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这是我前两天下山买的,原来的那几双都用太久了,我给扔了。”穆娴如平静地扒着粥。
“呼,那就好。”许夏舒了口气,安心的继续扒拉那粥。
……
京城,皇宫。
皇帝一下早朝就匆匆地赶到了后宫御花园内,因为今日太后亲自设家宴,款待秦家的皇亲国戚。
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她的六孙儿。
御花园正中央的亭子里,太后正端坐着,尽管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她也没什么胃口。
“言儿,坐到哀家的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太后慈祥的冲秦墨言招了招手。
刚刚到场的秦墨言笑着走过去,挨着太后坐下。
“嗯!长高了,也长得更加英俊了。我的好孙儿,你可好长时间没来看哀家了,都快把哀家忘了吧。”看了几眼,太后忍不住抱怨道。
“哪有,最近事务繁忙,孙儿抽不开身。”
“好了,哀家也就是这么一说,哀家也知道你忙,你们父子俩都忙,都没空来看哀家。”
“母后你扯上朕做什么,朕再忙不也每月都来看你嘛。”皇帝迈步走过去,金黄色的龙袍上的龙五指张开,看上去十分威严。
他留着一缕胡须,头发间有几根华发。撇望了一眼一旁端坐的秦墨言,又别开眼,注视着太后。
太后开口道:“你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我这正和言儿聊悄悄话儿呢,被你偷听了去。”
这语气,颇有几分嗔怪。
“母后只宠着言儿,倒把朕当外人了。”皇帝的语气也颇有几分哀怨。
太后不由笑了,“这么大了还和自己的儿子吃醋。来,也来哀家身边坐着。”
皇帝应声是,坐到了太后的另一边。
秦墨言注视着他,眼底里藏着一丝冰冷。
他不着痕迹的将这丝冰冷掩饰掉,笑着对皇帝说道:“父皇,怎么没带母后一起来。”
听到这话,皇帝微微愣了一下,“皇后称身体不适,不来赴宴了。”
“母后身体不适?可叫太医看过了?”秦墨言急忙追问。
皇帝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这个朕怎么知道?一会儿你下了宴,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
秦墨言脸上的笑有点僵了,说起话来略带些委屈,“是儿臣多嘴了,父皇喜怒。”
太后皱起了眉头,“言儿不过是问了下他母后的情况,你生他什么气?”
皇帝缓和了神情,但心里面却是叹气。
这几年来,他聪慧的小儿子长大了许多,翅膀也越来越硬了,让他时常产生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一种无法把握的危机感。
而皇后他一向不喜。不过是当初父亲给他指的一家门当户对的婚姻。那女人虽然相貌漂亮,但总是冷冰冰的对人,即使是生下了言儿,也从未见她露出过什么笑脸。
所以,皇后对他应该也是不喜的吧。
“朕哪有生气,不过是朝堂上又被那几个老顽固给顶撞了。”皇帝如是说。
“那也不该把气都撒在言儿的身上啊。”太后肃穆着脸,对皇帝道。
过半晌,胡昇宜走进亭子里来,“皇上,歌舞都就绪了。”
“那就开始吧。”皇帝抚了抚龙须道。
语方毕,舞姬出,奏乐起。
舞姬们面戴轻纱,露着芊芊细腰,扭动着身躯,眉眼含笑。
再配上御花园里花匠们精心栽种的扶桑与广玉兰,相得益彰。
宴会上,宾客们高谈阔论推杯换盏,欣赏着美妙的歌舞。
太后也洋溢着一脸笑意,看着一左一右坐着的一儿一孙。
所谓天伦之乐,该是如此吧。
皇帝见太后又乐呵起来,微微松了口气,转头也开始欣赏起歌舞来,嘴角上扬。
而旁边的秦墨言脸上虽挂着淡淡的笑,却不达眼底,思绪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所以当太后叫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喊了第三声才转过头。
“言儿,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太后关心的问他。
“没事。”
“还说没事,我看你是挂念着你母后呢吧。”虽然她对皇后不是十分满意,但对于她生出来的孙儿可是满意的不行。
“……”秦墨言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太后见他这模样,“好了好了,去找你母后吧,难得进宫来一趟,别束手束脚的。”
皇帝却不乐意了,“什么束手束脚?没有规矩!宴会才刚开始,你这太子怎么可以走?母后你这么宠他,人家还当我们是故意怠慢呢。”
太后点点头,“你父皇说的有理。”
“儿臣只是在想,雨季何时过去。”
太后不解,“言儿想这个做什么?”
皇帝亦是不解。
“等今夏雨季一过,很快便是儿臣的生辰了,父皇,皇奶奶,你们可要替儿臣好好庆祝。”
夏日的雨季这两天刚刚到来,每到雨季来临之际,母后就会腹痛难忍,犹如万蚁蚕食。
那是怀他时被丽贵妃下毒,留下的病根。
今日凌晨刚下过一场小雨,虽说太阳一出来便蒸发殆尽了。
可那股阴寒依旧害得皇后一整天都不能下床。
他是知道的,可却不能说。
更不能对眼前这两个人说。因为,他们宠他,却不是信他。
“好好好,言儿的生辰哀家一定会好好准备的。”太后如是说道。
皇帝捻须道:“那是自然。”
宴会足足开了三个时辰,歌舞过后是戏文,戏文过后是对诗词。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宴会一散,太子殿下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踪影。
飞檐上闪过一道残影,一直来到景德宫门前方才停住。
“太子殿下。”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榕儿对他屈身施礼。
他没有理会,抬脚就往里走。
榕儿拦住他,“殿下不能进,娘娘正在休息。”
“让开!”他一把推开她。
榕儿差点被推倒,后背撞在柱子上,火辣辣的疼。
秦墨言推开殿门,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脚下踢到了几个瓶瓶罐罐。
他低头一瞧,许多瓶子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他捡起来看了看,是太医给配的止痛散。
他又向床上看去,只见皇后蜷缩在被窝里,双眼紧紧的闭着,嘴唇煞白,面无血色。
“母后!”他走过去。
皇后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他,煞白的唇张了张,发出的声音却是哑的不成调。
“言儿,你怎么来了。”
“母后,太医不是说你已经好很多了吗?”这一地的止痛散,已经给出了答案。
“别……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都这个样子了!”秦墨言只觉心痛如绞。
看着母后缠绵病榻的样子,每时每刻都使他更加深一分对丽贵妃的恨。
他也恨皇帝,为什么要娶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为什么要给她权利。
可他现在只能恨,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对付她。等将来有朝一日他羽翼丰满,定要那贱人死无全尸!
从皇城回到东宫,秦墨言一头栽进书房,紧接着在外头便听见里面摔烂东西的声儿。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在外头,“殿下又发火了,高公公,你快去请侧妃娘娘来。”
以前每次殿下发火,顾侧妃都能令殿下平息怒火。
高连德应声对,忙跑去侧妃的宫殿。
门口立着一个小奴婢,她见高连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便知道出了事。
待顾侧妃赶到,书房里的东西已经被砸的七七八八了,书画、瓷器、桌椅、玉器。皆没有逃过一劫,满地狼藉。
顾诗还关上门,“怎么了?”
“滚!”秦墨言态度恶劣。
“好。”顾诗还二话没说,转身要去开门。
“慢。”他烦躁的来回踱了两步,又叫住了要离开的顾诗还。
顾诗还浅笑嫣然的看着他,“殿下还有事吗?”
“上次派到那个贱人那里的细作呢?”那个贱人自然是指丽贵妃。
顾诗还微微摇头,“给弄死了。”
他呸了口,“废狗一条。”
“是啊,贵妃娘娘身边高人不少,平日里除了皇帝陛下,谁能轻易近她的身?”
“那就……”秦墨言的双眼有些发红。
她摇着头叹气,“从陛下身上下手的话就太明显了。何况,你已经给他下了绝命蛊,不能再下其它的蛊了,否则两蛊相争会起冲突。”
秦墨言不语。
“殿下,你急了。”她肯定的说。
秦墨言还是没有回应,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虽说我们不能拿她如何,但她也奈何不了我们。”
秦墨言坐在软榻上,手肘支撑着桌子靠在上面,面色看上去很是劳累。
望着他这模样,顾诗还心疼极了。若非这皇宫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个年纪的秦墨言该是个怎样逍遥无忧的少年郎呢?
就好像那一年,他们初见那年。
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赤红猎装,负手取箭,挽弓搭箭。一箭射下了两只猛禽,也射中了她的心。
鲜衣怒马的他,嬉笑怒骂的他,阴暗怨恨的他,光芒四射的他,都让她心动不已。
在正当嫁的年纪,情窦初开的时候,恰好钟情于他,她曾说,“此为真男儿。”
说的正是他。
病时亲自采摘桂花,因为他喜欢这花的香气。她不让别人代劳,因为她不想别人碰他喜欢的东西。
他要蛊虫来做事,她有多少便给他多少。
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呢,可他不要她的心。他要所有欺过他的人,都死光。
那也好,她会陪着他,一起看,那些人是如何死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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