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 / 1)

田莉第二次到槐树湾,是随楚茂源参加他的堂奶奶去世百日的祭奠活动。过完年不久,楚茂源的堂奶奶就归了天了——正应了楚伯伯年前说过的话。老人去世时楚茂源正好出差,所以缺席了堂奶奶的葬礼。

楚茂源不止一次告诉过田莉,他的堂爷爷、堂奶奶在父亲楚汉明心目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解放前夕楚汉明抱着与家人团聚的急切心情回到槐树湾村,未料却遭遇到家庭的巨大变故,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当时多亏了堂叔楚玉山和婶娘的贴心关爱,让他在感情受到骤然打击的情况下感受到亲人的温暖,并为他较为从容地进行心理调整和进一步思考如何面对现实的处境创造了宝贵的条件。

楚汉明是个热血汉子,更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有句老话他常挂在嘴边:“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如此说,亦如此行。

饿饭那年他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设法体面地安葬了堂叔楚玉山,而今婶娘去世,他怀着崇敬和伤悲的心情为老人戴了重孝。安葬的头天晚上,法事当中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绕棺。绕棺一般由死者嫡亲的年轻晚辈参加,因为在绕棺的整个过程中有作揖磕头半跪而行等内容,动作幅度大,并且持续的时间特别长,非常消耗体力。楚汉明原本是想让儿子参加绕棺的,春生既然来不了,他就临时决定亲自参加。任在场的人如何劝阻,楚汉明还是执拗地站进绕棺的队伍。知道两家关系根底的人都忍不住流泪感叹,说这世上难得有楚汉明这样的义人。。。。。。

楚茂源已经缺席了堂奶奶的葬礼,当然没有理由再错过老人家的百日祭奠。那一天,楚茂源跟着众人在堂奶奶的坟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烧了纸、磕了头,这才遂了他爷楚汉明的心愿。

三个人坐在家里闲聊的时候,楚茂源说起出差的事情来。

他这次去了广西的几个主要城市,目的是跟进货单位对账结算。平安县酒厂的货款常常被拒付,或者部分拒付,这种现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已经屡见不鲜了。更加要命的是,虽然受到拒付或者部分拒付,厂里的供销部门还在拚命地往这些单位发货。有时候不一定是人家要货,反而是厂里的供销人员主动问上门去的,讲人情讲来的。在前账未清、对方又没有提出发货请求的情况下,这边却千方百计地要把产品硬塞给人家,现在听起来是笑话,在那时却都是事实。原因不外乎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为了完成销售任务,否则销售人员就拿不到销售提成,甚至连发工资都会受影响。

二是买卖双方都是国营单位,不存在欺诈的问题,说俗点就是这钱谁也拿不走,因为双方单位的头上都有政府和党组织管着呢。

三是市场供求关系发生了变化,卖方市场变成了买方市场。以前人家拿着汇票甚至本票来求你,那是因为你的产品在市场上供不应求。现在不同了,新酒厂越来越多,老酒厂越扩越大,不光品种丰富,选择面更宽,而且实实在在的是产能过大、供过于求了。供过于求就必然产生滞销,滞销当然就得推销,推销当然就得求着那以前求过你的人了。

产品破损,产品滞销,数量不符,资金紧张等等,都可以成为拒付的理由。更有甚者,颇有创意地在拒付理由一栏填上“酒内发现有悬浮物”,言下之意就是你的产品有质量问题,但又不明说,那银行就更难判断更管不了这个了,章一盖,原件退回,又成就了一桩新的悬案。

资金回笼出了问题,资金周转当然也就跟着出了问题。因为全国发酒疯嘛,所以原材料的供应不仅越来越紧张,而且价格一路上扬,还得先打款,否则人家不给发货。既然资金周转困难,那降低点产量行不行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生产计划是和产能挂钩的,也是报批了的,再说如果那些新建的厂房和数量壮观的窖池不能充分发挥作用,那就意味着不能实现预期的效益,那么庞大的基建贷款本息如何偿还?

正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县里重新委派了一位常务副县长到平安县酒厂挂职任厂长,同时到任的新的厂党委书记,则是县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

新厂长到任后的其中一项决策,就是清理应收账款。这项工作起初是由财务科配合供销科进行:财务科负责提供资料,供销科负责具体清收,但执行效果不佳。后来新厂长就亲自点了楚茂源的将,让他先到广西片区处理此项事务。这相当于是一趟破冰之旅,意在掌握具体情况和总结经验,实际上平安县酒厂的主要业务在北方,尤其在河南省和北京市最为集中。

。。。。。。

楚汉明只是听,并不言语。对于儿子工作上的事情,他不懂也没兴趣了解太多,只是在他朴素的思想里,觉得儿子受了器重,又可以到广阔的世界自由行走,心里多少会生发出一些宽慰和自豪。

田莉问楚茂源事情办得如何?楚茂源大致介绍了出差期间工作的整个过程,末了不无得意地引用新厂长对他的评价:

“茂源做事就是不一样!”

谁也没想到,田莉和楚家父子这样温馨相处的场景,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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