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来的歌姬,穿着寸缕的衣衫,戴着炫目的首饰,卖力地展示着自己的才艺,时而扭动着水蛇般的纤细腰肢,时而一双媚眼朝着面前人暗送秋波。
然而桌子前的两个人却并不怎么领情。
烈无措虽眼睛一直盯着舞妓,然而那无神的目光还是显示了他心不在焉的事实。
“怎么,十弟,这几个美人儿不合你的胃口?”烈无双端起琉璃杯凑近鼻尖,香醇的气味扑面而来,嗯,这葡萄酒着实不错。
烈无措收回目光,嘴里嚼着笑,柔和的语气同他平日里狂傲不羁的性格想比,显得那样格格不入,“皇兄这是哪里话,皇兄肯割爱邀臣弟前来共赏这西域美人的风情,臣弟哪有不领情之理。”说着,微微低下了头,掩盖住眼里的深邃。
“十弟不必勉强,反正你皇兄我从来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的好,你说是不是?”烈无双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酒香顺着舌尖直入咽喉,令人神清气爽。
“臣弟愚笨,不知皇兄所言何意。”早就看出来烈无双不似平日里那般懦弱无能,今日所见确实不假,烈无双竟装了这么久!想着,烈无措心中沉了下去,他似乎明白了今日烈无双找他来的目的了。
“从小,教习的嬷嬷就在背地里说我天资拙劣,不似七皇子烈西晓聪颖,也不如十皇子烈无措机灵,当时知晓平日里温柔待我的嬷嬷竟在背后对我恶语相向时,心中确实凉的透彻,现在想来,倒也不假,七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他总是那么的无所不能,而十弟你呢,又实在是脑子灵活,所以,愚笨的只是皇兄一人罢了。”语毕,一口而尽杯中的葡萄酒。
烈无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出话来。
“常言道,禽择良木而栖,也不知十弟可否找到了这株良木。”烈西晓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仿佛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哥哥。
“凭着十弟一拨就通的性子,我说了这么多,十弟该是悟到了些吧。”将烈无措面前的酒杯斟满,烈无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目光落在杯子中清明澄澈的液体中,烈无措的喉结上下蠕动着,半天才说出一句:“若是臣弟不想栖息呢?”
烈无双早就猜出来他会这么说,丝毫没有意外,只是脸上的笑容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十弟啊,你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又怎么会真的有不用栖息的鸟呢?还是说,十弟是想借着鹰之背暂且歇息?”烈无双一道寒光射到烈无措的身上,低沉的嗓音伴随着饱含异域风情的鼓点音乐传递而来。
“不过,皇兄要告诉你的是,十弟的那只鹰怕是还不够强大吧?”
此话一出,烈无措的心彻底凉了下去,烈无双居然连风无影的存在都知道!这可是连父皇都不曾知晓的啊!
看来,是他太小看烈无双了。这个人居然忍辱负重二十多年,那么这二十年来,他究竟做了多少准备?想着,烈无措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臣弟……知道了。”
朦胧的月色中,骏马飞快地奔驰着,卷起了一地的尘埃,寂静的夜晚,阵阵马鞭声划过长空,侵袭而来。
行了一天路的几个人,都有些口干舌燥,路过一间破庙,云落提议进去休息一会儿。
这间庙看样子遗弃多年了,里面破败的不像样子,不过好歹能够遮遮风。
烈西晓将马栓好,云横已经生起一堆火了,因为担心暗宗,所以云横和云落面色都有些凝重。
“吃点东西吧,总归要休息的,别累坏了自己。”烈西晓掏出走时准备的清水吃食,递给面前愁眉苦脸的母子。
云横没有去接,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吃东西。云落叹了口气,心中了然,娘亲脾气倔,这个时候多说也没用,想着,自己接过吃食,塞进了嘴里。爹爹说的对,饱足力气才是关键。
几个人依偎着睡了一会儿,天大亮了。
云横因为没有进食,看上去有些虚弱,烈西晓不由分说地塞了块干牛肉她嘴里,“怎么连个孩子听话都没有。”
云横知道自己再倔也拗不过烈西晓,只得无声地咀嚼着肉干。
几个人回程心切,所以快马加鞭,傍晚十分,已经到了昭阳城下,城里依旧热闹非凡,前段时间选秀女的风波仍未过去,不少百姓还在津津乐道谁家的女儿有幸嫁进了皇宫、嫁给了贵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昭阳城最大的贵人,正携着妻儿往回走。
城里人多冗杂,云横和烈西晓只好下马步行。
“云横,我怕是要先回皇宫一趟,你先回暗宗吧,我处理完宫中的事宜就去帮你。”烈西晓握着手中的缰绳,扭过头说。
云横正掏出马袋喝水,听烈西晓这么说忙摆摆手,“不必了,宗中的事情我还是应付的过来的,怎么说我也是名副其实的宗主,总归是要负点责任的,你还是忙你的事吧。”
烈西晓见她一口回绝,心中不免有些堵的慌,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石没再说什么。
云落心中对自己这个娘亲真是无语都头了,他只得又做了一次和事佬,“爹爹,娘亲的意思是我们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找爹爹的,再说了,爹爹要对落儿和娘亲放心才是啊,这点小事怎么要劳烦爹爹动手呢是吧?”
云落仰着小脸,乖巧地看着烈西晓。
烈西晓见儿子这么懂事,心中一暖,弯腰一把抱起了儿子,周围偶尔路过的行人见到烈西晓怀里的孩子时,皆是眼前一亮,这样好看的孩子,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再看看抱孩子的男子和旁边的女子,天呐!真真是郎才女貌啊!
落日的余晖中,一家三口悠然地在大街上并肩行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长的,似乎到了时间的尽头……
“咕……咕……”
颜色靓丽的金丝雀轻怕着双翅,不满地将头偏向一旁。
烈无双没好气地扔掉了满手的谷子,对着跪在屋子中间低着头的无忧说道:“你看这只鸟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我喂它它居然这幅样子!”
无忧默声跪着,心中却一直在腹诽:废话,人吃饱了都知道闭嘴了,更何况是鸟,你都喂了一天了!
没再去管那只金丝雀,烈无双慵懒地坐在长椅上,看见下面这个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女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说无忧呵,你成天裹这么紧,不难受么?”
无忧将头往下埋了埋,这下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知道无忧不会回答这些无聊的话题,烈无双也就没再问,从桌上拿了个柑橘剥着问道:“说吧,什么事儿。”
烈无双知道,只要无忧过来了,一定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果然,无忧见终于说到正题上去了,开口说:“金国太子想请主人再帮一次忙。”
烈无双剥桔子的手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跪着的无忧,又继续剥着。
“一个不中用的棋子,居然还想让我费心帮他,岂不是笑话?”烈无双江橘子皮扔了下来,砸到无忧的身上。
“属下明白。”说着,无忧身子动了动,正准备飞身而出。
“等会儿。”剥好的橘子被放在桌上,烈无双慢慢站起来,看着停下动作的无忧道:“我又没说不帮他,你急什么,话虽那么说了,可是该帮的时候还是得帮啊,知道了吗,小无忧。”
说着,伸手轻柔地扯掉了无忧脸上的黑布,惊为天人的容貌展现在眼前,烈无双抚上了无忧眼角的泪痣,笑的心旷神怡。
“看,我就说吧,这样比裹着好看多了。”
烈西晓与云横分别后,回到了皇宫,行至宫门口时,遇见了出宫的明崇月,那厮见着烈西晓回了宫,惊讶地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天呐!烈……烈……”明崇月哆嗦着手指指向烈西晓,半天说不出话来。
烈西晓到底没有将嫌弃摆到面上来,不过也是冷着张脸。
“几日不见,你是结巴了?”
明崇月接收到毒舌的伤害,这才回过神来,这的的确确是那个损人与无形中的烈西晓!
明崇月谴退了身边的小厮,走近道:“你何时回来的,皇上听说你脱离险境后没有第一时间回来,而是去了金国,似乎动了肝火。”
烈西晓目光沉了下去,呵,没有关心他的安危,居然还生起气来了,果然啊,帝王的心总是冰冷的,即使是面对同他流着一样血液的儿子,他想的,从来也是利益。
明崇月是极会察言观色之人,见烈西晓阴郁的面色,不禁懊恼自己不该如此最快,话已至此,他拍了拍烈西晓的肩膀,“我明白你心里的感受,都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快进去吧,被人发现我们俩有交集不好。”
烈西晓没有说话,如刀削的脸庞像是结了一层寒霜般冰冷异常,别过明崇月,烈西晓一步步踏入了这座深不见底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