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光景,福斯特醒来,埃米莉正在梳妆台前捆扎一个吕宋纸的文件夹。她的头发松散着,尚未梳理,身上穿着绒布睡袍。
“埃米莉,你在做什么?”
“我发现了蔡德勒的没有列入电话簿的号码和地址。”她转过脸,微笑道:“你就是为他而来的,不是吗?”
福斯特回报以微笑:“蔡德勒是哪一个?”
“咱们俩必须有一个先回到现实中来,”她回答,“你是这家的男主人,就该干正事。快行动吧,把那些丢失的建筑计划找回来。”
他坐直身子问:“那你准备干什么?”
“我准备与我所爱的男人共聚一顿早餐,然后就打点他去找蔡德勒先生。”
“我走了以后呢?”
“我将拿上你的钥匙走进你的房间,将你的东西收拾好,帮你搬到这间屋来。只要你同意,这就是我的打算。”
“你再听我说一句,”福斯特回答,“那个小爬虫昨天晚上企图杀害你,今后我决不允许你一个人待在旅馆里了。”
“我把你的东西拿来之后,我要动身继续追踪希特勒的足迹——将格外谨慎。”
“对,一定要谨慎。”他翻身下床。“一吃完早饭我就去经理室报告持刀杀人的事情,我的心肝,我再不能让你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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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特在自己房间与蔡德勒约好了会面的时间,然后到楼下去见布里斯托饭店的经理。查遍了旅馆工作人员花名册上的照片,一无所获,经理遂劝他立即将此事报告警方。经理事先打电话告诉施米特局长,福斯特已上路去找他去了。
福斯特乘出租车来到柏林警察局长的总部,先到治安报案处联系,获准后,被人引进局长的摆设朴素的办公室。福斯特发现,屋内只有两个大物件,一件是宽阔的写字台,一件便是施米特本人。
施米特示意福斯特拉出一把椅子坐下,说道:“我想,最好还是先听听您亲口将详细经过叙述一下。”
福斯特说完,打开文件箱,将他从洗澡间地板上拾起的,包在一块方巾里的作案侍者的刀子递过去。
施米特剥掉方巾,小心地捏住刀锋抓起来:“是一把常见的狩猎用的刀子。市场上可以找到几百万把。不过,可能会留下指纹。”
“大概已被我弄模糊了。我拣起刀子的时候没有戴手套。当时没想那么多。”
“为了进行比较,我们只好也取下你的指纹了。但愿还有一个袭击者的清晰的指纹没有被你抹掉。”他将刀子置于一旁,又坐回低矮的转椅中。“被袭击的对象,埃米莉,”他问道,“您能不能对我进一步谈谈她的情况?”
“您想知道哪一方面的?”
“比如,就您所知,她在西柏林有仇人吗?”
“仇人?”福斯特重复一下这个字眼.“她在这里基本不认识什么人。她是从英国来的一名学者。”
“这么说,她是来这儿旅游的了?”施米特简慢地说。
福斯特考虑了一下该怎样回答。为了寻求帮助,最好还是讲实话。“不,不能说是旅游者。”他说道,“她正在与她父亲哈里逊一道撰写一部权威性的希特勒传。他父亲已在柏林的一次交通事故中丧亡了。”
“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嘛。”施米特打断他,“那次事故之后我曾在电话上与埃米莉小姐谈过话。”
“噢,埃米莉到柏林来,是要追查她所掌握的一些有关希特勒的可疑情况。”
“还有什么可发现的呢?”施米特耸耸肩说,“谁都知道,希特勒在一九四五年已经自杀了。”
“埃米莉小姐是位一丝不苟的历史学家。她要考虑每一个细节。存在一种可能,希特勒不但活了下来,而且逃之夭夭。”
施米特发出一声沙哑的笑。“不错,我知道有各种各样的奇谈怪论。最后一种我听说是希特勒被偷渡出德国,乘一艘潜水艇到了日本。”他又笑一声说:“说不定埃米莉小姐也应该到日本去调查一番呢。”
福斯特对警察局长的奚落感到很不是味儿。他本能地开始讨厌起这位雄牛般的警察。“在你们柏林,确实有人要蓄意谋害她,”福斯特道,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有人告诉我,现在还有党卫军的老战士团体仍继续崇拜希特勒,并怀念他们过去在希特勒手下的好日子。昨天,埃米莉小姐的照片在你们柏林的一家报纸上刊登了。很可能,这些党卫军团体里,某一分子看到了这张照片。”
施米特那张布满横肉的面孔再次严肃起来。“不错,这一带确实还有一小撮纳粹梦想家,就是那些仍然怀恋第三帝国荣耀的新纳粹分子。为抓住这些人,本部一向处于警备状态,但真正的死硬派为数甚少,成不了大气候。”施米特挺直腰板,又说:“从埃米莉小姐出事的情况来看,这次袭击倒像是一个神经失常的虐待狂干的。不管他是谁,我们都应该抓住他,这是我们的责任。我本人将亲自领导搜索。”警察局长吃力地从转椅里站起来,“您尽管叫埃米莉小姐放心,从今天起她将受到特殊保护。我将安排旅馆为她在柏林逗留期间采取安全措施。另外,我叫个人在电梯口等着,让他带您去取指纹。请转告埃米莉小姐,我们会提高警惕的。”
“我也会的。谢谢您,局长。”
然而福斯特离开警察局的时候,一种明显的不安全感仍然笼罩着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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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特来到格吕内瓦尔德以西半英里的地方,跟着蔡德勒走进了他的超现代化的铺展很宽的住宅。
六十来岁的蔡德勒,身穿一件白色运动衫,一条白帆布裤,一双白球鞋,显得很有生气,个子与福斯特相当,但比他瘦些,细挑些。他英语讲得呱呱叫,两人穿过房间时他用英语介绍了他的各种各样的艺术作品。
他们来到房间后部的一间通风良好的工作室里,阳光从天窗注入,室内光亮亮的。蔡德勒将一张沙发椅向后挪了挪,让福斯特坐进去,他走到铁工作台后面坐下。台面上只有一件设备——一架绿色的计算机。
“这么说,”蔡德勒开言道:“您的书是关于德国建筑的。您愿意跟我谈谈这本书吗?”
“我更想让您直接看看。”福斯特说着擎起他的文件箱。他将文件箱递给蔡德勒:“只想让您了解一下我都得到了什么……以及尚未得到的。”
蔡德勒开始翻阅一张张照片和图表。他头也没抬,问道:“您还有什么材料尚未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