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不知怎么的,来到了夔城的街道上。
她看到了战火纷飞的天空,昔日平静且怡然自乐的夔城此时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
众多魔兽如同筛子一般清洗了这里,地上盔甲和盾牌散落着,一柄长枪歪歪扭扭的插在石堆上,红樱随风飘荡。
燃烧的残垣断壁下尸骨成堆,血流成河,众多乌鸦停留在余温尚存的尸体上,发出“嘎、嘎”的叫声,似是在为自己的晚餐庆贺。
她慌乱的四下看着这死气沉沉的场景,想要逃脱这里却找不到方向。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动静,她连忙扭过头来,但随即松了一口气,心里安定了一些。
星莩挺着带血的长剑,低着头站立在琛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脸庞。
“莩哥。”琛朝着星莩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可是当她碰触到星莩的手臂,心中顿时一沉。
他的手臂冰凉彻骨,没有一丝温度。
“快走,琛,快走。”星莩气若游丝一般,嘴中模糊不清的说道。
琛难以置信,惊慌失措的看着星莩逐渐闭上的双眼,使劲的摇晃着星莩:“不,莩哥,不要,你快醒过来,你是在开玩笑对吗?”
琛的眼泪夺眶而出,手紧紧抓着星莩的衣袖,语气已经趋于绝望:“不要离开我!”
“不要!”琛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惊恐的四下看了看。
四周漆黑一片,十分安静,一切都是平静安和的模样。
琛平缓了一下心情,但是脸色还是极为苍白。
刚才那个梦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莩哥,你一定要尽快回来。”琛闭上眼睛轻语祝祷道。
虽然此时天色还早,晨曦刚刚拉开帷幕,但是琛也没有了什么睡意。
于是,她索性爬了起来,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此时——夔城城门附近屯营
千昀和他的士兵持着火把巡逻回来,正打算换班歇息。
这时,那天反驳星莩的将领抱着臂,领着亲兵走了过来。
他是夔城的仪冲旅帅(掌管城外数个兵营的统领),名叫可罗博,说起来,在李陌琦将北山军营批给星莩作为亲兵之前,是千昀的直属上司。
“大人。”千昀拱手作礼道。
“你们,立即收拾行装,出城加入军队!”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仰着头不耐烦的对千昀说道。
千昀只是拱着手作行礼状,却丝毫没有行动。
可罗博皱起了眉头,黑着脸吼道:“你聋了?!千昀,赶紧,给老子行动起来!”
千昀说道:“大人,虽然您的官职要比我高,但此时并非我上司,元殿命令,千昀等人皆为廷卫长大人的亲兵。”
“你!”可罗博顿时暴怒,揪住了千昀的衣领,瞪大了眼睛。
这时,千昀手下的士兵都站了起来,他的副官更是攥紧了手里的剑,盯着可罗博。
可罗博扫视了那些兵士一眼,冷哼着放开了千昀。
突然,可罗博笑了出来。
“千昀,你们的廷卫长大人害怕,已经跑回元殿了。”他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本来呢,是想看在昔日你是我下属的份上,把你拉回来,杀魔兽建功立业,摆脱廷卫长给你们带来的懦夫的名声。”
千昀盯着他,心里开始有一丝担忧。
“千昀,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啊。”可罗博突然摆出一副悲悯的神色,随即,重新变得凶狠起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就告诉全夔城的百姓,你千昀阵前畏惧,不愿出力!”
“你!”千昀瞪大了眼睛,却无法说出什么来。
兵士们不怕战场的刀剑,但是却爱惜自己的荣誉与尊严,若是不去,真的让可罗博散播流言,自己和同伴会在万千谩骂声中进入宣判院,此乃杀人诛心之举!
可是星莩才是自己的上司,议事厅中他不愿主动进攻,自己应当遵照星莩的意志,况且千昀又素知可罗博才能平庸却刚愎自用,飞扬跋扈,将士死于沙场本为天职,若因庸主政令有误而枉死,那也是种耻辱。
千昀此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怎么办。
“将军咄咄逼人,又有何为将为官气度!”这时,响起一个女子的叱喝声。
“何人!”可罗博有些恼怒,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仪冲旅帅,平时何人不敢给自己面子?今日昔日的下属违背自己意志已经让自己很恼怒了,现在又是何人?
琛一改往日轻柔温和的模样,面色严厉的走上前来。
她走到街上,因为天色还早,街道上没一个人,也不知怎么的,她就走到这边来了。
可罗博眯了眯眼睛,言语轻佻道:“嗬,这是哪家的小美人?哦,对了,你是廷卫长的妹妹是吧?千昀,这就是帮你的人?告诉你,就算廷卫长来我也不会给他这个懦夫面子!”
“你!”千昀已经忍无可忍,“你辱我没关系,廷卫长与琛小姐与你何干!”
“嗬,老子乐意,我告诉你,千昀,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走还是不走!”可罗博瞪着眼睛说道。
这时,琛拿出星莩留下的玉令,高高举起喝道:“廷卫长口谕,千昀及其所属,在廷卫长回来之前不得出城与夔城军队参与主动战斗!”
“你!”可罗博惊怒道,“小丫头片子,你这是私自下令!”
“我手中有廷卫长的玉令。”琛双眼瞪着可罗博说道,“廷卫长一职,持监察地方之权,不受地方任何指派,直接对元殿负责!仪冲旅帅大人还请回!”
可罗博气结,什么都说不出来,黑着脸转身便走。
“咱们走着瞧!”可罗博怒吼道。
待到可罗博走后,千昀连忙朝琛拱手:“多谢琛小姐救场。”
琛点了点头:“千昀大哥,这件事确实是莩哥昨日走前交代好的,莩哥看事情向来很准,此刻不让你们出城跟随作战,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况且,你完全不用理那个将军”琛扭头看了一眼可罗博离去的方向,面带厌恶地说道。
“我明白,其实说一句犯上的话,我也觉得将大军开出城外主动进攻不得行。”千昀说道,“上阵杀敌本为将士本分,可是若是因为策略失误而死,实在是一种屈辱。”
“但千昀身为将士,军令如山,若是没有廷卫长大人,千昀还是会遵照旅帅大人的命令。”千昀正色说道,“哪怕知道是错,是死,遵从所属上司军令乃是将士天职。”
琛有些动容
她想起某个夜晚星莩曾经说道:“对也好,错也罢,自己选择的路,就应该无怨无悔的走下去。”
那日,他收起了竖琴,看着天边的月光,郑重其事的说:“不然,那就是背叛了自己。”
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城墙上和外面军营上的元力法阵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接着,号角声开始响起,各处都有着将士的喊叫声。
“准备好,各处准备好,要开战了!”
接着,伴随着耀眼的流光,又是一道元力轰击在城墙的法阵上,沙石飞溅,声响震天。
“它们已经来了。”千昀面色凝重的说道。
这时,城外
万千魔兽从林中涌了出来,犹如黑暗中的幽灵,又犹如奔涌的潮流朝着夔城席卷而来。
可是就在一些野兽快要驶出森林的时候,地面突然塌陷,一些野兽还没反应过来便掉了进去,被里面的木桩洞穿了身体。
另一些先锋野兽踏入了地下一个绳圈中,被一张带刺的大网罩住,顿时洞穿了一些野兽的身体,鲜血四溅,哀嚎声响彻森林。
另有一些想要冲过去的野兽,就在马上走出森林时,一张布满毒素的大网铺面而来,那毒十分厉害,将那些扑上去的野兽全身上下直接变成了绿玉一般的颜色,令其瞬间毙命不说,毒素洒在地上,犹如水流一般在地上扩散,甚至一些低阶魔兽都是被这毒素侵染,随即毙命。
先头部队几乎全军覆没还是小事,后面整个魔兽野兽大军都是骚乱了起来,踌躇不前。
兽夹子,陷阱木桩,刀网,毒素,捆绳,吊脚套,在阿蒙和千昀等人的部署下,发挥了它们最大的效果,甚至超过了他们一开始的预期。
在那众多陷阱的帮助下,上百只野兽毙命,几百只野兽负伤,魔兽毙命二十余只。
最主要的是,还扰乱了魔兽们的战斗心态。
虽然不能对战局起到巨大的效果,却只能逼着这些野兽不敢贸然出击,争取时间
果不其然,中间的御象幽狰听到这个消息怒不可遏,火冒三丈。
但是它不敢再度贸然出击,只得命令兽群原地待命,再派出高阶魔兽去排查前方剩余陷阱,命令魔兽们先抛射元力炮,袭扰夔城。
当然,夔城也开启了元力法阵抵挡,魔兽的元力炮可以说是收效甚微。
这也是星莩部署这个计划的核心,扰乱他们的心态,争取时间,使得夔城兵力部署成熟。
而争取时间这一点,在星莩知晓夔城要主动进攻后在他的计划中变得更加重要。
尽力拖延住魔兽大军,等待着他的归来。
哪怕只是几个时辰也可以。
几个时辰后
在高阶魔兽细细排查了剩余的陷阱后,魔兽大军再度推进。
“列队,准备迎敌!”军营中大军此时已经开出,严阵以待,占好了所有的阵脚,盾兵在前,接下来是重步兵,之后是弓骑兵元者在后。
弓骑兵率先井然有序的向前冲去,在距离那黑色潮流还有一里的时候骤然转向,拉弓搭箭,三轮齐射,将成百上千支箭抛射入那黑色潮流之中。
夔城靠近魔兽山脉,又是天佑郡城的一大关隘,自然是战备贮藏很多,可以说为了抵挡这些魔兽,他们一直在做准备。
射完箭后,他们绝不停留,道道弧形扬起漫天沙尘,滑入军队左右两翼。
此时,盾兵与长枪重步兵又向前压近了一些,众多元者和后面的一些重步兵也纵马驶入了军队两翼。
在那众多弩箭的抛射下,又是一批野兽倒下,但是并没有阻挡它们的脚步。
它们要将多少年来先天灵智生物给予他们的痛苦与恨凝聚在自己的牙齿和利爪上,返还给他们,咬断他们的喉咙!
而此时夔城的军队也完成了阵型,从天空中看,他们犹如一只凶猛的大雁,两翼迂回合击,从左右两侧朝着那黑色洪流夹击而去。
“雁形阵?哼,夔城以为我等魔兽不习礼仪,不懂兵法吗?”御象幽狰看到这个场面不屑的哼笑着,“或许其他兽群是这样,但是,我不一样!”
“传下令去,命令兽群继续进攻,暂且不必管他们!”御象幽狰凶狠的咬紧了牙关,此时状如赤豹,本就面相凶狠的它更加狰狞,像是地狱中的恶鬼一般,“今日,我要你们这些该死的生物尝一下自己种下的恶果!”
很快,短兵相接,野兽亮出自己的利齿,朝着军队扑了上去。
夔城军队也挥舞着长枪,抛射着弩箭,将野兽一只只射杀。
顿时,这片原野之上,杀声震天,血流如注。
一名夔城的将士嘶吼着将长枪刺入了一只猎豹的胸脯,并且向前奔跑数步,将野兽钉死在了一棵树上。
那只猎豹没了身息,爪子却紧紧抱住枪杆,死也不放开,将士无法抽出长枪,正在着急中,一头黑熊已然来到了士兵的身边,一爪子拍在他的额头上,顿时那士兵七窍流血,被活活拍死。
另一边,一群士兵围攻一只魔兽,那魔兽被激怒,口中元力凝聚,顿时连绵不绝的火焰朝着士兵们袭去。
而这时,一名水系元者猛地跃起,双手一动,元力迸发,顿时数道强大的繁杂阵法出现,数道水柱出现,将那火焰扑灭。
之后,那名元者挥舞着手中的法杖,冲向了那只吐火魔兽。
一只凶猛的狼扯下了一名将士的左臂,鲜血喷溅,染红了那恶狼的皮毛,那将士顿时痛不堪忍,嘶吼了出来。
他拿着左手的盾牌摇晃着跌倒在地,忍着剧痛将盾牌横在了自己胸前。
数只野兽咬着牙关朝他扑了过来,很快他就被群狼围住,其它人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他生死未卜。
“老邢!”另一名将士看到那将士被围住,怒吼一声,着急的想要上前去救他,但是一只魔兽半路窜出,数道风刃插在了他的胸膛,那将士两眼一翻,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倒在地上。
漫天的箭矢铺面而来,众多的将士们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
野兽魔兽们啸声震天,不靠武器,不靠盔甲,只靠着他们长年在野外练就的健硕的身体与利齿利爪,朝着夔城士兵发泄着他们的愤怒和恨。
随着战斗的进行,不停的有着魔兽或是夔城士兵倒下,太阳逐渐西下,鲜血染红大地的同时似是染红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