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楚茂源在火车站出站口看到了堂哥楚茂怀那张笑咪咪的脸。仅仅时隔两年,这对堂兄弟就在省城会合了。

这是一所在当时隶属于商业部的全国重点中专学校,校址在城市的北面,与省政府相毗邻。学校实行半军事化管理,非常严格:早上必须出操,晚上熄灯后有人查房;严禁学生抽烟、喝酒、谈恋爱。。。。。。

楚茂源的学校离堂哥就读的师院只有三站路的路程。平常楚茂怀来看楚茂源,或者楚茂源去找楚茂怀,一般都是步行。哥俩饭后时常漫步在宽阔的林荫道上,肩并着肩,秋冬脚踏地上的黄叶,春夏仰望碧空的星斗,说着他们永远说不完的话,晚了就挤在一张床上,翌日洗漱共用一张毛巾一把牙刷。

楚茂怀长楚茂源五岁,两年前他考取大学的时候已经二十岁,而楚茂源当时只有十五岁。他们来往最多、关系最密切的时候,当在楚茂怀十六、七岁前,楚茂源十一、二岁前。楚茂源之所以有几年没见到楚茂怀,原因是楚茂怀高中毕业后已过了玩儿的年龄,并且需要承担家庭责任了。城里人虽享有粮油、猪肉、布匹等定量供应的指标,但还得用钱才能将那些东西买回来。所以作为一个城里人,光有粮票、油票、肉票、布票还不行,还得工作挣钱。在国家恢复考试制度之前,城市青年就业的途径大致有两个:一是当兵争取提干,或者复员后由政府民政部门统一安排工作;二是工厂招工当工人。问题是不管走哪条路你都得有关系。楚茂怀的父亲楚汉超解放前离开槐树湾村进城学打铁,解放后成了某合作社的铁匠师傅,每天下班后就到茶馆喝酒,多数时候都是不醉不归。母亲没有工作,在菜场卖菜挣点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这样的家庭背景,哪来的关系?

于是楚茂怀经人介绍到火车站的货场扛包子。干那活不要关系只要力气。楚茂怀正是在那几年干苦力的过程中深刻地体会到体力劳动的艰辛。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制度之后,一心想要摆脱困境的楚茂怀,经过一年艰辛的准备,于次年参加高考并被录取,这才有了前面描述的到槐树湾村报喜的场景。

楚茂源的三年中专读得并不容易。所谓的不容易,并非指学习方面——因为楚茂源是特别优秀的学生,在学校获得过无数的奖项——而是指当时的经济状况。根据家庭情况,楚茂源当时的“人助金”补助标准是每月十三块伍毛钱,这十三块伍毛钱全部换成饭菜票。一般情况下,家里再贴补十块钱基本上就可以保证正常的生活需要了。问题是父亲楚汉明不一定能按时把每个月这要命的十块钱寄来。常常断炊的楚茂源只能向同学借——借钱或者借饭菜票度日。有一次由于家里寄钱的间隔期太长,楚茂源写的几封信均如石沉大海,有的同学开始“催债”,楚茂源实在坚持不住,想办法凑了几块钱的路费跑回槐树湾村,没想到见面后楚汉明就一句话两个字:“没钱”。没钱就不用管我了?楚茂源好一阵心酸。楚汉明是个硬骨头,一辈子不愿意向人低头求情,甚至固执到不顾后果的程度,这让楚茂源既无可奈何又无比震惊!后来还是楚茂源离婚独居的母亲帮着张罗借了几十元钱,才暂时解了楚茂源的燃眉之急。

但父亲也让儿子楚茂源见识过一把有钱时的豪侠风范。有一年楚汉明好不容易喂了一头肥猪,卖了几百块钱。那时候的几百块钱已经是一笔不菲的资产了。按理说长期过着穷日子的楚汉明应当把钱存起来慢慢花,以图个细水长流。谁知老头儿把所有的钱往怀里一揣,上省城找儿子去了!楚汉明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儿子面前,带他一番血拼:买军大衣、买高领毛衣,买裤子买鞋甚至还买了一把后来楚茂源怎么学也没学会拉的二胡!等他兜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老头儿潇洒地与儿子挥手作别——你别送,我走了!

楚汉明毫无疑问爱着他的儿子楚茂源,只不过他爱的方式也有些独特和传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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