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张四皮从刘家后院搬进韭菜花的茅屋,搬走时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倪瑞轩站地远处看着他,没劝阻。
张四皮此去没再回刘家大院做管家,终日坐在韭菜花留下的茅屋门前晒太阳,看蚂蚁搬家。或是去韭菜花坟前坐上半晌,不理地里水里的事。
倪瑞轩担心他饿死了,拨十顷上好的水田,从外乡请来两个长工为他种地。
来年春,田里麦子刚分蘖,倪瑞轩放出话来要卖地,夏收后土地所有权归新买主。
入秋前,倪瑞轩变卖完所有土地,但他没让一顷土地落入刘姓族人手中,包括刘少堂没出五服的堂哥,刘少堂的堂哥手捧几个大洋近乎哀求倪瑞轩,也没得到一顷。
最好的水田和旱田按照当时地价行情折半估算,这样的大便宜,让刘姓人几乎红了眼。
王豆豆用刘菊妹给的大洋加上芦叶的陪嫁,购得百亩上好水田,王豆豆的地主生涯是从拥有百亩水田开始的。
张四皮有十亩好地,过着沉默寡言却也衣食无忧的生活。曹老六时常在收了工的黑间陪他喝酒,曹老六说张四皮你能活下来,那是你们东家仁义。
张四皮满含热泪猛点头说:“六哥,你也别撑船了,十顷水田够咱哥俩活命了。”
曹老六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动几年,拿不起桨哥哥来陪你喝酒。
三十五
王豆豆与芦叶新婚洞房客人散尽,王豆豆独自抱着被子躲进门楼睁眼到天亮。他没弄清芦叶是否真心嫁自己,甚至没弄清倪瑞轩的意图,他甚至想到芦叶是倪瑞轩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颗钉子。
王豆豆明知芦叶是一块烧红的碳,却不得不接。
芦叶落轿进门躲在红盖头下泪流不止,客人散尽,王豆豆避而不见,她也是独自流泪,叹自己生来命苦,淋湿鸳鸯戏水双面枕皮。
天刚后,王豆豆在水缸里舀一瓢结冰碴的水,泼在脸上用力搓揉,直到火辣辣血管贲涨。
刘家大院所有人刚起床尚未用早饭,王豆豆神情自若站在倪瑞轩面前。
王豆豆看到倪瑞轩的目光像蛇吐信子,带着令人心悸的凉意,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撩舔。
王豆豆醒悟过来,从小到大一直没能逃出这种目光笼罩,而自己始终百依百顺近乎奴颜婢膝。
他想挺直长年软塌的脊梁,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刘少堂究竟是不是他与盈月联手害死的?如果他没有娶刘少堂的女儿,他现在不可能是老爷,终于凌驾于自己之上。
王豆豆内心清楚自己,从来都是表面对倪瑞轩服贴,骨子里从来都没惧怕过他。内心始终维护着自己作为男人应有的自尊,对他的女儿见死不救,就是对他的报复。
“你没睡好,眼睛是肿的。”倪瑞轩说。
“我没碰过她。”王豆豆说完转身回家。
倪瑞轩站在穿堂冷风中想对他说:“她是你的人,你碰吧。”可是王豆豆没容他话出口,已经出门,倪瑞轩仰望天空。
一连三日王豆豆早起第一件事赶去刘家向倪瑞轩汇报昨晚没碰芦叶,他不容倪瑞轩开口说话转身便走。
第四日王豆豆没来,倪瑞轩站在过道冷风里怅然若失。
昨晚芦叶止住哭,起床将在门楼里裹着被子的王豆豆拽进新房,脱光身上衣服,连水红肚兜也扯了去,只留下身水绿的内裤。
王豆豆还没真正和女人有过鱼水之欢,那天在圩子外抱着盈月胡抓乱挠根本不得法,如今乍见上身赤裸的芦叶竟而手足无措。
灯影里,芦叶白嫩肌肤泛着浅浅的光晕,令王豆豆头晕目眩。
两个人都在颤抖,芦叶因天冷,王豆豆是害怕。
“这么冷你想冻死我呀!”芦叶说。
“那你快……进被子……里呀!”王豆豆口齿不清地说。
“我要你抱我上床。”芦叶话声中扭动腰肢。
王豆豆看到她扭动腰肢两砣轻轻甩动,像枝头并蒂的大白桃。他没再犹豫,上前将她抱起来,姿势似在抱起一捆稻秸。
王豆豆的母亲站在院内檐下,看着窗户红纸灯影在不安份左右摇曳,脸上浮出笑容,当房内传出蚊账铜挂钩叮铃当啷的响声,她才蹑手蹑脚回屋。
王豆豆停在半道时说:“连着三天我去对他说没碰你,他无动于衷。”
芦叶没明白他话中含义,等她明白过来,欠身将搂着他,将他结结实实压在身下,伸手摸索将他送进自己体内。
芦叶知道,只有这样男人才不会跑了。
听到倪瑞轩放出卖地的话,芦叶将刘菊妹陪嫁的一百大洋陪嫁交到王豆豆手里说:“去跟老爷说,王家要买地。”
“不要你钱,这是我王家的事。”王豆豆说。
“一顶轿子把我抬进这个院子,我就是王家的人,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做管家,你就去买地。”芦叶说。
王豆豆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比自己小的女人,没想到她的心劲如此足,感觉王家会因她的存在,发生转变。
“女人是地,我是被倪瑞轩抛弃的一块地,如果你不接受便也有心弃我,我惟有去死。但是,你要记住,王家没有土地永远不会兴旺起来。”芦叶说,她的神情坚定,凛然不可抗拒。
王豆豆伸手接住大洋。
第二年夏收前,王豆豆与芦叶站在田埂上,望着田里稻浪翻滚,外乡请来的几个长工在田里试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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