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色已晚，我们这就可以启程了。”
鬼眼陈站起身来，吩咐下头人备一辆马车。
京城有四城八大市，而鬼市也有八市，最大的就是西城老皇城根儿下的鬼市，孔先生他们过来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昏暗地小巷子里，人头涌动，鬼影重重，很多人手中拎着马灯走来走去。
几人从马车上下来。
“师姐，后面有人盯梢！”
燕子李三儿一下来，就低声对着飞燕子道。
他虽然说得小心，但孔先生和丘巴子是什么人，耳朵一动，这话丝毫不漏地听进了耳中。
“有两拨人，一拨应该是营里当差的，另外一波……瞧着像是东洋人！？”丘巴子惊道。
“无妨，夜长，此处是鬼市，洋人也得留神走了鬼道，咱们走吧！”鬼眼陈领着几个人往里走。
这鬼市和白天的市集完全不一样，鬼市里头有很多人专门做些假货来骗钱，因为晚上灯暗，看不真切，许多手快的蟊贼也在这儿行窃，所以这里的人大都很警觉。
但越是这样的地方，越会出现一些好东西。
孔先生向前面看去，一些小贩背着糖葫芦在鬼市来回转悠，还有卖糖人，卖卤煮的，这里的人大都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卖东西，都是聚在摊儿上谈生意，此时，一群人正在一个大碗茶摊子跟前儿，围着一个箩筐交谈。
这些人很奇怪，似乎生怕是吵着别人，都是窃窃私议，偶尔两只手握在一起，在袖筒里交谈。
那箩筐后头是一个眯眼驼背的汉子，没什么精神，箩筐上放着一只鸭子。
周围的人都拎着小马灯，马灯灯芯捏的又细又小，因此灯光很弱，不注意看，真像是一群鬼在交谈。
“这是在卖什么东西？”
燕子李三儿奇道。
飞燕子摇摇头，她虽然是四九城有名的女飞贼，但也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交易方式，这鬼市她也没来过。
丘巴子也摇头表示不知。
“这热闹咱们就别去凑了，走吧，找解五要紧！”
孔先生跟着鬼眼陈向里头走去。
这鬼市有足足十几里，越往里越黑暗幽邃，周围的人形色各异，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人身穿一身花花绿绿的花袄子，蹲在一口棺材上。
燕子李三儿觉得很稀奇，指了指那人，道：“师姐，这个人是卖什么的？”
“嘘，小声点儿，那是配阴婚兜尸体的！”
丘巴子给李三儿喊道。
“配阴婚？兜尸体？这尸体也能卖！？”李三儿瞪着眼珠子，真稀奇。
“哼，这鬼市什么不能卖？有需要就有买的，这世道乱，京城里的后生死得早，还未婚配的，都得买具阴尸配阴婚，别小瞧这地方，每日不少银子进账！”丘巴子道。
果然，有个表情悲戚，看起来很憔悴地妇人，在一个下人带领下来到了那棺材跟前，跟那花袄子的人交谈起来，几个人谈了几句，那花袄子直接掀起棺材来，里头隐约露出尸首模样……
燕子李三儿打了个激灵：“妈呀，这是啥地方啊！”
前面的鬼眼陈和孔先生都没说话。
“这世道死人最不值钱，但要是模样俊，倒是不愁销路，这事儿孔先生最清楚！”丘巴子指了指前面的孔先生。
孔先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又走了一截，前面出现了一处地方，像是骡马市似的，骚臭难闻，仔细看去，原来那有许多竹笼子，里头围着好多人。
有男有女，都是些小孩儿，头上插着草标，在里头脏兮兮的蜷缩着。
而卖小孩儿的，就是几个花子，就懒洋洋的靠在竹笼子跟前，有人上来看，就拎起马灯照一照。
“这地方，你丘八爷最熟，本家生意！”
孔先生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四九城里头拍花子卖婆子的，大部分都是丐帮在做，这世道死人不值钱，活人更不值钱，这里头的这些小孩儿，有些还卖不上配阴婚的尸首价钱呢。
飞燕子目露不忍，她愤愤地道：“就没有人管么？”
“管？谁管？现如今还有王法么？”丘巴子不以为然地道。
“把这些人卖出去咯，好歹能讨口饭吃，比活活饿死强吧！？”他为津门丐帮拍花子找借口，但这事儿说着嘴上总觉得少几分底气。
“我去把他们都放出来！”飞燕子站在原地。
“你疯了，你小瞧这些乞丐？我告诉你，京城的乞丐，背后那都有人，你……”
话音未落，飞燕子就冲了出去，但被孔先生一把抓住胳膊。
“飞燕子，不要轻举妄动，这鬼市没有王法可言，就是个法外之地，你若是在这里惹了事，我保证你出不了这条街！”孔先生凝重地道。
鬼市乃是地下黑市，四九城多少东西都是从这儿流出去的，就连衙门里那些当差的，在这儿也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随意露脸。
更何况，燕子门自己的底子也不一定干净，刚才进来的时候，孔先生就看到很多小偷在人群中穿梭，说不定就有燕子门中人。
“小姑娘，孔不语说的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去府库吧！”鬼眼陈也回头劝诫。
飞燕子看了看那竹笼子里的可怜孩子们，抿着牙：“哼！”
甩开孔先生的手，她径自向着前面走去。
孔先生摇摇头。
这个飞燕子，性子冲动，遇事一意孤行，还真是个火爆脾气，真不知道燕子门那些老家伙是怎么教出来这样的徒弟，若是飞燕子不改改她这个性格，恐怕在江湖上要吃大亏。
毕竟，现在的江湖，不是以前的江湖啦。
规矩，现如今的江湖，完全没了规矩，也是，在大清的王土上，王法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规矩？
几个人加速脚步前行，很快，走到了一处低矮的临街铺子跟前，低矮黝黑，门口挑着一张幡，上书“当”。
大门开着，鬼眼陈和下人带着孔先生他们走了进去，这当铺很小，一进去两边都是墙壁，只能排着队向前，正对着一座高高的台子。
曲径通幽，里头也黑乎乎的，有一座高高的柜台。
柜台下，被人用强硬手段打开，木板和铁板有老大一个豁口，地下隐约还有血迹。
鬼眼陈率先钻了进去。
几个人从柜台弯腰进入后头，这鬼市的胡同当，就简单了许多，柜台后面就是库房，用铁栅栏围着，但其中一座栅栏被打开了。
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