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浠从副驾下来,边走边往挎包里放手机,走到车后一抬头就看见艾欣。
对方本落在叶泽言脸上的视线扫到她脸上。
有那么一瞬两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都是一副出乎意料。
只是艾欣表情收的快,一闪而过恢复如初。少了些挑逗,淡漠端庄了许多。
林浠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是何样的表情,她连当下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都解释不清。
因为似乎既没表情,也没心情。
她和男人谁都没开口。
却是艾欣先启唇,笑得很大方。
“林浠,好久不见,”说完似笑非笑地看下男人,眼神耐人寻味,“言哥倒是一起从帝都回来,也没多久。”
林浠抬头看向男人,分明的轮廓绷得紧,表情无常就只是眸底的神色有点冷。
三人之间的气场微妙而又尴尬。
至少林浠是僵硬的。
沉默了半晌,林浠微笑,“是挺久没和你打招呼,上次在帝都玩牌时,艾小姐怕是太忙了也没空说上几句。”
“是啊,”艾欣一笑,“我看你和小白,两个人年纪差不多,聊得热火朝天,定是很投缘。怕是同龄人之间话题多一些,我也不好上去打扰。”
“能在帝都见到南城的校友,是挺投缘的,”艾欣那话里有话的搬弄是非,林浠怎么会听不出来,学着艾欣大方的模样顺着话就应答,“我今天还和他吃了午饭。人来熟,嘴里叫着嫂子,还要和我称兄道弟,挺好玩儿的一人。”
叶泽言在听到“嫂子”二字,波澜不惊地睨了她一眼。
艾欣,“你们做晚饭呢?不然加我一个?”
林浠心里正想着这姐们怎么这么事儿,叶泽言就冷冷地来了句,“没买你的份。”
说着转身开了后备箱的门。
微微眯了眯眼,林浠打量着对方,“艾欣姐怎么会在这呢?找叶队长有事吗?”
艾欣转着汽车钥匙环的手收紧,攥在手心,“哟,叶队长没和你说吗?我来南城工作就租在江澜一号。”
艾欣说的一脸无辜,林浠甚至从语气里感受到了一丝挑衅。
“是么——?”林浠的尾音拉得长,语气里满是装模作样而有漫不经心的调侃。
她其实一向不喜欢正面的针锋相对。
只是对方这都恶心到她头上了,她不会再一副软萌的模样仍任宰割。
身高是不及艾欣,可她此生最不怕的就是对视。掀起眼皮微微仰着头盯着她,身高输了气势不能输。
只是她这小女生的倔强,在艾欣身经百炼的职场生涯不足挂齿,震慑不到她。
“是啊,京石最近和朗逸有一些工作上的交流。我听你们投资组的人说,你这几天还没开始上班吧?”说完嘴角勾着笑,语气似平常又似挑衅,“周末好好休息,下周开始要上班,说不定会很忙,怕是忙得都没空去超市购物了。”
说完,想要伸手拍拍叶泽言来点膈应人的亲密接触,再来个潇洒转身。
双手拎着购物袋的男人却一个侧身躲开,退步和她保持了距离,眉眼冷漠地看着她,“艾欣,适可而止。”
随即转身抬起腿扫了一脚关上了大G后备箱的门,把所有购物袋都提在一手,另一只手握住林浠就往电梯间走。
林浠被男人拖着,转头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艾欣,视线相交,两人一同把脸转开。
“嘁,”林浠从牙缝里发出一声不屑。
*
林浠这番面上的强势和镇定在进到电梯后,就卸了下来。
叶泽言捏了捏她的手,没多少力道,却被林浠拧着眉挣脱出来,恼怒道,“干嘛?弄疼我了。”
他看到她进电梯后,就沉着张脸,想试探下她此时的心情。
果不其然,生气了。
电梯间里她就一言不发,故意站在电梯里他最远的角落。
电梯门开了,叶泽言习惯性等她先出,林浠走了两步,见男人走出了门,突然脚步一转又往即将关上的电梯门里走,男人手上提着两个袋购物袋,还是反应及时在两扇门关起之前把腿伸了进去。
就见电梯的门又再次缓缓开启。
呈现在男人眼里的,就是女人撞得一脸凶狠仇视着他的模样。可瞬时在看到他腿被电梯门夹到后转为担忧。推着他从电梯里出来,小脸皱在一起关切地看着他那只腿。
“叶泽言你没事吧?”语气很别扭,却带着满满的歉意。
“啊痛,”叶泽言说着,直接松手把一袋林浠买的膨化食品落在楼道间,皱着眉眼蹲下身按摩着自己的脚踝。
痛吗?怎么可能,就被电梯的缓冲门夹到,怎么会痛。就故意演给她看的。
林浠本一脸担忧,接着就看到男人脸上荡漾起憋都憋不住的坏笑,一掌拍在他胸前,又气又好笑。
她是真的被气急了,现在连话都不想和他说,起身就想要拔腿离开。
可她又能往哪里跑,直接被男人扣住狠狠地摁在怀里。
接着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语气柔情细腻,“好了好了,这还要给你做饭呢,还好夹的是脚不是手。”
说完低头捧起小女人的脸,低头想要在亲亲她,却被林浠别开头躲掉。
*
回到公寓内,叶泽言把食材放进厨房,林浠没帮她,闷着气进浴室洗了把脸。
拿出手机,给杨秘书打了电话,“我江澜一号的那套房子,可以交个违约金让那个外企高管搬走吗?我想要住!”
就听那边沉默了片刻,电话那头还传来“噼里啪啦”敲着键盘的声响,接着又安静了一会。
杨秘书有点不知所措,查看了纪录后才谨慎地说道,“林总,外企高管的确已经提前搬走了,不过……因为这套房一直是在逸家旗下管着,现在又被租出去了……”
林浠在听到租客是艾欣的时候,倒一点也不惊讶。
只是无语而又淡淡地说了个“擦”字。
杨秘书跟了她也有段时间,自然不会撞她枪口,赶紧转移话题道,“我前两天发了讯息,您可能没看。江澜十号那边都按着你的要求,前几天就装好了,您看要不要安排下搬家工人,办理下入住?”
林浠很想回一句“搬你妹”。只是杨秘书这几年尽心尽力为邻林家做了这么多事,从来没出过差错,她的教养实在不容许自己把气撒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最后硬生生给自己压了个“哦”字,接着问道,“那隔壁户呢,之前不是说他们出售么,买下来了吗?”
“买了买了,林总给的条件非常好,对方肯定接受。就是那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可能不太符合您的审美。”
“怎么说?什么风格?”林浠也就是这么问问。
当初考虑买下隔壁户的原因,主要是为了确保一整层都是她的,安保问题可以得到保障。
她也没真打算当下立刻打通两套房子入住,这么大一房子住着她心怕是要慌的一逼。
杨秘书,“有点像是风俗场所。”
林浠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猩红色的沙发,顶上吊个迪斯科射灯,客厅中央说不定还有根钢管的模样。
买房前的林浠是不以为意,她其实连那房子的照片看都没看过一眼。
只是当下,她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呃,你确定这房主没问题吗?正常人谁会把房子装修成那种风格?”
杨秘书沉默了一会。那个卖家明面上看,的确没什么问题,就是个出海经商的华人。
他正想多解释,林浠听到厨房里叫她的男人。
“你把图片还有合同发我邮箱吧,我明天起来看下。如果真是个夜店风格,马上改了吧。不改也先拆成毛坯,不然我怕我自己看的膈应,”说完还是嘱咐了句,“杨秘书你也早点休息。”
*
林浠屁颠屁颠地跑来,并不代表她屁颠屁颠地就原谅了男人。
瘪着嘴,站在客厅中央,盯着他,故意躲得老远。
远远地看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心里还是囤着怒气。
叶泽言从厨房里出来,放下最后一道菜。
看着站着定在客厅,离他两米远的林浠,朝着他一脸怨怒。
男人看着她娇恼的模样,心里是喜欢的。
只是。
再多看几眼,发现小女人眼里的情绪不对。
他赶紧收起嘴角的笑意,迈步走到她面前,拉住她,嗓音低沉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林浠突然一声耻笑喷出口。
她觉得他对他毫无掩饰,就像一张白纸一般,向来都是赤裸坦诚地展示在他面前。
而他呢?
他连和艾欣从帝都一起回南城的事,都没和她提过。
这叫林浠心里如何能安稳。当下其实脆弱的不行,最不想和人吵架。她很怕一吵,就会吵翻天。
她心里有层蠢蠢欲动的躁动。
压了下去,看着男人,她其实很不想提,但是不提又对不起自己。
“我什么事都掏心掏肺地和你说,和你坦白。我在你面前就跟本被翻烂的历史书似的,古往今来的一切都告诉你了。可你呢?”
叶泽言,“……”
看着一言不发的男人,林浠突然来了声自嘲,摇摇头,“叶泽言,我都和你说过,别骗我,我经不起骗。是,你和艾欣一起从帝都回来,她和你搬到一个小区,这些事上你是没骗我,但为什么要瞒着?这些事要是她私下来找我,再添油加醋说点什么,你觉得我会怎么想?”
叶泽言的态度在她看来就是骗了她。
男人看来这种完全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情况,可男人的不解释在女人看来就是掩饰,就是骗。
他们两一起从帝都坐飞机回的南城,这么“亲密”的事他竟然完全没有和她提起过。
两人不是普通朋友。是上过的炮友,是来自一个城市的发小,是父母都希望他们能相亲的对象。
说不定还有过感情。
叶泽言竟然完全没和她说过?这叫林浠如何能够再平静?
在她眼里,两人就是没断干净的前男女朋友。还tm加了一层炮友的关系。
越想越气,气不打一处就上来了。
她其实在电梯里就想要跑,只是还有些东西落在男人家里,得拿了才能跑。
现在东西都拿好了,气头刚好,头脑发热,抓上包就往外走。
“林浠!”男人厉声制止住她,上前把人一把拉进怀里,“闹够了,别闹了!”
一下子撞入男人坚硬的胸膛,撞得女人脑子疼,愈发生气恼怒,想也没想就想推开他。
男人使了力,林浠挣脱不开,恼得着急,急着就要哭了,“我闹什么闹了!”
“你每次都在跟我转移话题,你到底哪次能跟我把话讲清楚吗?”一边说一边去掰男人扣住她手腕的手。
她是同理,是共情,可是她不是没有脾气,不是什么事都能知书达理。
“真的,叶泽言,你别觉得我性子软就好欺负,平时和你嘻嘻哈哈就好糊弄。我tm脑子是不好,但我脑子不好不代表我心宽,我心再宽都没能宽到能让你和艾欣在那里唧唧歪歪拉拉扯扯。”
“林浠!”男人提高了声调打断她。林浠这情绪,他想要和她解释,可是女人现在情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不听不进他的解释。
他高声吼她,是凶她,是掩饰,一下就把人点燃。
林浠非常用力,最后都直接蹲下身子挣脱开来束缚。
一旦逃出,她都懒得再和他吼,甩开男人的手,抓上自己的物品,直接开了门就冲了出去。
人有时候脑热的时候,会异常聪明。
林浠聪明到知道自己不能等电梯,转身开了消防通道的门,一股脑地就往下跑。
男人家住26层,她跑到20层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林浠此时脑子热到,就感觉自己身后有一头狗熊在追逐自己,为了保命都连痛都顾不上,跌跌撞撞地继续奔跑。
推开消防通道的一刹那,看到公寓大堂,身后也没传来男人追上来的动静。
林浠突然蹲了下来,摸着自己摔倒的膝盖,紧接着背后传来消防门关上巨大的声响,却没有男人的声音。
她不顾不及地抱着头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