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此时也没个主意,怕婆婆听到真话后会过于激动,也担心婆婆当场反对或是把身体气出毛病来,这样魏大海也不好顶着不孝的大帽子。
想想也是,这事必须得想个办法来让公婆慢慢接受,而不是直接告诉他们。丁香朝大海使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先别说。
胡氏见他们俩使着眼色,觉得这简直就是眉来眼去!她已经看傻了!她忽然感觉脑门一热,身子有些不稳当了,想指着儿子骂,却不知该骂什么。她扶着墙,气得直翻白眼,吓得魏大海和丁香赶忙上前扶她。
她猛地将魏大海一推,想想又推了丁香一把,然而稳住身子,脸色煞白地进了屋。喝杯热水再喘几口气,胡氏终于能正常呼吸了。
她暗想,丁香好虽好,可她是小儿子的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大儿子有任何牵扯的。难道丁香也像她姐一样不守女人的本分,会与大儿子有纠葛?可怎么瞧着也不太像啊,自己的儿子平时为人堂堂正正,丁香哪怕卖东西与别的男子有接触也绝不多说一句不关买卖的闲话。
两个都是好孩子,又怎么可能做出对不起大山的事来,看来真是自己老糊涂了,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处融洽一家亲可是大好事啊。
胡氏想通后就出门了,不管大儿子同意还是反对,亲自到孙芙蓉家去了。
魏大海想跟上前扶他娘,可他又不想去孙芙蓉家,丁香明白他的心思,进屋捎上两顶斗笠就跑上前扶着胡氏一起下山坡。
“娘,这大雪纷飞的下山危险,要不……还是等个几日再去吧。”丁香是怕孙家同意了这门亲事,到时候就麻烦了。
胡氏看了看丁香,说:“丁香,你要是真懂事,就不要拦我!”
丁香噎住了,没再吭声,只好扶着婆婆去芙蓉家。
丁香想做婆婆心中的好儿媳,不好拦婆婆,也知道拦不住。胡氏突然想起一事,止住了脚步,问:“丁香,大山成亲时收了南公子银子我已经给他了,你和大山去县里带了几两银子,剩几两回家?就那些年货和豆子以及布匹,顶多值三两银子吧?其余的可不能再花了,得留着给大海娶亲用呢。”
丁香本是提心吊胆的往芙蓉家去,现在婆婆这一问,她心里更加没底了,可又不能骗婆婆,因为拿出去的钱是收不回来的。
“娘,这回我和大山把……把我陪嫁过来的和南公子送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只剩……”
丁香这话可把胡氏吓得不轻,胡氏颤着嘴唇问:“到底剩多少,那些东西哪里值好几两银子,你们这钱是怎么花的?”
丁香怕胡氏气坏了,忙道:“娘,咱们还是先去芙蓉家吧,这钱的事待回家后再说异界女王,妖孽的宠后。”
胡氏哪里肯,要是这钱没了,大儿子怎么成亲,因为孙家说了,要是真想娶芙蓉,芙蓉也同意的话,那可得给一笔彩礼钱。现在钱没了,彩礼钱给不起,去芙蓉家又有何用?
看着婆婆那焦急的眼神,丁香迟疑不决,不知该不该跟她说真话。
胡氏猛地一声吼,“丁香,到底还剩多少银子你快说!”
胡氏年迈,身子也不太好,平时说话都柔声细语的,她这乍一吼起来,可把丁香吓得整个身子为之一颤。
“娘,你消消气,我……”
“快说!”胡氏再次吼起来。
幸好这大雪天左右无人,否则肯定会引来一大群人来围观。丁香只好拽着婆婆往回走,“先回家,回家我就说。”
因为以婆婆这情绪是不宜到芙蓉家去的,去了也只会坏事。胡氏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已经不适合去芙蓉家了,何况家里没了钱,去了也白搭,便由着丁香将她扶回家。
魏大海见她们俩才出门又回来了,刚才捏着劲的心终于放松了,可是转而又担心起来。
“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你在生气么?”他赶紧把火盆端到她娘脚下。
胡氏坐下,双脚搁在火盆边上,根本不理大儿子,直接向丁香劈头盖脸地问:“快说!”
她这一吼可把魏大海吓坏了。
“娘,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对丁香发这么大的脾气?”
胡氏瞪了大儿子一眼,还吼道:“你给我滚开!”
魏大海极少见他娘发这么大的脾气,特别是这十年来,他娘再生气都没如此动怒过,他真不知道丁香会有什么事能惹他娘如此生气,难道是丁香把他喜欢海棠的事告诉他娘了?
丁香知道现在不说也不行了,只好双膝一跪。魏大海慌忙去搀扶,“弟妹,这大冬天的你可不能跪,地上冰凉冰凉的,有些话你不好说,还是由我来说吧。”
丁香知道魏大海会错了意,摇头道:“这是我和大山的事,又不关你的事,哪能由你来说?”
胡氏气得直喘气,瞪着儿子说:“我叫你滚开你没听见么!”
魏大海为了不气坏他娘,只好退步到自己屋里去了。
丁香嘴皮子嗫嚅了几下,此时想不说也不可能了。“娘,其实买那么多年货和豆子只花了三两银子,布匹花了五百文,这些总共也只花三千五百文,今日卖货就收了一千多文。”
“那还有四两银子去哪儿了?”胡氏嚷道。
“借……借给别人了。”丁香跪在那儿低着头说。
“啥?借四两银子给别人了?咱们这乡下人家一年到头也攒不到四两银子,这可是好一笔钱啊,你怎么就借给别人了呢?你和大山在县里又没有什么熟人,能借给谁,啥时候能收回来,那人会不会拿钱跑掉再也不还了?”胡氏急得问了一连串。
丁香相信婆婆也不是个冷血之人,就把钟大娘的事都说了出来,只不过她没说这钱是给钟大娘的,而是说钱只是借给钟大娘,以后会还的,丁香觉得这样婆婆应该能接受农门女神医。
胡氏怔了良久,不知怒气有没有消,但脸色没有一点好转。
“这样的人家,借了钱也不知啥时候能还。你和大山是好心借给人家,可这钱是用来贿赂人家的,要是南公子帮不上忙,这钱不就等于打了水漂?老百姓啊,本来就没几个钱,还被那些官府给剥几层皮去。丁香,你把借条给我,待钟家往后日子有改善了,我就上门要钱去,我知道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要,我老婆子去要不碍事。”
丁香跪在那儿不动。
“咋了,连个借条都没有?”胡氏听了直跺脚,火盆里的灰都被她跺出来了,扬了丁香一身。
“丁香啊丁香,你倒是会来事,揣着钱大方送人情,可是这样就坏了大海的亲事呀。芙蓉她娘说了,没有四五两彩礼钱,她是不会嫁闺女的,你和大山这样做就不考虑大海么?咱们还没分家,这钱是一大家子的,不是你们小两口的,不能想一口气花光就花光,还连个借条都没有!”
丁香无言以对,当时这钱虽然是大山给钟大娘的,但这是救命钱,虽然不一定就能救到钟大娘大儿子的命,但换作丁香本人面对钟大娘,她也会毫不犹豫给银子的。
看来,自己和婆婆这关系真的要毁了,想想才成亲几日,婆媳便为钱闹成这样,丁香也愧疚难当。想来想去,都是钱闹的,要是家里不缺钱,又何必如此?
魏大海在屋里也听到了这些,他担心他娘受不了,赶紧跑出来给他娘拍背顺气,“娘,瞧你急的,我现在又不娶亲,用不上钱。丁香和大山是在做善事呢,凡是做善事的肯定能得老天爷保佑,你平时不是盼着大山和丁香夫妻恩爱、早生贵子么,这是好事,你可生气不得。”
胡氏被大儿子这么一哄,脸终于收敛了一些,没垮得那么长了,她不敢得罪老天爷的。但此时她不想原谅丁香,觉得丁香作为儿媳妇太不守规矩了,这么大的事不但没跟长辈商量,还回来说都不说一声。
她越想就越觉得丁香不合她心意了,之前还觉得丁香聪明能干,可这会子忽然觉得这些都不是长处,而是短处。一个妇道人家,在外抛头露面像什么话?挣了小钱失了大钱,算什么能干?借钱连个借条都没有,这不是傻子么?
还有,大儿子平时哪家的姑娘都看不上,可丁香才进门几日,大儿子便对丁香刮目相看,不是缠着丁香问东问西就是不停地使眼色,大伯和弟妹之间有什么事值得使眼色的?
这都极其不正常啊!莫非是丁香为人不厚道,是她主动勾引大海的?
再想到小儿子对丁香言听计从,把丁香当宝贝疙瘩一样疼着,可丁香似乎浑身没一点长处,净是污点,胡氏心里越来越不顺畅,想着想着脑袋就疼起来。
她揉着脑门,可眼前又天旋地转起来,“儿啊,你扶我到床、上去躺会儿,我这头痛病又犯了。”
“娘,刚才你就不该出门,外面下那么大的雪,又寒风凛冽的,这一吹你这老毛病就……”
“住嘴!我这头痛病不是被寒风吹出来的,是被丁香给气的!”
魏大海不敢再说什么,怕把他娘真给气倒了。扶他娘进房躺下后,魏大海来到堂屋,拉丁香起身。
“弟妹,你咋还跪着,娘她这是心疼银子,一时想不开,不是真生你的气,你可别放在心上。”
丁香抽出袖子,苦笑一声,顾自爬了起来,然后默默地去厨房捏豆渣粑。她知道,一旦婆媳关系出现裂痕了,就很难弥补,往后这日子……看来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