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程文摆摆手:“不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知道,洋人占着我们的地盘,早晚要出事,连新政府都不敢跟他们较劲。”
“何况我们自己的商行,养活的总是我们华夏自己人。”凤笙道。
俞程文点点头:“也是。”
凤笙又说起买米的事,俞程文连连点头,两人好好商量了这事。
七号上午,凤笙带着满满几行李箱衣物,跟长辈道别后坐车回段家。
早早的,段老太太就带着家里所有人在门口等着了。
待汽车进了八宝胡同,负责看风的小厮跑回来报信:“来啦来啦,大爷大奶奶回来啦。”
汽车停在大门口,凤笙下车后,老太太拉着她问:在娘家住得好不好?伯烽待她好不好?去省城的行礼收拾妥当没有?准备让哪几个人跟过去?
凤笙说:“都好,就准备带春雁一个,用不着那么多人服侍。”
老太太不乐意,觉得这样有失段家大奶奶的气派。
回头吩咐傅妈:“你跟过去服侍大奶奶的汤水。”又指了身边一个叫碧玉,一个叫翠莲的大丫头,让凤笙带在身边。
碧玉二十三,比凤笙大,翠莲小些,跟春雁同岁,都是十八。
凤笙再三推辞,老太太就说:“伯烽公馆里虽然有下人,但老家带过去,是老家的脸面。再说公馆里的人粗手粗脚,哪有家里的丫头细致?”
凤笙挨不过,只得答应。
三太太打趣道:“伯烽媳妇这还只是去省城,您就忙这忙那,恨不得让身边人全跟过去,要是到时候有喜了,您还不得亲自买张车票赶去省城呐?”
“这张嘴,得拿多少金锞子才堵得住?”老太太大笑,随手拨下食指上一枚宝石戒指给她。
三太太喜滋滋地拿在手里冲大家晃了晃,道:“收了您的礼,回头到了省城,我会记得好好照看您的宝贝疙瘩。”
“这见钱眼开的老三媳妇,等着讹我的东西呢。”老太太看着大太太二太太,“往后她不在我跟前,做生过节都讨不到我的礼,是她的损失。我是想她赶快走,免得再惦记我别的东西。”
大太太二太太纷纷道:“您一向疼媳妇们。”
三太太扬着眉爽朗地大笑:“哎呦,幸亏您提醒得早。我可记下啦,明年三月逢您做生,今年年末年节里,一定准时回来给您磕头。”
段明月朝她直竖大拇指:“三婶婶这个主意好。”
大太太悄悄瞪她,示意段明月注意规矩。
老太太笑倒在榻上,直骂三太太“是个钻进钱眼里的”。
凤笙听到这儿,问三太太:“三婶也一块去省城?”
三太太点头:“为了让老祖宗放心,我得给你保驾护航呐。”
老太太笑道:“别听她的。老三在省城几年,她也该去看看了。伯炎几个小的也得去省城念书。”
三太太以为凤笙担心去了省城后不习惯,就安慰她:“省城其实也没什么稀奇,无非就是东西多点,人打扮得花俏点。要我看,还没有咱们老家好,住着清净。”
老太太频频点头:“是这个理。”
凤笙知道老太太跟三太太这是在给自己鼓气,怕她去了省城露怯,心中感念,很有些不舍。
老太太劝她:“你还能跟我们几个老的过一辈子?别犯傻,高高兴兴跟伯烽去省城。你没瞧见七丫头,这几天快乐疯了,巴不得早点离我远远的。”
段明月红着脸,抱着老太太喊冤枉撒娇,凤笙也看得笑起来。
晚上大太太赵氏特意叫了凤笙过去她屋里,私底下跟凤笙说:“老大年纪不小了,还没一子半女,你这次跟过去,在子嗣上要多上点心。”
凤笙道:“知道了。”
大太太话锋又一转,指指她身后两个少女:“这是你舅舅家的香语,这是你大姨家的苏云,这次也跟去省城陪你。”
两个都是段伯烽母亲那边的亲戚。
大太太的用意,凤笙猜到了一点,不打算掺和,只道:“必定照顾两位表妹。”
大太太一向觉得凤笙木讷,因为从小没有亲娘,家里又有个生下儿子的姨娘,倍受宠爱,所以养成了她现在敢怒不敢言的个性,就不预备对凤笙多做解释。
俞程礼奉行“家丑不可外扬”,闫家后院那些事,暂时还传不到大太太耳朵里。
八号早上一行人辞别段家长辈,坐车出了城。
到省城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省城风华物茂,洋楼林立,街面上汽车来回穿梭不断,街面出奇的宽阔,不时还传来“铛铛铛铛”的电车声,随着这声音,就会有一辆庞大的电车缓缓驶过。
热闹之余,又有一份不同于沅城的繁华。
段明月发现路面上居然铺着铁轨,电车就在轨道上走,看得一脸新鲜,让凤笙跟她一起看。
凤笙有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致,也睁开眼朝外看。
余汝盈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笑着对段明月说:“这些还不算什么,改天我陪七小姐去德国饭店看印度舞蹈家跳舞,她们会跳夏威夷呼拉舞。还有白俄的哥萨克舞。”
七小姐段明月连印度人都没见过,别说看印度舞蹈家、夏威夷呼拉舞,或是白俄人、白俄的哥萨克舞。
这些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段明月心想省城跟沅城,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问凤笙:“大嫂,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跳舞吧。”
凤笙点点头,脸色有点白,她像上一世一样还是晕车,好在不严重,只是因为这次走的是长途,看起来不太有精神。
段伯烽低头看看凤笙的脸色,朝段明月摇摇头。
段明月嘻嘻笑:“知道了,我不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