过,已经关机了。此时此刻,他倒是有点期待着欧宁有办法能把人叫回来了,虽然从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他对此并不是很抱希望。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欧宁不仅叫来了宋宁婵,甚至来得很快,她厨房里的烧的菜刚起锅,宋宁婵的电话就打来了,只是显然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愤怒,“冯致远,给你一分钟,闭嘴给我下来。”
虽然知道她在生气,冯致远却忍不住嘴角上扬,乖乖的答应道,“好的,马上下来。”
夏夜好奇的看着已经挂了电话的冯致远,“是姐姐吗?”欧宁也拿着锅铲出现在门口,同样期待的询问道,“是不是宁宁的电话?”
冯致远淡淡的笑了笑,尽量不去看夏夜渴求的双眼,对欧宁摇了摇头,并滴水不漏的解释道,“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合作伙伴,急着找我有点工作上的事儿要谈,那伯母,我今天就先告辞了,改天有时间再来拜访您。”
“哦,这样啊,那我送送你吧”
欧宁或许是不相信冯致远的话,执着的准备送他到上车,却没想到夏夜也会跟了下来,冯致远和她道了别准备上车的时候,跑出来的夏夜吸引了欧宁的目光,而汽车后座的人却落入了夏夜的视线。
“姐姐,姐姐”
夏夜急切的叫着,欧宁才终于反应过来,抱着孩子想要追上来的时候,宋宁婵已经毫不犹豫的吩咐了司机开车。
车厢内的气压有点低,开车的王哥自知自己做错事儿了,更是忐忑的话都不敢讲,还从后视镜里不断的给冯致远使眼色。
可惜,冯致远从一上车,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宁婵身上,迫不及待的打量着她,却聪明的没有提起任何关于刚刚那对母子的所有好奇。
“在生我气?”
冯致远笑意盎然的问道,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宋宁婵没有回答,因为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一串数字显示是c市的号码,她第一次毫不犹豫的挂了,一直到第三次,她才终于接起了电话,冷冷的开口道,“你想干嘛?”
对方一开口,冯致远就听出了那是欧宁急切的声音,以及夏夜一声声姐姐姐姐的哭喊。因为车厢里很静,所以欧宁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冯致远耳里,“宁宁,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希望你别误会,是因为小冯说是你朋友,打不通你手机所以才找到家里来的,真的不是我去招惹他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冯致远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一个做母亲的为了点小事儿如此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对女儿道着歉,而且看宋宁婵的样子,显然是不买账的,哪怕夏夜那一声声姐姐叫得是那样令人心疼,只听她依旧冰冷的回答道,“夏太太,你是不是故意只有你自己知道,这样的事儿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然,我的朋友我自己会去处理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话音落,宋宁婵干脆果断的挂了电话,在冯致远犹豫着该如何向她道歉和解释的时候,她伸手降下了后座的车窗,将手里的手机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然后转头看着惊讶不已的冯致远,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愤怒。
“冯致远,这下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