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不大情愿地回答。
“我叫尼古拉斯·基尔沃夫。从别处听到你的名字,我想请教你几个同题。”
“什么问题。”
“有关艺术的。”基尔沃夫说。
克拉拉大惑不解。“艺术?我不懂什么艺术。你在说些什么呀?”
对,就这样绕圈,先不让她明白我来的目的。“你听我说,”他掏出身份证,递给她,“我是艾尔米塔日博物馆馆长,来柏林拜访几位德国艺术品收藏家。”
“可我不是什么收藏家呀?”
“这点我知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对于一件艺术品的看法,我还要把你的看法写出来,和艺术品一并展出。我能和你谈一会儿吗?”他说着就往屋里走,“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克拉拉有点愠怒,但还是强装热情地招呼他道:“好吧。你可以坐下谈,不过我今天很忙。”
“就一分钟。”基尔沃夫走进起居室,坐在咖啡桌边的椅子上,动手打开那幅油画。克拉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两眼盯着他。
“我听说这是你收藏过的一幅画,是吗?”他把画拿给她看。
她朝画扫一眼,答非所问地说:“这幅画呀,你是馆长,肯定知道这幅画有什么价值罗?”
“这是第三帝国时期的作品。作为德国艺术爱好者,我对它很感兴趣。但我展出之前,我想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你能告诉我你从哪儿得到这幅画的吗?”
克拉拉低下头,仔细观看这幅画,摇摇头:“我从没见过这幅画。我只有过一张柏林街景的油画,我丈夫不喜欢,我就……就把它给卖了……已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卖的了。”
基尔沃夫克制着油然而升的失望情绪:“菲比希夫人,蒂舍画坊的达格玛小姐明明记得,这幅画是从你手里买的,就是她给了我你的姓名和地址。”
“那位女士肯定记错了。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这幅画。”
基尔沃夫见她不肯承认,只得慢慢将画包起。“是呀,肯定是错了。”
“毫无疑问。”克拉拉站起身。
“很抱歉,浪费了你的宝贵时间。”基尔沃夫也站起来。
克拉拉为他打开门,禁不住问道:“这幅画怎么会使你感兴趣呢?”
已走进走廊里,基尔沃夫又回头说:“因为,这幅画是阿道夫·希特勒1952年或l952年以后画的。”
“开什么玩笑,”克拉拉不满地说,“谁都知道,希特勒1945年就死了。”
“说得对。正因如此,这幅画才使我这么感兴趣。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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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个下午,克拉拉一直惊魂难定,巴不得伊夫琳·霍夫曼姨妈快点到来。
那位不速之客——苏联什么馆长刚一出楼,她就冲进卧室,推醒正在午睡的母亲。
克拉拉抱歉地说:“妈妈,我不得不叫醒你。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呀,克拉拉?瞧你急的!”
“不能不急啊,妈妈。还记得我结婚一周年时,伊夫琳姨妈送给弗兰茨和我的那幅油画吗?就是弗兰茨极为讨厌,我给卖掉的那幅?”
“当然记得。”
“刚才来过一个男人——一位艺术专家,说那幅画是希特勒画的。”
“开玩笑!”
“是呀,我也是这么说他的。更玄乎的是,他说那幅画是希特勒l952年或l952年以后才画的。”她把基尔沃夫来访的情形说一遍。
最后,她绝望地说:“妈妈,本来这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问题是基尔沃夫要把它展出,并附加说明。伊夫琳姨妈发现我把她送的礼物给卖了,一定会生气的。我最好给她打个电话,在她得知这件事之前,先向她解释解释。”
“傻孩子,你知道你伊夫琳姨妈那儿是没有电话的。我知道怎么和她联系。把这事儿交给我吧。”
“我今天就想见她。”
“好吧。来,把我扶下床。然后,你出去,留下我一人在这儿。一切由我来办好啦。”
这已是两小时前的事了。母亲已告诉她,伊夫琳姨妈马上就来。她正在焦急地等待。
门铃响了。伊夫琳姨妈来到。她依然是那么漂亮,那么端庄。
“姨妈,我这么慌里慌张把你叫来,实在是对不起。”
“没关系。我只是担心这会影响你的身体。你还好吗?”
“没事儿,姨妈。但有一事我办得不好。我想我得早点告诉你。我……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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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夫琳发现施米特已先到一步。他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没有发现她。看到他有这样好的胃口,她不禁眉开眼笑。正要坐下,才引起了施米特的注意,他习惯性地欠起身来,用塞满食物的嘴做一个吻她手背的样子。“见到你很高兴,伊夫琳。”两人落座后,他指指盘子,说:“请原谅我没等你。我太忙了,连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刚才实在是饿得受不住了。”
“应该怪我来晚了。”
“你也吃点吗?这香肠味道还过得去。”
“不想吃,施米特。我这会儿一点食欲也没有,只想喝杯白酒。”一位女招待过来。伊夫琳把订单交给她。
“莱斯尔的电报说有急事,是吗?”
伊夫琳悲哀地点点头。“是的。一开始,我还没估计到问题的严重性。唉,都怪那幅画。”
“画?”
“你大概已经忘了。许多年前的一段时间里,费尔德烦躁不安。我想给他找点事儿做来稳定他的情绪。于是,我就拍下一张帝国空军部——戈林空军部大楼的照片,交给了他。他临摹了那张照片,画了一幅油画。”
“我没忘。克拉拉结婚一周年时,你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伊夫琳等女招待把酒放下走后,说道:“都怪我,我不该送给她那件礼物。”
“为什么?”
“因为克拉拉把它给卖了,卖给了本地一家画坊,现在转到一位苏联人手里。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列宁格勒艺术博物馆馆长。”
“尼古拉斯·基尔沃夫,埃米莉新结识的同伙之一。”
“对,是叫基尔沃夫。他已认出那幅画是费尔德所画,并打听到克拉拉,去找了她。”
“他不会从她那里捞到什么油水的,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
“问题不在这儿,施米特。我知道她什么也不会告诉他,问题是,他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基尔沃夫临走前说,那幅画之所以引起他浓厚的兴趣,是因为它是在1952年或那以后画的,尽管公众传说它的作者早在1945年就已自杀身亡。”
“他怎么会知道这一点?”
“不清楚,施米特。我只知道基尔沃夫已经对那件事产生怀疑。”她摇摇头,“我很后悔,不该把那幅画拿出去。”
“你不必担心。画的事儿交给我好啦。它很快就会回到我们手里。”
“真的?”
他握住她的手。“真的,我向你保证。不必担心,埃菲。明天再来这儿见我。我这就去处理这件事。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